C75. 无双②
时间稍稍倒回数分钟前。
“要一起去现场观察吗？”木川说。
炼狱千寿郎一愣，他没想到对方会询问他的意见，抬起头，黑发的少女正以非常平静的神色看他，仿佛只是说了再简单不过的邀请，跟去图书馆写小学生观察日记似的。
可是…那可能有鬼哦？他去了也是累赘吧。
小少年默默无言，下意识又瞥了一眼哥哥，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我和你们一起会添麻烦吗？”千寿郎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叫麻烦？”她很正经地反问。
他顿了一下。
“就是，如果我在旁边，因为我不会剑术，也没有天赋，就连日轮刀都不会变色，所以肯定会拖后腿……”
“你先等等。”
木川唯推出掌心，表示暂停。她先是低头努力思索了一会，用食指抵住太阳穴大概是在忖度措辞，很快便重新开口：“首先，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其实没有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这很正常，大部分人不是生来就知道想去做什么的。最终决定生活方式的人是自己，找不到擅长的、喜欢的事情慢慢找就好了，据统计寿命最长的人类能活140年。”
她的语速很快，条理也很清晰。
“其次，我不觉得有谁能称得上【麻烦】，因为在武斗方面我是最强的，完全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木川姑娘说完后，才慢吞吞地把眼神挪开。结果眼前这一大一小猫头鹰全都眼巴巴地盯着她，甚至眼睛都不眨。被两双金红色的眸子这么一盯，她立刻警觉起来，后退了半步。
“……？”
千寿郎率先回过神来，有些感慨万千地抬头去看自家大哥：“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哥哥会喜欢她了。”
炼狱终于眨了眨眼，像是刚回过神，他的眼角还挂着之前的淡淡红晕，一向元气满满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几秒后他才露出无奈的笑容，故意跳过这个话题：“唯小姐确实很强！我还被她救过一次！”
原来是这样吗？大哥该不会是走以身相许那一套吧？话说这个漂亮姐姐光看表象还真看不出来强在哪里，女孩子也可以这么厉害啊。
“……别跳过我自顾自地对话啊。”木川睁着半月眼吐槽。
“那我们就走吧！千寿郎要好好地跟在我们身后！”炼狱看都没看她。
“喂。”
“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假装没听见向前走，小太阳似的眼睛在昏黄的灯下也依旧闪闪发光。
……之前那个关于喜欢的问题，喜欢是指真的【喜欢】吗？不是单纯的是否讨厌这个人的喜欢吗？那她应该回答错了…啊啊，早知道就不说话了，还是和富冈对话比较轻松，至少那边的喜欢比较单纯。
木川叹了口气。
*
“东北北！东北北！海鲜馆的食客在不断消失！食客在消失！食客在消失！”鎹鸦不断在头顶盘旋。
不死川实弥收好配刀，朝上空喊道：“知道了知道了！不用重复这么多遍！”
“嘎嘎。”
“……还嘎嘎。”
他翻了个白眼，入暮时分的中野区站前大街，虽然匆忙赶路的人群摩肩接踵，但他仍然觉得这是一座“宁静的城市”，至少与东京其他的街区相比较而言。
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有很大变化，但在各处仍然留下能勾起回忆的许多事物，例如车站斜对面那家土产商店的古老招牌、老字号的果仁糖小摊，旁边就是那家海鲜馆——一栋附庭院的小平屋。
本来这种老街区都该翻新了，但出人意料之外，这种屋子竟然还在，只是墙壁刷上新的油漆，并加建围墙而已。
不死川实弥伫立在路中央，注视这屋子良久，尝试感知鬼的气息。
咔嚓，有人打开玻璃大门。
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位服务生打扮的中年女性，发现站在门口不动的他，她露出怀疑的神色问道：“先生，有何贵……”
还在营业。而且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不死川实弥顿了顿：“还有空位吗？”
从外表看来朴实无华的店门摆着许多藤壶，玻璃门内用一个大型鱼缸挡住了食客的座位，粗略一看都是些普通的日本产金鱼。
“有的，请问几位用餐？”
“一个人。”
简单就被允许入内了，不死川环顾四周，发现顾客层面意外地广，地方也比想象中要宽阔，餐桌之间的间隔颇大，不大听得到隔邻餐桌上的客人说话声。
忽然，一个金红发的青年背影映入眼帘，那件白色的火焰纹路外褂分外眼熟，不死川实弥只顿了一下，就径直朝他走去。
“客人？”
“看见熟人了。”他说。
本以为只有炼狱杏寿郎一个人，结果走近了才发现他弟弟也在，他们坐在四人座的餐桌一边，对面竟然还有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怪人。
不死川非常自然地坐在怪人旁边的空座，炼狱抬起头，看见他的同时也顿了顿。
“我就坐这里了。”他对女服务生说。
对方点点头，将一份菜单递给他，示意选好后可以再叫她点餐，接着又给他倒了一杯抹茶就离开了。
不死川端起茶杯，刚放到嘴边。
“是你啊。”怪人扭过头，红色的眼睛瞥他一眼，“我还以为是变态。”
“噗———咳咳咳——”
白发青年被茶水呛到，咳个不停。他飞快放下茶杯，瞪着黑紫色的眼睛看她——帽子下的黑发，血红的眼睛，就算是这种奇怪的打扮，那张瑰丽的脸颊依旧像个精致的京都人偶，眼角眉梢都熠熠生辉。
“你！怎么又是你！”不死川觉得他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是我还不好？高兴一点。”木川唯劝他。
“高兴个鬼！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白发青年泄露出一丝想要掀桌的杀气。
“这你就不懂了，人生处处都是缘，既然相遇了就说明这是上天的安排，账单可以交给你吗？”
“上天专门安排我来付钱吗？！”
两人你来我往的，语速快得不行。坐在对面的千寿郎应接不暇，好不容易找到话语间隙打招呼：“不死川先生你好。”
“哦，好久没见到你和你哥一起出现了。”
趁着他们寒暄，木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做贼似的把口罩拉到下巴的位置，接着又飞快拽回去。
“你干什么呢？”
面对不死川大喇叭似的质问，少女摆摆手，示意他低调：“我中午在这里骂人来着，还砸了他们的招牌，和主厨比藤壶料理，所以不适合太张扬。”
“……”
她的脸庞还带着点孩子气，眸色清透，瞳孔圆润，红色的眼眸看起来就像是宝石一样晶莹剔透。明明看上去是这种、弱不禁风人偶一样的形象，偏偏说出来的话这么气人。
“你接到了任务？”炼狱问他。
“对，说这里有鬼，你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都很正常！”
不死川翻开菜单，随意打量后有点吃惊：“动物园吗？”
“你看最后一页，还有虫子呢。”木川再次和他搭话，表情是稀松平常的自在，甚至还露出了微微的笑意，“黑雀蜂幼虫、蝗虫、天牛幼虫、独角仙、苍蝇、蜈蚣……”
蟑螂料理的种类也很多。以黑蟑螂、大和蟑螂为道，有小个子的查伯纳蟑螂、大个子的华蒙蟑螂、翅膀退化呈鳞状的萨摩蟑螂等。菜单上还有注释：任何一种均经本店五代养殖。表明卫生上绝无问题，顾客可放心食用。
真是一张用心良苦的菜单，面对如此品目繁多的异常食物，不死川实弥都倒吸了一口气：“食品安全部门居然没有来监管？”
“我中午来的时候，他们还给我推荐隐藏菜单红蚯蚓丝配酒。”
“那是什么东西啊！”
“是吧。”
这两人……关系很好啊。但是前段时间不是刚发生过冲突吗？闹那么僵都能和好，一定是在他不知情的某处又发生了什么吧。
炼狱杏寿郎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想到前几天的河童事件，猜测两人在那之后大概还有碰面。
“螳螂炒大蒜，身体里有线虫的话店铺会免费做成醋拌凉菜。”木川唯读着菜单上的tips，抬头和千寿郎说：“你喜欢线虫吗？”
“……我想没有人会喜欢吧。”小少年默默开口。
“这倒说不定，万一不死川先生喜欢呢？他可是能吃下【牛蛙和他的蝌蚪及卵.子的亲子三代炖品】的男人！”
“喂！别给老子瞎扯啊！”
“没关系的，我可以请你吃这道菜。”
“滚！”
炼狱杏寿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刚才在外面的樱花前街找到了尸体，是鬼干的。”
闻言，不死川抬头看他。
“很遗憾，尸体都被破坏得很彻底，看不出作案手法，没有被啃咬过的痕迹，像是故意在吸引视线！”
“这么说来，是鬼在挑衅了？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家店里来的？“
“是藤壶。”木川接过话茬，“在尸体之间发现了藤壶，其中一名死者还是中午和我比赛的主厨，很难不联想到这家海鲜馆。”
三人的议论声很小，他们都刻意降低了音量。
“而且还有一点。”
黑发少女低下头，眉眼低敛，像花朵般的嘴唇微微抿起，显得有些不快：“现场发现了一件印有英文字母的红色女性外套，以及孩童的左臂。是对姐妹，今天上午我刚把风车卖给她们，姐姐叫朋世，妹妹才四岁，名字是梅津子。”
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有着不明显的恼怒和烦躁。
“那不就是追着你来的吗。”不死川直接道。
“啊，不死川先生……”千寿郎试图阻止。
没想到木川没有反驳，神情冷静：“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在挑衅，百分之二十是个跟踪狂变态。”
炼狱杏寿郎拍了拍她的胳膊表示安慰：“这不是你的错！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鬼！”
这种举动惹得不死川忍不住多看了两人一会，虽说炼狱平时就是正义开朗的性格吧，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很亲昵，是态度的问题吗？
千寿郎翻着菜单，突然说：“这些只是C级料理啊。”
“嗯？”
炼狱接过菜单，看着上方的C级标识，念出了下方的小字：“特供C级料理，B级和A级隐藏菜单熟客专享，进货渠道需要时间，今日特供——绦虫？”
木川姑娘的表情迅速变得嫌弃。
“绦虫是？”
“寄生虫。”
她深吸一口气：“是我小看它了，意大利菜中也有使用寄生在河鱼腹腔内的幼虫烹制的料理，不过你们看括号里这个6.5米的数值，宿主肯定是人的肠子吧…普通人看到不会多想，毕竟现在这个年代懂的人很少。”
几人沉默了一会。
半晌后，不死川暗骂了一声：“真恶心。”
“如果B级是寄生虫，那A……”炼狱杏寿郎顿了一下，低低地说，“是人类吧。”
总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难过，但抬眸看着炼狱，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反而是不死川无意间撞上她的目光，他眼底翻涌起来的是愤怒和憎恶，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但露出如此凶恶神色的白发青年却在下一秒，又像反应过来般撇开了视线。
木川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吃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大概非常的残酷。
他们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告知了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甚至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这件事。
“请问几位决定好菜单了吗？”女服务生过来问。
“嗯，我有个小问题，想问问店家的进货渠道，关于这个B级料理……”木川意味深长地说。
“材料是通过特别管道弄到手的。”服务生用平静的口气解释道：“卫生你们可以绝对放心，当然，这种前卫的食品理念很可能受到社会人士的强烈谴责，所以对这份菜单必须绝对保密。”
特别管道是指什么呢？是从医院、大学医院的解剖教研室、火葬场取得材料吗？
木川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那如果我想尝试A级？”
“需要去包厢和店主单独商议。”
“请问怎么走？”
“前面的通道左拐最后一个房间。”
他们默默交换眼神，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伴随着距离逐渐接近，人声逐渐抛掷脑后，突然间一股很淡的腥气传来，强大压迫感令人浑身一个激灵，鬼杀队两人的手瞬间按在了日轮刀的刀柄上。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而动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就像是冰花碰撞发出脆响，就这样飘到了耳朵里。
“哦？几位是要和我商谈吗？”
榻榻米房间的尽头，拿着折扇的青年有着一头白橡色的发丝，他眉眼含笑，流光溢彩的眼眸斑斓又危险。
“晚上好，抱歉….忘了介绍一下自己了，我是童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