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9. 无双⑥
在不死川实弥小时候，街上有好多野狗，但现在很少见了。
这些家伙常常在窄胡同和商业街的路口突然出现，四处觅食，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野狗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会拍马屁、献殷勤的，另一类是躲避人群的。
前者一看到穿着讲究的人，就会迫不及待地摇着尾巴，跑到人前打滚，还讨好似的挠挠肚皮，人一高兴自然会给它喂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被领回家收养。可是，在街头徘徊的野狗，绝大多数都不是这一类型。
后一类狗大多遭受过欺凌，一见到人就想跑，不然就是狂叫。这种狗可能都不会活太长，而且不常遇到，它们脖子上多戴有狗链，很明显是被从前的主人抛弃的，也许是处于这个原因，它们不再相信人类。
这两种野狗，他都不喜欢。
每次看到它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感觉他和它们是一样的。尤其是在被亲人憎恶这一点上，就更相似了。
早晨六点左右，天微微亮，店外的暴风总算平息下来。不死川睁开眼，店里依旧非常安静，富冈义勇正靠着沙发浅睡，而炼狱杏寿郎则坐在座椅上和他弟弟头靠头打盹。
木川唯并不在店里。
不死川打开门，一瞬间晃眼的白光映入视野。雪下的有几尺厚，脚都迈不开，而天上大块大块的乌云像瓦片堆叠在一起。天地间被白色填满，山上地下全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被。
他刚一走动，屋顶上的一团团、一簇簇的积雪就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
“站住别动！”有人喊。
不死川下意识僵硬了几秒，浑身一抖，不过很快他就听出来这个声音的源头，无语地望向右边——黑发少女正在雪面上滚大大的雪球。
她一手搭在雪球上，颐指气使道：“别动！”
他冷笑一声，向前好几步，直接付诸行动。于是少女惨叫一声，悲痛欲绝地指着他：“你竟敢破坏我的【宇宙背景辐.射渗透物】雕塑艺术品！”
哈？
他借着光再次仔细打量路面，发现雪面上被人用脚印踩出了一副奇怪的画。方方圆圆，乱七八糟的线条，他也看不懂，想必就是这个家伙自造的“艺术品”吧。
不死川想嘲笑她，抬头再一看，周围居然还有一排奇形怪状的雪人，有的肥胖矮小，有的是兔子形状，总之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喂，你还真无聊啊。”
木川唯自豪不已：“过奖了，还差一步我就可以堆出世界上最大的雪人！”
“……我不是在夸你。”
少女滚着大雪球在四周撒欢，积雪反射出银闪闪的光芒，虽然是阴天，但今天的视野完全不一样，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光彩耀眼。
她一个人倒是玩得很开心，之前在他家门口堆雪人，也是像只野猫野狗似的在雪地里来回跑，身影从他眼前掠过，地面上留下小小的脚印。
整座小镇悄无声息、寂静无声。
但再仔细聆听，能够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谁家里小孩子的哭声、鸟儿的鸣叫以及雪花从树枝上落下的声音。
这家伙还真奇怪啊。他停下脚步，顿着看她：“你玩了一晚上？”
“不是，大概四点左右出来的。你看，旁边不是有路灯吗？而且还有椅子。”
她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不过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就能理解她头上和肩膀上的雪了。从昨晚还在下雪的时候就在这里的话就可以解释了。真是个奇怪的小女孩。
“你不回家吗？我可以顺道送你回去。”他用鞋底碾了碾雪饼，语气倒是自然又普通。
雪球已经滚得比木川高出一大截了，她戴着手套，推得很费劲：“嗯？你说什么？”
没听见吗？
“我说我送你回家！别在外面玩了！”他带上了长辈一类的说教口吻。
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那几个人应该也醒了吧。刚想到这里，背后就有脚步声接近了，对方哗啦一下拉开门。
与此同时，推雪球的少女侧过脸，一缕金色的朝阳刚好落在她身上。她玩得很高兴，嘴角还带着笑：“哦，我没有家，我十岁之后就一个人了。”
原来她也是没有归属地的孩子，身边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除了在街上闲逛，就没其他打发时间的方法了，到处晃荡。
四周的景色仿佛到处都洒满了砂糖粉，稍微一用力好像就会轻而易举地折断的细细的树枝上也落着软绵绵的白雪。
她拍了拍雪球，保证新沾上的部分不会掉落，语气还是很平常：“…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七岁吗？还是应该从三岁去孤儿院算起？管他呢。”
恰好雪球被台阶助力，加快了滚动速度，一个缓冲就蹦蹦颠颠地往前跑。木川唯差点没抓住，连忙往前追了几步，眼尾一扬就笑了，脸侧还有酒窝。
忽然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屋檐下窜出去，四条腿跑得飞快，躲在垃圾桶旁边汪汪叫了两声，然后一屁股坐在那里摇尾巴。
确实很久没看见这种野狗了。
木川显然也被吸引了，她松开大雪球，歪着身体探出头，朝小灰狗“喵”了一下当作打招呼——就总有这种情况，小孩子肯定都干过吧，对着猫学狗叫，对着狗学猫叫的傻事。
漫画里那种灵光一现的红色折线特效，像闪电般穿过门口几人的脑袋。
炼狱杏寿郎：可爱！
富冈义勇：可爱。
不死川：……居然有点可爱。
这一刻，这三个鬼杀队的男人心声重合了。
木川这才发现门口的几个人，她立刻振奋起来，兴冲冲地扬着下巴朝他们介绍：“快看！我堆的神之作·破碎巨蜥·潘多拉·图钉！”
不死川想开口吐槽。
“唯小姐真厉害！”炼狱大声夸赞。
“嗯，很厉害。”富冈点点头。
不死川实弥：“……”你们是瞎了吗？
千寿郎打着哈欠，眼睛还有点睁不开：“木川姐你精神真好，居然醒这么早。”
“我没睡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诶？！”
“我可以好几天不睡觉的，而且我睡着了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少儿不宜。”
故作神秘的语气，大概只是想掩盖别的内容吧。认识这么久，炼狱杏寿郎差不多也明白她插科打诨的画风了，说自己不睡觉很厉害，就是想绕过更严重的问题，要不然就是失眠，要么做噩梦，或者不敢在店铺里睡觉。总之是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很会转移话题的小姑娘。
他径直走过去，弯腰把她背起来了。
“咦———”
金红发色的青年握着少女的膝弯，很强硬地让她靠在自己后背上，直接偏头对她说：“你该休息了！从这里到市区要走两个小时！”
语调居然有点生气。
她倒是没挣扎，说话还带着半吊子的随意：“你该不会把我卖了换钱吧？”
“唯小姐别开玩笑了！”炼狱沉声道，“你真的完全不知道要保护自己！而且还穿着短裙在雪地里玩，你的体温已经超过正常值了！”
“啊这……”
她无可奈何，求助地望向另一边的富冈义勇。
“炼狱。”黑发青年开口。
“先让她睡一觉，其他事情等休息好再说！”
“嗯，记得还给我。”
“……？”
炼狱杏寿郎微微瞪大了眼晴看他，眼神暗了暗，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富冈义勇的语气稀松平常：“她是我的（客人）。”
“富冈你疯了吧？”不死川整个人都懵了。
炼狱抿着嘴不说话，目光暗沉，从未有过的火气瞬间燃烧他的理智，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脸正气，但有点要失控的征兆：“她不是你的！”
千寿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现场版的修罗场吗？太刺激了，旁观者不会折寿吧？
“喂喂，你们有病吗？”
木川唯一脸嫌弃，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炼狱靠得太近都要被烫到了。她仰起脸本来想挣脱，但对方的手劲太大，不用能力应该没办法跳下来，但用了能力这家伙就要飞出去了……麻烦。
“背着我站在这里做负重训练？还是准备两人一组漫才出道？我买酸奶投票给你打榜？”
她阴阳怪气地扯了扯炼狱的小辫子，对方火红和金黄交错的发丝垂在眼前，摸上去手感意外的很好。结果那家伙浑身一窒，表情僵住了。
少女说话时距离太近，呼吸落在后颈上，连身体都挨得很紧，酥酥麻麻的感受从脊背炸上大脑。
木川唯毫无所察地捏着他的耳垂说话：“你真打算背我回去？你是我爸吗？”
这种带着点调侃，又带着看好戏的玩笑口吻，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禁.忌错觉。炼狱的耳廓一点一点沿着耳垂的方向，自下而上弥漫开红晕。
他掐着她大.腿的手劲又下意识大了一些，但是小姑娘皮肤软绵绵的，摸起来有种手指要陷进去的感觉。
“快点松手不然我揍你了。”她威胁道。
于是木川重新站上雪面，原地跳了两下，心情不错地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被人这样背起来，感觉还挺新鲜。”
炼狱的声音彻底哑了，那张元气满满的脸现在微微发红，全身都紧绷着，他看木川的眼神更加暴露了现在情绪的波动。
不死川：“…….”这丫头是傻子吗。
“啊，我还会找你玩的，放心吧！”她对富冈义勇说。
黑发蓝眼的青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情，然后开口：“来我家吗？”
“或者我们也可以一起去不死川家里玩。”她建议。
闻言，富冈开始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两个傻子！这两人的脑回路有毛病吧！不死川实弥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他很嫌弃地往前走几步：“我走了，谁管你们这些烂摊子。”
他边走边朝后摆手，没有回头：“还有你昨天问的那个问题。”
木川唯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能用钱买到的贞.洁，能用钱买到的花街游女，又该怎么解释？
“其他人我帮不了，不过如果和你有关的话，我会救的。”
她愣了一下，接着伸手扶额，有点无奈地笑起来：“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随后富冈义勇也离开了，雪面上只剩下木川和炼狱兄弟俩。
周围是一片银白色。据说雪是不吸收光线的，而是以漫反射的方式将光弹向四面八方，所以在眼中才能觉得一片雪白。头上开始降下棉毛一样的雪花，天气之神好像要让小镇维持雪白的面貌。
一直避开她视线的炼狱杏寿郎终于动了动，呼出的气体因为寒冷变成白雾消散到空气中。他抓住了木川的手腕。
“干什么？”她缩了缩胳膊，感觉皮肤接触的地方热度滚烫。
“你喜欢他们？”
这什么问题？
他怎么这么无聊？
这几天怎么老有人问这种问题？
——等等，如果比较起来，富冈义勇加不死川实弥，这个组合就是灾难，明明单独相处起来挺好，偏偏凑一起就水火不容。这两天都是因为炼狱在气氛才能缓和。
这么说来，炼狱杏寿郎确实比他俩靠谱多了。
想明白之后，木川唯自以为抓住了要点，手腕被握得有点痛，她理直气壮道：“比起他们，我还是更喜欢你。”
“……”
他猛地一颤，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