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疼？”林初边说话边将纱布揉成一团，垫在针头前端，小心翼翼地将它用手指夹了起来，“不要造谣。”
“我们的检查都是在不伤害当事人身体的前提下进行的，一滴血都不会流。”
林初走到床边，抬手将针头送到江姜嘴边，“吃下去。”
雷昊：“！！”
这样确实不会流血，但是会受严重内伤！
感觉两人马上就会被江浔扫地出门了呐。
此刻的雷昊倍感无助。
江姜没有动，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说谎的人真的要吞一百根针呀。”
声音几不可闻，因此众人都没有听见她的话。
察觉到江浔惊诧的目光，林初平静道：“这是可食用材料制作的断鬼针，无毒无害，可以用来检查人是否被鬼附身。”
“如果有鬼附身，吞下去的瞬间会在头顶冒起一片黑烟，而且断鬼针可以通过正常代谢排出体外，不用担心。”
江浔还想跟林初争论两句，刚开口就见江姜主动将针头接走，啊呜一口直接咽了下去。
“江姜！不要乱吃东西！”江浔双手抓住江姜胳膊，神情紧张地询问着，“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吃完受伤了怎么办？”
江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紧紧盯着窝在床上的女生。
江姜没有说话，像是懒得搭理对方一般，她随手拆开一枚糖果塞进嘴中，咔哒咔哒的咀嚼声伴着她的嘴巴动作响起。
头发因为在床上躺太久被压得乱七八遭，碎发在江姜额间随着微风轻轻飞舞。
没有黑烟。
江姜没有被鬼上身。
“林小姐，这是不是就代表江姜没事？”江浔眼神急切，问道。
“应该——”
林初话没说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开门声，扭头看去，门口站着一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您好，我是江姜的父亲江尚。”中年男子冲林初两人扯出笑容，右手拉住衬衫领子向外扯了扯。
脸上泛着红光，几滴汗水从侧面滑落。
......
都热成这样了还要捂这么严实，林初向江尚投去敬佩的目光。
想成为商业精英，要忍常人不能忍之热。
“爸。”江衍简要说了下情况后接着道：“江姜今天状态看着不错，自己在房间的时候偷吃了好多零食。”
“这丫头。”江尚眼神温柔，纵容道：“随她吧，开心就好。”
江尚对上林初的视线，主动道：“两位要不要留下吃个便餐？”
他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拍了拍上面的褶皱，挂在了右手臂上。
姿态过于端正，反倒有点像豪门管家了。
“我想了解下江姜的情况。”江尚言辞恳切，“如果管理局都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我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了。”
“不了吧......”雷昊拒绝道。
江姜身上和家中都没有鬼气，八成是寻踪蜻蜓出了问题。
他就说不能太过迷信现在的高科技产品，还是趁早找个地方让他开坛作法，靠谱多了。
“好。”林初压着雷昊的尾音瞬间答应下来。
雷昊：“......！”
一点都没有默契！
“既然这样，我去准备晚饭。”江尚带着几人向一楼走去，“二位先休息一会儿，不会让你们等待太久。”
“江总都是自己做饭吗？”林初从一进屋就发觉，这间别墅中只住了一家三口，没有外人存在的痕迹。
像这种富贵人家，很少会自己动手做家务，大多会请住家保姆。
屋子中很干净，素雅的木地板上看不到多少灰尘，应是自己动手收拾的。
江尚洗菜做饭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类事情。
“哈哈，我女儿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只能辛苦我和小衍了。”伴着哗啦啦的流水声，江尚答道：“我妻子走的早，对江姜难免娇惯了一些，什么事情都依着她。”
“好爸爸。”雷昊羡慕的很，“我爸只会拿着鸡毛掸子在后面追我，不学天师术就打。”
“你是天师世家？”林初摇摇头，“气质不像。”
雷昊：“......王勉是我舅。”
“啊？”林初啧啧两声，“原来你还是关系户。”
难怪会被王部硬塞到这次任务中。
王勉是传统天师世家出来的弟子，王家二十几年前还是风头最盛的天师世家，但可惜这几年让张家和凌家占了上风，王家逐渐式微。
“正规考试进来的！”雷昊低垂着头，“全家的希望都押在我身上，我只能被迫放弃自己的演艺事业——”
“压力很大。”
林初：“你可以纵向发展到鬼魂届，努努力说不定能成为鬼届巨星。”
雷昊快速眨了几下眼，“我信你！”
别墅有二层，一楼主要是用来会客用的，客厅面积很大，右侧是一个开放式厨房，所以江家父子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一个切菜，一个忙着准备炒菜用的配料，水龙头断断续续地出着水，时不时有飞溅的水滴打湿袖子。
即便是在做菜，这两人的衬衫依旧一板一眼，丝毫不会因为袖口湿了而将袖子挽起。
不仅如此，过紧的袖口还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两人的行动幅度，非常不方便。
“男生对衬衫这么执着？”林初拍拍雷昊，“袖子湿了大半还不挽起来，这是什么特有的原则吗？”
她不理解。
“没有吧？”雷昊大谈经验，“我穿衬衫，从来不系上面的几颗扣子。”
“袖子最好挽到一半，给人若隐若现的感觉。”
他对上林初疑惑的视线，有些害羞，“我那些粉丝就是这么来的。”
林初：“......你是懂另辟蹊径的。”
她目光重新落回江家父子身上，打湿的袖子呈现半透明的样子，隐约能看见胳膊上好像有什么印记。
林初借着问水杯放哪的由头，凑近看了看。
是几条细长的红线。
那些红线，应该就是江家父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原因。
林初有些头疼，理论知识她懂的不多，也就因为生意缘故了解符篆相关多一些，虽然看出了异常，但不清楚红线代表什么。
她神色如常，将杯子递给江衍清洗后转到了客厅的展示柜附近。
里面摆了很多照片，几乎每张上都有江姜的身影，照片中的她笑容灿烂，亲昵地和自己家人靠在一起，一看就是在关爱呵护中长大的孩子。
只有最左侧的一张，是江尚、少年江衍和一个陌生女子的照片。
女子捂着自己的肚子，面容温婉，但却见不到半点笑意。
“那是我妈妈姜柔。”江衍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林初身后，“怀江姜的时候发现生了病，那段时间基本上没怎么见她笑过。”
似乎在怀念当初的快乐时光，江衍沉默半晌后接着道：“好在留下了江姜，可以继续陪着我们。”
他调整好情绪，冲林初笑了笑，“吃饭了。”
两人做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的正好。
江尚将每样菜都分出一些放在瓷盘中，端着餐盘准备上楼，“我给江姜送点饭。”
话音刚落，就见江尚突然停了下来。
林初顺着江尚的视线看去，江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了，正站在楼梯口静静看着几人。
半边身子被黑暗遮盖，一只眼睛在黑暗的衬托下异常明亮。
只是这只眼睛中没有任何感情，死气沉沉的。
“你们还没走。”江姜抬手指向林初，“你先把刚才答应我的零食清单发过来。”
林初调出刚刚写好的清单，“你把接收端打开。”
“滴”的一声后，清单发送成功。
林初看着对方的智脑名字，眉毛拧成了一团。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古早风味的名字了。
江姜没有留下任何话，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江尚有些无奈，急匆匆地走上楼梯，轻轻敲了几下她的房门。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这孩子......”江尚把餐盘放在地上，下楼时又带着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真是被我惯坏了，养成了现在的臭脾气。”
“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跟人摆脸色，二位多担待一些。”
林初没有接话，奇怪地看了江尚一眼。
当着外人这样说自己女儿，不太好吧。
“我们自己吃，别客气。”江尚热情招呼两人，“都是些家常菜，不说有多好吃，但不会难吃。”
这一天下来除了林初给的面包，雷昊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此时面对一桌子菜也顾不上客气什么了，他道了声谢后迅速吃了几口。
“好吃！”
吃完还不忘赞美两声。
林初跟江家父子客气了几句，刚拿起筷子就听见本应埋头吃饭的雷昊声音颤抖道：“好......好像有什么东西......”
林初转头看去，雷昊脸色惨白，五官因为恐惧扭曲在一处，右手顺着身体右侧探到了屁股下方，然后倏地一下弹了起来。
“椅子上有东西在咬我！”
一根布满褶皱的长条物体从坐垫中被拔了出来，另外一头则像是不断吸吮的嘴巴快速蠕动着，紧紧吸附在雷昊的身体上。
红色的液体在里面欢快地流淌。
柔软、富有弹性，是由粉色嫩肉构成的奇怪物体。
“卧槽！！”雷昊大叫一声，“我肠子被扯出来了？！！”
“滋啦——”
椅子摩擦发出剧烈响声，林初猛地站起身来，定定看了几秒钟后，右手摸到大腿侧面。
以防万一，那里绑着一把破秽刀。
林初手起刀落，将雷昊身上的肉肠拦腰切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在地上流成了一条河。
连接在雷昊身上的肉肠像是失去了活力一样，啪地一下掉在地上，蠕动几下后再没了动静。
“不......不是吧？”雷昊神情恍惚地看着地上的血，“这些血都是我身上流出来的？”
本就煞白的脸满是绝望。
林初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不是你的，真流这么多血出来你人早就死了。”
刚刚那一嗓子嚎得中气十足，不像有事。
就这一会儿功夫，饭桌前已经不见江家父子的人影。
雷昊心有余悸，拍拍胸脯顺了顺气，确定身上没有伤口后快速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地上的肉肠，“这什么鬼东西？”
失去生机的肉肠像是一坨烂肉，躺在血淋淋的地面上，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就是鬼东西。”林初捂着鼻子，用破秽刀在烂肉上拨了拨，层层叠叠的褶皱中长满了尖利的牙齿，“超出基本常识，现实生活中根本不会存在的生物。”
她仰头看向雷昊，“没有意外的话，我们现在在鬼境中。”
“这个应该是境主生成的秽物。”
“鬼境？”雷昊不敢相信，“为什么智脑没有任何提示？”
在鬼境还未形成时，清安系统就会全域通知禁止人们靠近那片区域，防止有人误入。
可是如今不仅没有一点提示，形成速度还十分迅速。
两人刚刚还在正常与江家父子交谈，转眼就到了鬼境之中，简直匪夷所思。
“江家父子怎么不在这里？”雷昊终于反应过来，“是他们没进来鬼境还是被送去了别的地方？”
“不清楚。”林初撇了下嘴，“现在这里貌似只有我们两个倒霉蛋。”
鬼魂等级和自身执念息息相关，执念越强鬼气越重，鬼魂等级就越高。
低阶鬼魂的执念远没有强到可以形成鬼境的地步。
是鬼魂等级检测错误还是低阶鬼魂也可以形成鬼境了？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只能说运气太差，恰巧让她们两人遇到了。
“该不是被下药产生幻觉了吧？”雷昊有点慌了，“你......你快掐我一下！”
林初没跟他客气，狠狠一把掐在胳膊上，她看着对方龇牙咧嘴喊痛的样子，平静道：“是真的，小心一点。”
“不要乱碰东西，不要乱说话，鬼境中空气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雷昊捂紧嘴巴，声音从指缝中溜出，“靠你了前辈，我们要怎么出去？”
“别靠我。”林初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我经验应该跟你差不了多少。”
她对上雷昊瞳孔骤缩的眼睛，“我就进过一次鬼境，刚进去就晕了，体验感为零。”
“滴答——”
一滴红色水滴缓缓从墙壁滑落，在寂寥的空间中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