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想进鬼境很简单，只要在它的边缘向前迈一步就可以。”林初边打量四周环境，边擦了擦刀上的血，“但一旦进入鬼境中，只有杀掉境主，或者消除境主执念才会有出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好像听到了水滴落下的声音。
“我联系下我舅舅......”雷昊手忙脚乱地在通讯录里翻王勉的名字，刚点开聊天界面就听见林初幽幽说了句，“没用的。”
林初将手腕上的智脑递到雷昊眼前，“鬼境里面没有信号，联系不到外面。”
寻踪蜻蜓信号丢失，跟鬼境脱不了干系。
在别墅内检测不到鬼气，或许也跟鬼境有关。
当境主不认为自己是鬼，而是活人时，以他为主宰的独立空间中自然不会有鬼气存在。
林初眉头蹙起，这样想的话，她们很可能在步入别墅的瞬间就进入鬼境范围内了。
清安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
林初嘴唇微微抿起，前两天的度假山庄只有一个被抓的低阶鬼魂却触发了预警，现在人都已经进鬼境了却像个哑巴一样，一点提示都没有。
很反常。
原本是门窗的地方此刻全部被墙壁替代，无路可逃。
她们被困在了这栋别墅中。
“找个地方躲起来？”雷昊怀抱希望，“管理局应该等会就来人了吧。”
依照以往管理局的行动速度，可能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见到行动队的人了。
“滴答——”
几滴红色的液体滴落在雷昊脚尖前方，他仰头向上看去，雪白的天花板上渗出了红色血点，像是常年浸水生出的霉斑一样。
一开始只有寥寥几点，很快，血点快速向四周蔓延，占据了大半天花板，结成了数条血线。
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血线突然如虫子一般向一个方向快速蠕动，似乎是想要聚集在一处。
“啪嗒——”
是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
雷昊被人猛地一拽，这才回过神来，散开的瞳孔重新恢复清明，抬眼是一道乍眼的红伞。
血线似暴雨般倾泻而下，以遮阳伞为中点，在四周形成了一片净土。
“辟邪伞。”林初说道：“收起来只有拳头大小，展开后可以在一米直径内短暂形成一个辟邪圈，邪祟不能侵入。”
“小巧方便携带，建议你以后随身带一个。”
雷昊愣愣地点了下头，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的红色。
那些血线......好像是活的。
一个又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不明生物首尾相连，窸窸窣窣地在地上游动。
“卧槽！”雷昊大叫一声，“地上什么时候被淹了？！”
地板被红色血水淹没，血水试探性地向两人靠近，但它只能在辟邪圈边缘游走，无法更近一步。
不明生物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除却头异常圆以外，跟蝌蚪没什么两样，此时正快速向伞下两人逼近。
因为辟邪伞的缘故，蝌蚪不能近身，只能在范围外生气地用尾巴拍打血水，呲牙裂嘴地冲两人发出“嘶嘶”的吼声。
“蝌蚪是这么叫的吗？”林初疑惑道。
雷昊：“......你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他指着离得最近的一只蝌蚪，惊恐道：“它们......它们长了一张人脸！”
虽然面部狰狞，但是可以清楚看见，本来应该圆溜溜的光滑脑袋上出现了人的五官。
是江姜的脸。
少女可爱的面庞在这种场景下，变得阴森可怖。
小小的脑袋上一双巨大的眼睛高高向上凸起，因为承受不住眼睛的重量，脑袋被压的向一侧歪去。
这不算什么，更难以理解的是，它们的眼睛仍不断向外凸出长大，直到半个手臂大小后终于停了下来。
脑袋被巨大的眼睛取代，身体几乎消失不见，只能隐约看见一条细细小小的尾巴在不停甩来甩去。
“有点笨。”林初仔细观察着红色蝌蚪的动作，“眼睛太大，连身体的基本平衡都不能保证，走一步摔两跤。”
摇摇晃晃的，如果不是地面上有血水在，这会儿应该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摔跤声。
“这是......江姜的鬼境吗？”雷昊第一次见这种诡异景象，半晌回不过神，“可是——”
“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窝在床上吃零食吗！”
雷昊想到先前房间中的事情呼吸一滞，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柱迅速蔓延至全身，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她死了，那刚刚在房间中的是谁？”
“既然没有被鬼附身，她还会是谁？！”
声调逐渐拉高，已然有情绪失控的征兆。
“不一定是她，别自己吓自己，你先冷静下来。”林初举着伞，带着雷昊试着向外走了几步，蝌蚪沿着直径范围躲开，聚集到两人身后。
“鬼境是因为鬼魂的执念形成的，江姜有可能是境主的执念，所以才会在秽物身上看到她的脸。”
“要想判断谁是境主，有一种简单直接的办法。”林初目光落在铺满血水的地板上，“境主可以改变鬼境的物理形态。”
林初简单举了一个例子，“就比如，可以将我们脚下的地板变成真正的血海。”
“但是有些境主喜欢骗人，他会化作鬼境中的任何一个东西来掩饰自己的存在，空气、花花草草，包括秽物都可能是境主的化身，需要仔细分辨。”
“前辈你懂得真多。”雷昊发自内心赞叹道。
林初：“......谢谢。”
她只是内部论坛看得多一点而已。
“注意别碰到秽物。”林初警告道：“秽物是由境主精神力量生成的产物，身体短暂接触也可能引发精神错乱。”
“它们吃人吗？”看着张牙舞爪的红色蝌蚪，雷昊敢肯定，如果没有辟邪伞护身，两人一定会成为这群秽物的盘中餐。
“不清楚，保险起见，离它们越远越好。”
林初别开头，“包括视线，尽可能不要将注意力过多放在秽物身上，时间久了精神同样会受到影响。”
“不一定会死，但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疯。”
见到食物却无法近身，红色蝌蚪无聊到玩起了叠罗汉的把戏，歪歪扭扭地没用多长时间就拼凑成了人的形状。
然而因为眼睛过大的缘故，并不能紧密贴合，留下了不少空隙。
“好像在看像素动画。”林初摸到腰间别着的□□，对着蝌蚪人中心位置开了一枪。
火光瞬间点燃了红色蝌蚪，火舌飞速向四周蔓延，蝌蚪趁着火苗还没波及过来时一哄而散，重新铺回到地面上，带着血水向远离火苗的地方飞速逃走。
失去了可燃物，火苗很快就熄灭了。
这一枪并没有对秽物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大批蝌蚪聚在一处，活蹦乱跳地向林初发出威胁般的怪叫声。
“......怎么还有枪可以用？”眼前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雷昊的认知范围。
为了避免引起公众恐慌，鬼事管理局对任务相关事宜一向做保密处理，只会对外公布处理结果，但具体流程和步骤不会提及。
因此公众对管理局的捉鬼手段和装备都是知之甚少的状态。
“秽物都是鬼魂用鬼气幻化而成的东西，可以用驱邪杀鬼的那一套对付。”林初收回枪，“不要被唬住。”
“管理局配枪的子弹在符水中泡过七天七夜，再由天师统一颂念开光，可以直接杀鬼。”林初补充了一句，“对高阶鬼魂不一定管用。”
她盯着张牙舞爪的红色蝌蚪，“秽物数量多的时候，也不管用。”
使用枪支一类的装备需要提前向管理局报批申请，半鬼的任务简单，能用上枪的时候不多，四颗子弹是任务中被允许携带的最大数量。
林初带枪，纯粹是因为担心有意外情况发生，但四颗子弹，在面对一群秽物时根本不够用。
倏然间，不知道从哪来了一阵风，耳边若隐若现传来风铃响动的声音，红色蝌蚪似乎有些害怕，瑟缩着身子向墙壁边缘逃逸，重新成为墙上凝固的血点。
地上的血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快速凝固结成了一道薄薄的冰，犹如人在恐惧时会全身发冷一般。
“它们在害怕。”林初想到日记本上的内容，“风铃声对江姜来说，意味着鬼的到来。”
“这些秽物，代表的就是江姜。”
但为什么是这种形态，只有找到境主才能知道。
她目光飘到雷昊身后，之前吸附在他身上的肉管，虽然上面长满了牙齿，但并没有对雷昊造成什么伤害，连裤子都没有咬烂。
秽物的战斗力好像不怎么强。
雷昊一脸警觉地捂住屁股，害羞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林初：“？”
她啧了一声，直言道：“你好自信。”
雷昊：“......”
感觉自己被阴阳了，但是为了面子又不好要说法，只能自认吃亏。
林初四周环顾一圈，蝌蚪退去后，厨房内恢复如常，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可智脑依旧没有信号。
她们还在鬼境中。
滴水声、风铃声。
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貌似都是江姜日记内容的写照。
原地等待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鬼境之中瞬息万变，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至少在现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连哪个地方能落脚都不明晰。
林初看向辟邪伞的伞柄，上面附加的电子显示屏上提示效用时间只剩下两分钟，再次使用需等待两个小时。
差别待遇明显。
管理局提供给半鬼的装备和正式员工的装备完全没有可比性，不是只能用在低阶鬼魂身上就是这种冷却时间超过使用时间的鸡肋产品。
“到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地方躲一下。”林初思考半晌，决定道：“先去江姜房间。”
红色蝌蚪代表的江姜现在正躲在墙壁上，主人不在屋中，此刻她的房间相对安全一些。
林初将伞递给雷昊，“你个子高，你举。”
“保持清醒。”她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再次提醒道。
......
上到二楼的过程意料之外的顺利，既没有拦路的猛鬼，也没有突然出现的诡异秽物。
林初右手放在门把上，还未推开，又是一阵风突然从右边吹来，门上符篆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门窗全都关死了，到底从哪来的风？”雷昊手上拿着一张净秽符，随时准备将符篆扔出去。
林初推开门，愣了一秒后将门砰地一下关上，“进猛了。”
无数双眼睛挤在房间墙面上，密密麻麻的没留下一处空隙，在林初开门的一瞬间，眼珠倏地调转方向，目光呆滞地盯着她的脸。
直勾勾的，没有任何掩饰，仿佛蛰伏在墙面上的野兽一般——
静静等待猎物入内。
黑暗空间中，眼睛缓缓眨动，散发出如萤火虫一般的绿色幽光。
微弱亮光下，林初隐约看见如手指般粗细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他在看着我——”
“我无处可逃——”
阴冷的气息瞬间席卷林初全身，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