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反着画符是大忌！”
雷昊惊呼一声，从林初手上接过符篆仔细看了看，“图案反了，效果自然也就反了，驱邪变招邪，请神变招鬼——”
“一切全都颠倒了！”
“我只是听师父说起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反画符。”
“这样吗？”
林初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门上的每一张符篆，雷昊站在一旁观察四周情况，防止有秽物突然袭击。
“只有这一张有问题。”林初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重新回到她手上的反画符，没再说话。
就这么巧，单单有问题的符篆被风吹落在地上。
“外行人肯定不知道这么多门道。”雷昊啧啧两声，“买符篆还是得去正规商家，不然混进了这种反画符，好事变坏事。”
“难怪江姜一直说自己撞鬼，一直贴着这张符，就算有再多驱邪符也不顶事。”
“一张的效果这么好？”林初不解道。
“是啊。”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雷昊话多了起来，“画符其实就是用自身能力将天地之气引入这一小张黄纸上，将黄纸变做借助神力的载体，以此发挥效力。”
“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势而为。”
“反画符就不同了，将从头至尾改成从尾至头，说是逆天而行也不为过，得到的产物必定是至阴至邪之物，效力比原本符篆强上数倍不止。”
雷昊接着道：“这种阴损手段，一般都是用来害那些不通术数之人的，江家是不是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偷偷害了也不知道？”
这种手段做得隐秘，如果不是恰巧符篆掉落在地上，根本察觉不到里面的问题。
不，不能算是恰巧。
林初很难忽视那道神出鬼没的风，它好像是有意让自己看到这张符篆的。
但目的是什么，林初暂时还没有头绪。
“有可能。”林初接了句话，从兜中拿出一个秽物袋，将符篆收在其中后捏紧了黄色封口。
管理局不光要回收鬼魂，对于这种阴邪之物也要统一回收净化，避□□落出去再害了别人。
秽物袋上绘有镇符，可以保证员工随身携带时不会受到影响。
雷昊终于理解林初为什么要穿这么一条丑裤子了。
实在是太方便了！
兜多能装的东西就多，甚至还可以根据用途将装备分兜收纳，要用时不会手忙脚乱。
“前辈......”雷昊扭扭捏捏地开了口，“你这条裤子链接，等出去后能不能发我一下？”
“哦。”林初还记着被说丑裤子的仇，“你不是觉得丑吗？”
“年少不知丑裤香！我为自己的肤浅感到惭愧！”雷昊跟在林初身后，深刻检讨自己的无知。
......
江家这栋别墅面积很大，但房间只有二楼的三间，每间相隔距离很远，有点互不干扰的意味。
“他们家没有客房。”林初疑惑道：“家中来客人的话住哪？”
像江家这种商人家庭，应酬不会少，有客来访留宿是常态，但别墅中房间的设置，看上去好像没有待客的打算。
“可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雷昊歪歪头，“有些人是这样的，不喜欢自己领地有外人的味道。”
林初没有说话，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刚刚又有一阵风吹了过去，轻柔的如同绸缎一般，跟先前强行推人的作风天差地别。
“咕噜——”
楼梯口传来细碎的声响，有些像水烧开时的动静。
林初缓缓转头，眼皮不受控地跳了几下，先前被风赶回墙壁的红色蝌蚪，此刻又带着那一滩血水在楼梯上疯狂游动。
因为害怕的缘故，尾巴甩得飞快，把血水搅地向四周飞溅。
是那道风！
风在把红色蝌蚪向两人方向驱赶！
“跑啊！”林初立马调转方向，可在看到另一侧景象时，脚步突然停滞。
江家设有左右两道楼梯，另一侧的楼梯上，同样有被风向上驱赶的红色蝌蚪。
两人被红色蝌蚪左右夹击，进退不能。
“要......往哪跑？”雷昊看完左边看右边，血水将楼梯全部覆盖，哪边都没有给他们留下路。
林初左右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中间的房间上，脑海中灵光一闪。
江姜的日记里似乎提到过，在爸爸和哥哥的房间中会莫名安心。
“靠运气了。”来不及多想，林初直接拽住雷昊胳膊将人往中间房间带，趁血水将两人吞噬前，闪身躲进了屋中。
“砰”的一声响，房间门被紧紧关上，林初顺带扭紧了门上的锁。
“好像没什么动静了？”雷昊脸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门外的情况。
他仰起头，“秽物不能穿墙？”
“离门远点。”林初提醒了一句，接着说道：“秽物的能力完全看境主心情。”
“你可以把鬼境想象成一个游戏世界，境主就是这个世界的开发者，秽物相当于NPC，开发者根据自己的经历开拓想象就形成了一个脱离现实世界的地方，NPC的能力、形态包括性格全部由开发者设定。”
明白了。
雷昊向林初竖起大拇指，前辈就是前辈，连解释都这么简单易懂。
林初伸手摸了摸裤兜，本以为是和平常一样简单的任务，所以她根本没带什么装备，能用的东西没有几样。
除了随身带的□□外，只有一个捉鬼葫芦可以用作收鬼用途。
但门外那么多蝌蚪，如果全部用葫芦收容的话，葫芦会炸掉。
林初看向左手上的护腕，一脸抗拒。
不行！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能用它！
好在这间房间暂时安全，两人可以歇口气。
林初向四周打量一圈，这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房间。
但这么正常，在鬼境中反倒像是异类了。
屋中干净整洁，床上被子整齐叠放在一处，家具除了一张大床和两边的床头柜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
空空荡荡的，如果不是床单上残留着有人睡过的折痕，林初会以为这间屋子长时间没有人住。
房间最里侧是一个单独的衣帽间，林初打开衣柜，是一整排看不出差别的白色衬衫和西装，看衣服尺码这里应该是江浔的房间。
平静地让人心慌。
林初右手握在枪柄上，直觉不对。
这和江姜的房间，还有客厅像是两个世界，鬼境给人的感觉如同碎片一样，并不连贯。
如果说异象的形成都和江姜遭遇有关的话，江浔的房间看上去是一片净土。
林初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吃了一惊。
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驱邪符篆，最上方用一块通透到看不见一丝杂质的玉佩压着。
“这可是好东西！”雷昊眼尖，指着玉佩道：“有价无市的那种！”
“白璧无瑕，最适合做成辟邪玉！”
林初检查了里面的符篆，没有一张是反着画的，有这么多东西镇守，难怪江浔的房间能让江姜安心。
“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放在江姜的房间中？”林初拿起玉佩，不解道：“明明江姜才是那个被鬼魂缠上的人。”
“有符了还——”雷昊话说到一半，神情突然紧张起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咚——
咚咚——
门口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一下一下的，重重砸在两人心上，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秽物这么讲礼貌？”雷昊声音颤抖，右手一把掐在了胳膊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初摸摸兜，从门缝中塞出去一个微型摄像头，打开智脑观察外面的情况。
红色血水中伸出了一只细长的胳膊，正在有礼貌地敲着门。
林初定睛一看，或许不能称之为胳膊。
血水为底当作肌肤，肌肤之上是数不清的红色蝌蚪，伴随着敲击的动作，如同流水一样在胳膊上上下游动着。
“哗啦——”
“哗啦——”
水流声音一顿一顿的，顺着门缝飘进两人的耳中，仿佛老旧钟表上时针被卡住了一般，滞涩却又沉闷。
林初深呼一口气，这东西多看一眼都吃不下饭，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在车上的时候吃饱了。
“哥哥，哥哥~”血水中发出江姜的声音，“哥哥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吗？”
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不安，“我害怕。”
“哥哥？”少女疑惑道：“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不走啦。”
雷昊僵硬地垂下脑袋，在屏幕上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啊啊啊啊啊啊鬼境里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东西！
比鬼吓人！多！了！
雷昊在心里狂喊，出于自我保护意识顺口接了句，“不行。”
林初瞳孔地震，拉着雷昊迅速向后退去，“完蛋。”
雷昊一头雾水，不明白林初话中的意思。
门口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秒，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响彻在两人耳边，“为什么！”
“我都这么听话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进来！”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我只是害怕啊！”
血水跟着情绪起伏，似烧开的沸水不断向上翻涌泡泡，噼里啪啦地在空气中炸开，向四周飞溅开来。
地板上瞬间被血水占据，血水中缓缓伸出数只红色的手臂，在地上如同蚯蚓一般向房门蠕动靠近，然后重重砸在门上。
木制房门在血手重锤之下不堪一击，没用多少时间就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血水顺着破洞缓缓流进了房间中，红色胳膊瞬间开满在房门前，沿着血水流动的方向向两人一步步逼近。
“嘻嘻。”少女笑了一声，“哥哥，我会乖乖听话的，我就在房间中呆着，不会打扰到你的——”
林初不想浪费子弹，扯了扯雷昊袖子，“把符扔出去。”
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
鬼魂易怒，尤其厉鬼，根本不讲道理，碰到情绪稳定的鬼属于可以烧高香的程度。
聪明人不会去激怒鬼魂，会尽量顺着对方的话，稳住情绪后将其轻松拿下。
谁也不想对上一只疯鬼。
雷昊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
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秽物长成什么样，都是鬼气所化，天师怕鬼，说出去是会被黑粉屠满论坛的程度。
丢人。
雷昊目光逐渐坚定，踏起步法，双手快速翻动结出大金刚印，“天清地明，上请神明，助我诛清邪祟，急急如律令！”
夹在指间的符篆精准落在离两人最近的一只胳膊上，胳膊倏地融化成一滩血水，消失在地板之上。
像扔飞刀一样，雷昊快速扔出几道符篆，将房间中的胳膊消灭了干净。
“还行吧？”雷昊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挺好。”林初盯着门口翻腾的血水，“就是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符扔门口那滩东西上？”
动作太快，想拦都拦不住。
血水极具活力，不知疲倦地生出一条又一条的新胳膊，没用多少功夫，房间中再度被爬行的胳膊充斥。
雷昊：“......我忘了。”
他看向空空如也的口袋，“符都用完了。”
胳膊行动的速度算不上快，在木地板经过后留下了几道长长的黑色痕迹，痕迹四周隐约能看见飘散的灰烬。
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后产生的。
现在只有一点可以确认，不能让秽物碰到身上，会被烧伤。
林初带着雷昊向衣帽间退去。
衣帽间和卧室以一道门相隔，林初关门落锁，那些红色蝌蚪组成的胳膊并没有追上来。
江姜的声音逐渐靠近，“哥哥，我进来啦！”
欢欣雀跃，听上去心情好了很多。
“你还带了什么能用的东西？”林初问道。
“......没了。”雷昊苦着一张脸，“我舅说这趟主要是来长长见识，根本用不到我出手，所以我就随便塞了几张符，其他东西都没带，不然现在还能杀出去。”
“念咒之类的会什么？”林初像老师一样，开始了解学生的基本情况。
“除了寻踪咒、招魂咒这些基础的，杀伤力比较大的就是五雷咒了......”雷昊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补充了一句，“勉强算会？”
林初：“......”
看雷昊这个样子，八成引不来雷就被强行出师了。
天师术只学了个皮毛就强行让人上岗，在林初看来，跟派人送死没什么区别。
虽然会有新人培训，学习捉鬼装备用法，但是拿了天师名号就一定要入鬼境，分配给天师的任务跟她平日里接触到的完全不是一个危险量级。
不负责任。
除了枪和破秽刀以外，林初身上能用的攻击类装备就剩下一个极冻喷雾。
还有就是雷昊先前发给她的那些念咒歌，基础功能强大，但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想到这，林初幽幽道：“不然你现在唱首歌，看能不能把秽物难听跑？”
......啊？
雷昊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张开嘴，自信且陶醉地唱出两句不成调的曲子，让本就阴森的环境变得更加清凉了。
林初：“......原来这就是歌手的信念感。”
她看气氛紧张开个玩笑，结果雷昊居然当了真，在这种情况下唱歌还能做到不笑场不露怯，除了热爱，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雷昊，虽然跑调，却是真正的歌手。
“砰——砰砰——”
撞击声不断响起，显然雷昊的歌声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你唱歌还没有难听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林初指向衣帽间的门，红色蝌蚪正吭哧吭哧地砸着门，“它们爱听。”
甚至在雷昊的歌声陪伴下，砸得更有劲儿了。
“是吧？我也觉得能抢救一下。”难得被人认可，雷昊一下兴奋起来，“我最近都有在上声乐课......”
他边说边往身后墙壁靠去，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直直摔到地上。
“啊？”雷昊稳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我把墙靠塌了？！！”
身后墙壁倏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到没有一点光存在的秘密空间。
“你没那么厉害。”林初拿出一个手电筒，借着微弱的亮光抬脚走了进去。
江浔的房间中居然有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