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这是一处仅容一人通行的狭小暗道，入口处被一个半人高的大理石台阶挡住。林初抬起脚，顺着台阶走了进去。
在手电筒亮光照射下，可以看见四周墙壁上用红色油漆画着紧紧排列在一处的符号，像是蛇一般，符号首尾勾连在一处。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墙壁上清晰可见绿色的霉点。
“不要告诉我这里发过水......”
雷昊一脚踩进水中，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江浔的房间，还以为自己到了大雨过后积水很深的室外。
暗道中残留的水已经到了脚腕附近。
“噼啪”的燃烧声逐渐逼近，衣帽间的门在燃烧的大火中轰然倒地，红色蝌蚪前赴后继，像翻腾的巨浪一样从门口涌入，对两人紧追不舍。
“哥哥，你躲什么？”江姜哭着吼道，衣帽间四周顿时被红色蝌蚪蚕食，红色的拖尾似火焰一般，弥漫在房间的每一处。
大红色的火苗从天花板上滴落，温度急剧升高。
除了被水泡着的暗道。
试图进入的蝌蚪在触碰到大理石台阶的瞬间就化成了蒸腾的水汽，连一声叫声也没有留下。
“我们是不是被她当成江浔了？”雷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想说话被林初开口打断了。
“只有你，没有我。”林初提醒道：“不要和鬼境里面的鬼魂对话，他们会当真。”
雷昊做了个给嘴巴上锁的动作。
刚刚进来时没有注意到台阶，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台阶上也都绘有和墙壁上一样的符号纹路。
或许红色蝌蚪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敢进来此处。
“看不懂。”林初认真看了会儿，摇了摇头，打开智脑对着符号拍了个照。
“不是用不了智脑吗？”雷昊凑近一起看着屏幕。
“只是没有信号，对外通信一类需要联网的功能用不了，但基础的查询功能可以用。”林初将照片传至智脑内置的数据库中，静静看着屏幕上的加载字样。
“好方便！”雷昊抱怨道：“早知道有这种功能，我为什么要那么辛苦背那么多书和图案。”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就被师父揪起来上早课，背不完还不准吃早饭。
雷昊苦背书久矣。
“这次是运气好有躲的地方，下次说不定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哪有时间让你在这里悠悠闲闲地查资料？”林初拍拍雷昊肩膀，“学无止境。”
“前辈你不学？”
“不了。”林初撒了个谎，“你以后还要继续去鬼境执行任务，我不用。”
“管理局发的工资只配让我打打酱油。”
“啊，怎么这样！”雷昊大失所望，还以为以后也可以结伴行动。
话虽如此，但为了能顺利偷渡进鬼境找林岚，林初决定将每日学习的时间增加两小时。
至少要将智脑资料库中的内容全部熟知，不能像现在一样临时现查，到时只怕根本来不及。
又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查询终于有了结果。
林初看向屏幕上的内容，疑惑道：“鬼灵邪典？”
“......哪家好人会在屋子里画这种符号？”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雷昊跟着一起看，但林初浏览的速度过快，他才看完两行，对方就已经翻了页。
他完全跟不上林初的节奏。
林初快速看完，抬眼看见雷昊错愕的眼神，还当他是好奇邪典的事情，总结道：“你们天师信神，他们信恶鬼。”
“墙上的这些符号是用来寻求恶鬼庇护的。”
林初笑了声，“用鬼防鬼，太创新了。”
“信仰恶鬼的人相信可以召唤恶鬼进行等价交换，以此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愿望越难实现，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至于交换物，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都需要是自身拥有的，且必须让交换物心甘情愿交换才可以。”
林初补充道：“这条应该是针对交换物是人的情况下。”
“被献祭之人的灵魂会永世落入无边鬼海之中，不见天日。”
林初给雷昊画了重点，“恶鬼以人的恐惧为食，被献祭之人的惧意越强，就越能取悦恶鬼，心愿达成的可能性就越高。”
“所以江姜之前撞邪可能就是在为献祭做准备。”
“无边鬼海，据书上的记载，应该算是无边火海吧？”
林初顿了下，接着道：“常年燃着不会熄灭的火，被囚禁在那处的恶鬼会被烈火烧成灰烬，重新复生后再度承受灼烧之痛。”
“生前的一切感知尚在，亲眼看着自己的肌肤一点点被火焰蚕食却无处可逃，只能不断经历绝望和痛苦。”
“自己身处炼狱之中不得解脱，就成了心理变态，希望拉普通人下水，难怪会被囚禁在那种鬼地方。”林初对上雷昊疑惑的眼神，“只有生前所犯罪行过重，十八层地狱都没有合适去处的鬼才会被流放到无边鬼海中。”
“江姜......她被谁献祭了？”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雷昊不寒而栗，“不会是江浔干的吧？江姜不是他亲妹妹吗？这都下的去手？”
“江姜还活着，献祭应该没有......成功吧？”
“江姜是死是活，还不能确定。”林初语出惊人，“断鬼针只能判断人是否被鬼附身，但并不能断人生死，而且它的检查结果并不准确。”
“越厉害的鬼，对于自身鬼气的控制能力越强，甚至可以避开断鬼针的效用范围。”
现代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些鬼气，即便阴阳眼能看见人身上有鬼气溢出，也不能代表他被鬼上身。
当人行为表现正常时，从外在根本无法判断，只能借由绘有显煞符的断鬼针游走在身体内部聚集鬼气，全部激发出体外后再通过鬼气浓度来断定有无鬼魂作祟。
但是结果仅供参考。
之前有文献就鬼气问题提出假设，文献中认为鬼气与人的生气同为天地孕育之物，同生同源，自然可以相辅相融，当一方占据优势时，很可能会将另外一方同化吞噬，从而成为人体的新主宰。
随着时间流逝，新主宰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适应自己的新身体，进而达到人魂合一的状态。
最后，鬼气成功伪装成生气，再无半分破绽可寻。
这就是学者提出的伪人成因。
“也有可能献祭进行到了一半，但从无边鬼海来的恶鬼已经附身在江姜身上。”林初大胆假设，“所以先前询问情况时，江浔才会否认江姜身上有异常情况。”
“他怕被人发现，功亏一篑。”
“丧心病狂。”雷昊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江浔要搞这样一条暗道！他是怕献祭成功后被江姜的鬼魂纠缠，提前做好准备给自己寻了一处安心之地！”
雷昊拍了下手，清脆的响声把台阶外的蝌蚪惊得抖动了两下，“他是蓄谋已久！”
林初冷静分析，“如果献祭成功，江姜的鬼魂已经去了无边鬼海，境主不会是她。”
“但如果献祭失败，江姜是否活着我们并不清楚。”林初向暗道深处走去，“好在鬼境面积不大，我们还能到处看看找找线索。”
“况且境主不一定是江家的人，说不定是一只外来鬼。”
林初接着道：“有些大的鬼境甚至有一整座山大小，走上几天几夜都逛不完，我们这次......勉强算运气好吧。”
雷昊轻轻“啊”了一声，质疑道：“这也能算运气好？”
“学会苦中作乐，在这个时代会好过很多。”林初话锋一转，“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鬼境面积小代表我们能逃跑的地方不多。”
“很可能拐个弯就迎面撞上鬼。”
雷昊：“......前辈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环境中说这种话？”
暗道本来就黑漆漆的，两人还一直在里面拐来拐去，林初的话此刻在雷昊耳中格外阴森恐怖。
之前把符篆都用完了，雷昊心里没底，神经敏感到怀疑四周的墙说不定会突然变成一张吃人的巨嘴。
直到重新见到光亮后，他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暗道尽头是一处明亮洁净的房间。
“我总算知道三间房为什么要隔这么远了。”林初豁然开朗，“为了给地道留出空间。”
这样一条规格的暗道，一定是在入住前就已经修建好了，装修完成后再改建的话，别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住不了人。
但巡逻的道士没有提到过这个情况。
林初视线在房间四周转了转，相比外面，这里更像是人常住的地方。
家具满满当当地填满了正方形的空间，游戏机、电视机等应有尽有，睡衣随意散落在床上。
住的人走得匆忙，床铺都没有整理。
墙面上贴着暖黄色墙纸，但似乎和江姜房间存在一样的问题，年久失修生了不少裂痕。
林初拿起靠墙桌子上的长方形盒子，右上方有一个按钮，她抬手摁了下去。
滴答滴答的水声从盒子中倾泄而出。
“水声模拟器？”余光瞥到一旁盒子中的道具，林初诶了一声，“怎么还有电动仿生眼睛？”
这类眼睛造价不菲，完全按照真人一比一尺寸定制，以假乱真的同时可以自由调节大小，不仅如此，持有人还可以远程遥控眼睛眨动。
江浔这是什么恶趣味，买了整整一盒仿生眼睛。
林初伸手碰到墙面上，在裂痕处摸了摸。
有些不对，这些裂痕不止存在于墙皮表面。
林初弯起手指，向裂痕深处摸索。
触感冰冷但却富有弹性，是如同人类肌肤一般的触感。
林初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短短一瞬胳膊上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
不管是什么，总之是奇怪的东西。
“看着怪渗人的。”雷昊在别的地方翻翻捡捡，找到一本被翻的破破烂烂的书，纸页已经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
“这好像是那本鬼灵邪典的手抄本。”雷昊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提着书，“好臭，不知道江浔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林初定了定神，接过书大致翻了翻，和智脑上查询到的内容所出无二。
直到她看到了最后一页，吃惊道：“这书也有盗版的？”
最后一页上，赫然多了一行字。
【如未如愿，置之死地而后生。】
字体看着和前面页面上的一致，只是墨色看着稍微深一些，书页上沾着黄色的茶渍。
这页曾经被茶水打湿过。
林初指着那行字，“不会真有傻子信了吧？”
她突然想到江家父子过于板正的穿着，和胳膊上若隐若现的红线，突然问道：“身上出现红线意味着什么？”
“一条一条的，像是沿着血管的纹路出现的。”
雷昊表情严肃起来，“你在哪看到的？”
“江家父子胳膊上，我应该没有看错。”
林初眼睛没有近视，向来看东西比正常人清楚一些。
“我怎么没有看见？”雷昊嘟囔了一句，接着道：“如果你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红线缠。”
“红线为锁，魂不离体，生死难辨。”
“传闻中可以用这种方法将死人的魂魄锁在尸体上，让其行动如常，除了身上遍布的红线外，和常人无异。”
“这种方法需要耗费施术人的心头血三滴，将血液和红线融合在一处后开坛作法七七四十九天，方能达到这种效果。”
“是邪术，罔顾正常生死，强行将逝者留在阳间，施术人必然会遭受反噬。”雷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
“江家父子都死了？！”
“卧槽！”雷昊抠着自己嗓子想将先前吃的一口菜吐出来，“我吃了死人做的菜！”
“完了完了完了，等出去后我要净身十日才能将鬼气祛除！”
相比雷昊，林初要冷静的多，她充满感激地看了雷昊一眼，“谢谢，幸好有你！”
马上动筷子时，雷昊突然喊自己被咬屁股了，帮她逃过一劫。
“不是？”雷昊刚要发作，冷不丁看见右侧的墙壁上，墙皮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了一样，飞速掉落。
他戳戳林初胳膊，示意对方看向那边。
剥落的墙皮下是数个透出红色光芒的小洞，一个由红色蝌蚪组成的巨大眼睛正死死盯住两人。
眼睛成为蝌蚪欢快游动的池塘，蝌蚪游动间带着眼珠斜斜转向右侧，江姜甜美的声音从孔洞中传了过来。
“找到你啦，哥哥——”
林初透过小洞看向墙壁另一侧，赫然是无数双调转方向看向两人的眼珠，在幽幽绿光间缓速眨动——
暗道墙壁后是江姜的房间！
林初双手微微翘起，面部表情第一次失控。
靠靠靠！她刚刚摸到的是那些眼睛！
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