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雷昊一直呆在林初身旁，断断续续地看着聊天界面的内容，虽然没看全，但也清楚分局的人马上就到了。
明明帮忙的人都到门口了，前辈怎么突然提醒恶胎逃跑了？
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
“跑？”女生脑袋向右边歪了歪，疑惑道：“我为什么要跑？”
虽然江尚两个人没什么意思，但是这间屋子她住着还挺舒服的。
如云朵一般柔软的床铺，是无边鬼海中压根不存在的东西。
“不跑的话，等下那群人进来你估计活不了。”林初正色道：“你是恶胎，对于管理局来说是极为危险的存在，危险的事物必定会被他们在第一时间清除。”
林初指了指腰间的枪，“他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一把枪，威力比我手上这把更强。”
“对付恶胎——”
她顿了下，随即坚定道：“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不管你是人是鬼，还是半人半鬼，在枪面前都逃脱不了。”
“即便侥幸活下来，也一定会很难受。”
林初说道：“你刚刚看到了，在枪面前，江尚两人毫无还手之力。”
“不要拿那两个弱鸡和我比。”女生不屑道：“他们什么水平，我什么水平？”
她没有立刻相信林初的说辞，“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你会这么好心提醒我吗？”
按照家里那群鬼的说法，一个人无缘无故对你好，一定是有所图谋，为了防止被骗，最后在初见苗头的时候就将那人杀掉。
免除后患。
女生手指动了动，地上鬼影的手指猛地伸长几寸，随即静悄悄地蛰伏在林初身旁。
但凡有一句话不对，手指就会立马洞穿对方的喉咙。
“你也提醒我了呀。”见女生面露困惑，林初笑了笑，“刚到别墅时你就让我们走了，谢谢。”
“我可不是在帮你。”女生撇了撇嘴，“家里突然来了两个人来回晃荡，我嫌烦。”
她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将手腕上的智脑取下后忽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从出生以来就没有体会过疼痛的感觉，但看那两个鬼的状态必定不会是让人愉悦的体验。
吃零食的时候需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她可不想龇牙咧嘴的同时还要将零食往嘴里塞。
会变不好吃。
躺平的江姜身体上随即浮出一缕白烟，但这烟又与以往的鬼魂有所不同。
它是半实体化的状态。
就像在玻璃上蒙了层雾气，林初虽然能看出是人的形状，但却看不清恶胎的面容。
白烟挥了挥手，匍匐在地上的鬼影随之而起，盘旋在白烟身旁转了两圈。
没有任何预兆，白烟腹部突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将鬼影尽数吸入腹中。
雷昊：“！！”
他是不是还在鬼境中没出来啊？！怎么还能看见这么刺激的场景！
林初：“......”
幸好她把人骗走了，依照群里的说法，外面那群人根本打不过恶胎。
“对了。”白烟半边身子出了窗户又缩了回来，“你给我列的那些零食有一样不好吃的话，我都会回来找你。”
“保证你爱吃。”林初打开智脑录像功能，极其自然地冲白烟挥挥手，“拜拜。”
白烟身形原地定住了几秒钟，随即头也不回地从窗户中飘了出去。
林初长舒一口气。
“前辈你怎么知道那些零食她一定爱吃？”雷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求知欲旺盛。
“她表现的很明显。”林初回道：“喜欢的会迅速吃完一袋，不喜欢的吃一口就扔到一旁。”
“我写的都是和她喜好口味类似的零食。”
姜柔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在林初耳中突然消失了，只有江姜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声响不断传来。
林初看向角落中的两个鬼，一个说话一个比划，两人间不存在一点交流障碍。
她边说话边拿出捉鬼葫芦走了过去，“你们要不要进来躲一下？”
不管江姜是不是低阶鬼魂，一定会被等下进屋的人当场抹杀。
管理局不会放过一个可以生成鬼境的鬼魂，不论江姜现在看上去有多么无害。
一旦发现她的存在，江姜势必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伤害过无辜人士，江姜只是一个一心想找妈妈的高中生，在林初眼中，她没有错。
人有好人坏人，鬼同样也有好鬼坏鬼。
没做错事的鬼，不应该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江姜点了点头，抱着胳膊钻进了葫芦中。
“前辈......管理局是这样做事的吗？”雷昊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初的违规操作。
他印象中，管理局的做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江姜身为境主，绝对会上管理局的猎杀名单。
“管理局怎么做事我不清楚，但我做事是这样的。”林初试图拉雷昊入伙，“新时代要有新思想，人犯法才会接受处罚，现在既然人鬼共存，我们就要一视同仁，鬼没害人就不应该被杀死。”
“这不公平。”
“况且有的人，做出来的事比鬼还要疯癫。”
林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加强攻势，“给你封口费。”
“我是那种为金钱屈服的人吗！”雷昊义正言辞，“改天请我吃顿饭就成！”
“富贵餐厅！”
林初比出ok的手势，“回去就请！”
新朋友人还不错，就是富贵餐厅人均一千块，肉疼。
不过能保下江姜和姜柔的话，花就花了，无所谓。
看到这两人时，林初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林岚。
虽然天各一方，但只要坚持，两人总会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随手帮一把，就当是积攒人品了。
林初低头查看智脑，待看到恶胎确认离开的消息后，这才走向门前抬手拉开了门，“可以进来了。”
别墅大门外，四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一脸不可思议道：“你速度好快！”
雷昊更迷糊了。
这几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林初环视一圈，黄色屏障笼罩在江家别墅四周，并没有外延出去。
这次鬼境范围限定在别墅内。
“我们在别墅周围发现了寻踪蜻蜓。”一个圆脸女生走到林初近前，简单说了几句，“不仅信号丢失，蜻蜓内置的能源也全部归零。”
“应该是鬼境形成时被吸收走了。”
通过分析环境的能量波动，是用来检测鬼境的一种方式。
一个独立空间产生，必然会发生磁场变化，鬼境在形成时需要吸收大量外部能量用以维持空间内能量平衡，寻踪蜻蜓因此遭了殃。
这样看来的话，鬼境在寻踪蜻蜓失联那会就已经有形成迹象，只不过在吃饭时才彻底成形。
女生做了自我介绍，“我是许七乐，就是群里的午睡中勿扰。”
她接着道：“辛苦了，我们过来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你们都已经处理好了。”
许七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赞叹一句，“leehao你好厉害！”
“我不是leehao，他才是。”林初手指向雷昊，随即给许七乐展示自己破烂的智脑，“我智脑坏了，借他的用了下。”
她迫切问道：“执行任务期间装备破损，管理局包维修吗？”
“天！你这坏得也太严重了，修是修不了了，不过应该可以直接去申请一个新的智脑。”
“这就好！”林初安心了。
“你的手看起来受伤很严重，等我们检查完确定区域安全后，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分部疗伤。”
许七乐观察了林初一阵，相比手伤，她好像更在意智脑要不要赔钱。
她心里憋不住事，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出来。
“受伤固然可怕，但赔钱却让人心寒。”林初45度角仰头看天，“我不能接受赔钱式上班，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悲伤之情表现得非常到位。
许七乐：“......”
这个理由完全无法反驳。
“请......请问你是那个歌□□昊吗？”跟许七乐一道来的女生有些害羞地看了雷昊一眼，因为黑狗血遮盖面容的缘故，她不太确定。
见雷昊点了点头，女生激动大叫一声，“我是你的粉丝！”
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仅限于你不唱歌的时候。”
雷昊：“......扎心了。”
此刻受到的精神创伤比在鬼境中还严重。
“先办正事。”许七乐打断了想继续说话的女生，“要聊天的话等事办好了再说。”
她向林初询问具体情况，“我们到的时候系统提示鬼气浓度二级，并没有检测到恶胎及鬼魂存在。”
“鬼有四个。”林初面不红气不喘，真假掺半道：“两个被我杀了，还有两个被恶胎吃了，境主就在其中。”
“吃......吃了？”许七乐震惊，“恶胎还真是不挑食啊。”
林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雷昊：“......”
这是赤裸裸的造谣！
“如果确定恶胎离去的话，别墅现在很干净。”
林初挑了重点，简单几句跟对方说明了鬼境中的情况。
“系统的检测范围太不全面了，压根检测不出来恶胎。”许七乐埋怨了一句，接着道：“但是根据你拍摄的视频，可以确认和恶胎长相一致的东西已经离开别墅范围。”
“在她离去后，我们立刻开启了紧急屏障装置，这里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不过以二级鬼气来看，别墅里的鬼应该是低阶鬼魂。”
“你好惨，手伤这么重还要多写一份事件报告上报。”许七乐同情地看了林初一眼，八卦道：“这里的鬼这么凶吗？”
低阶鬼魂在管理局这里跟珍稀保护动物没什么区别，除非危及生命安全，一般情况下不允许对他们下杀手。
一旦有杀死低阶鬼魂的情况发生，除了会被调取智脑录像外，还需要额外写一份报告，详细叙述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杀死鬼魂的缘由。
如果被判定为理由不充分，当事人会被通报批评，并处十万元的罚金。
“凶，主要我胆小不经吓，手还受了伤，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我只能拔枪自保。”林初左手抚了抚胸口，惊魂未定道：“动作再晚一点我就要葬身鬼手了！”
“这么惊险！”许七乐惊呼一声。
雷昊假装抠了抠耳朵，试图以这种行为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前辈编瞎话的能力太强了，明明看不出一点惊慌失措。
“我们先进去做收尾检查，没有意外的话等下会将屏障解除。”
“你们在外面休息吧，王部他们也快到了。”
许七乐冲林初做出打气的动作，“不用担心！肯定没问题！”
林初笑容灿烂，“借你吉言。”
智脑早在鬼境中时就被毁了，在事情没有记录完全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追究她的责任。
只要和雷昊提前对好话就万事大吉了。
“对了。”林初提前打了预防针，“屋子里有三具尸体，都是已经死了很久的，气味不太好闻。”
魂魄在体时身体可以保持新鲜，但一旦没有魂魄支持，身体便会加速腐化。
在她们出来别墅前，三人尸体上已经全部生出蛆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味道。
“早有准备。”许七乐戴上防毒口罩，带着其余人进入到别墅中。
雷昊怨念很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种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究竟漏了哪一步没跟上？
“你是不是没看到信息？”林初“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
先前鬼影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谨慎起见她将聊天界面往上划了划。
万一鬼影和恶胎视觉共通，她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雷昊刚好错过了关键信息。
林初将智脑递给了他，“看看就知道了。”
雷昊伸手接了过来，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来自他舅舅的咆哮。
【王勉】：找到机会就跑！！！去的那几个人都不能打！！
【王勉】：恶胎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能力范畴内！！进去也是送死！！
【午睡中勿扰】：说得没错，我们一个都打不过。
【午睡中勿扰】：这是我们进管理局以来经历的最危险的任务。
或许是觉得力度不够，这人还加了一句“没有之一”。
雷昊：“......”
分部这么划水，好适合他。
他看见自己账号发了一个躺平的表情，配上后面的话，总感觉阴阳怪气的。
【leehao】：只想躺平，结果还要自救。
【leehao】：我先试着把恶胎忽悠走，你们在门外盯梢，确定走了后发消息给我。
总算知道林初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了。
她在骗鬼。
不光造谣恶胎，还欺骗人家的感情，罪加一等。
雷昊抬头，“前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你们两个又碰见了......”
虽然这个办法很好，但是只要恶胎一日不回无边鬼海，谎言就有可能被揭穿。
跟人结仇倒还好说，跟恶胎结仇——
“前辈！你要请保镖了！”
“你别诅咒我！”林初抬手想表示拒绝，一时之间忘记了她受伤的右手，动作牵扯间露出了一个狰狞表情。
好疼。
雷昊有些着急地向屋内望了望，“等这边完事了，前辈你要赶紧去治伤。”
“不行。”林初想都没想立马拒绝，“我产品还没卖。”
她不能接受今天分文未进！如果是的话，这将是她赚钱史上最耻辱的一天！
雷昊：“......哪里来的金钱战士。”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点钱。
......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王勉终于带着顾言青赶了过来。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慢悠悠散步的小尾巴。
事情都让林初解决了，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着急的必要。
“吓死我了！”王勉一个箭步冲到林初身前，上下打量了几眼，“没受伤吧？”
他视线向下看去，发现了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
“这怎么回事？”王勉回头喊道：“顾言青！快拿药出来！”
来的时候特地准备了紧急医疗箱，就是害怕两人在鬼境中受伤，真是怕啥来啥。
王勉撇了一旁没说话的雷昊，没好气道：“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一看就没出什么力，全靠林初带飞才能活命。
雷昊：“......我精神上可能有点事。”
至今眼前还飘着红色蝌蚪的虚影。
“没半鬼标记。”顾言青到了雷昊身后，直接上手扒住耳后看了下，“在家躺两天就能自愈。”
“安心了。”雷昊反应过来，“舅舅，我怎么觉得您刚刚的语气很失望？”
这还是亲舅吗？
“确实失望。”王勉说话毫不留情面，“你这种表现，我想吹牛都吹不出去。”
“对外只能说你是来给消除鬼境的林初当司机的。”
雷昊：“瞧您这话说的，我不就是被您派来当司机的吗？”
“说员工担心路费报销慢，让我来当免费劳力的可不就是您吗？”
“谢谢王部！”林初张口就夸，“不愧是管理局里最体恤下属，最了解下属需求，最宽厚热心的好领导！”
“有你当领导，实属三生有幸！”
“你少来这一套。”王勉低头倒腾医疗盒，将治疗液倒在里面后凶巴巴道：“伸手！”
林初老老实实地将手泡在里面，抬眼道：“王部你想吹的话还是可以吹的。”
“雷昊不用开坛就能用出寻踪咒，在鬼境里面帮大忙了。”
“真的？”王勉欣慰道：“总算进步一点。”
“还行吧。”雷昊假装谦虚，“也就发挥出一点点天赋而已。”
王勉狠狠瞪了雷昊一眼。
给根竿就往上爬，这么不要脸的人为什么会是他侄子？
“你没事往自己脸上抹邪油干什么？嫌命不够长？”看见雷昊迷茫的眼神，王勉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会压根就不知道那是啥吧？”
专业知识欠缺，天师术也只学了个皮毛，别真被他一语中的，刚执行任务就牺牲了。
担心，非常担心。
“那是邪油？”林初举起左手，主动汇报，“是我让他抹脸上的，我以为那是黑狗血。”
邪油是鬼魂被炼化后的产物，无色无味，伴有异香，虽是至阴至邪之物，但可以用来引诱鬼魂，因此也是制作捉鬼装备的上好材料。
但是她手上的这一瓶，颜色和味道都不对。
应该是变质了。
王勉：“......”
他笑容满面道：“那没事了，看这质地应该是放太久放坏了，估计没什么效果。”
雷昊欲哭无泪地看向他舅，这人怎么这么双标？
一张消毒湿巾被递到他眼前，只见林初微微晃了晃手，“擦擦脸。”
还得是前辈！贴心！
雷昊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原来你就是林初。”顾言青静静站在一旁，看了半晌后摘下墨镜搭话道：“我们之前见过，我是顾言青。”
但是在度假山庄时他并没有注意看对方名字。
“是你。”林初手泡在治疗液中，时不时传来刺痛感，她眉头紧皱，抬眼看见走进屏障中的男生。
“你怎么在这？！”男生接触到林初视线的一瞬间跳了起来，“暴力狂！”
林初：“？”
她还没出手打过他吧？
“别乱叫。”林初半眯起眼睛，左手五指活动了几下，“不然受了伤照样能打你。”
“我刚才鬼境出来，精神状况不好，说不定马上就会发疯，下手估计没什么轻重。”
注意到先前进去检查的人从别墅中走出来拿东西，林初立刻展露笑颜，换了副面孔：“当然，我说的打架是指朋友间的友好切磋。”
人前要保持形象。
男生：“真的假的？”
他怎么一点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