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那天，莉莉最后还是没能看成电影。
她说完那句话后，从五条悟身边擦肩走了过去，这次五条没有拦着她。
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径直走到了站在检票口等她的校草身边。
“想好看哪部电影了吗？”
校草还算通情达理，没有问她关于刚才的事。
莉莉深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平息了心头那些情绪。
她还没回答，校草拍了拍她的肩膀，“算啦，莉莉你也别勉强自己啦。”
莉莉愣了愣，看到校草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他说，“真可惜，我其实挺喜欢莉莉的，可惜莉莉你不喜欢我。看电影这种事，还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做才有意思。”
“不，不是的……”
“那我问你，莉莉你从认识我到现在，我们也相处了好几个小时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
这话还真把莉莉问住了。
硝子介绍他时，用的称呼一直是“校草”。后来他们相处时，因为他比莉莉大两届，所以她一直尊称他“学长”……
联谊会的时候，他们倒是都自我介绍过……可莉莉这两天因为某人的事经常心不在焉，现在更是想不起来了。
“抱歉……”
莉莉答不上来。
校草倒是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递给她一张纸，她原以为是电影票，接过后发现只是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我很想多了解莉莉，所以，如果等莉莉改变主意，还记得我的话，就联系我吧。”
两人就这样在商场门口分别，等莉莉回到宿舍时，硝子已经休息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写有联系方式对的卡片对折，放到了抽屉里。
不能在自己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悟时，就去接触下一个人。
那样，对下一个人是不公平的。
洗漱完，莉莉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在电影院门口的场景。
“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听到她的话时，五条皱紧了眉，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她从那双宛如天空般颜色的眼睛里，看见了太过于类似难过的神情。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她的喜不喜欢。
侥幸和希望是最折磨人的东西。
她明明亲眼看到了，那两个人在月光下拥吻。
别再多想了。
她对自己说。
之后好几天，莉莉都没有见到五条悟。听硝子说，最近派给五条的任务一个接一个，他这一周待在学校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为什么五条同学的任务量，比我们其余三个人的任务加起来还多？”
莉莉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问了硝子。
“能者多劳呗。”
硝子一向心很大，根本没多想。
五条不在，集训往往都是夏油带她。
相比五条不讲道理的严厉，夏油倒是温柔多了，虽然偶尔也会话里带刺地激励她。
休息时，夏油时常会召唤出一些迷你型咒灵，逗她开心。
莉莉坐在操场边，额前的汗水顺着发梢落下，她还没调整过来呼吸，一只看起来和猫咪别无二样的咒灵从夏油手边的黑洞里爬了出来。
猫咪一出来就弓起身子，升了个懒腰，然后迈着小猫步，蹦跶着走到了莉莉身边。
“小蝴蝶，你睡醒啦。”
莉莉看到它立马露出了笑容。
被叫做小蝴蝶的咒灵猫咪撒娇般要来蹭莉莉的手，她立马往后缩了缩，“不行不行，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你不能碰到我，不然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夏油代替她，撸了两下猫咪的小耳朵，它满足的眯了眯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夏油看着它那舒服的样子，弯起嘴角对它说，“你就这么喜欢莉莉呀？”
小蝴蝶：“喵~”
它应该是说了什么，夏油脸色突然变了，开口时语气没那么友好了，反而更像是警告，“别瞎说。”
小蝴蝶到底是被他操控的咒灵，听到他的声音一变，耳朵和尾巴立刻耷拉了下去，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莉莉看它可怜的样子，抗议地看向了夏油，“你别凶小蝴蝶，你看把它吓的。”
硝子在一旁看着，开口问道，“莉莉你的身体，平日里每次碰到咒灵都会变得虚弱，怎么碰到杰操控的咒灵却没事？”
莉莉的眼睛还看着小蝴蝶，声音回答了硝子的问题，“因为这些咒灵身上都是杰的咒力，杰的咒力对我没有恶意，不会伤害我的。”
夏油正撸着小蝴蝶的脑袋，手指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小蝴蝶又“喵”了一声，莉莉看向他，“它说了什么？”
夏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它夸莉莉你可爱呢。”
谁知道他刚说完，小蝴蝶冲着莉莉摇了摇脑袋。
夏油：……
莉莉也看懂了，用手指了指它，对夏油说，“它是不是在说，它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夏油：……
他挑了挑眉，余光再次警告地看向了小蝴蝶，猫咪的脑袋立马不敢动了。
莉莉继续追问他，他倒突然开始装神秘，笑而不答。
五条就是在三人的欢笑声间走过来的。
他手里还拖这个行李箱，大概是最近的任务量实在有点多，难得能从他漂亮的眉宇间看出点疲惫。
“哟，都在呢。”
五条打了个哈欠，敷衍地跟他们挥了挥手。
原本还在和夏油说笑的莉莉，看到五条时愣了愣，随后渐渐隐去了嘴角的笑容，坐在硝子身边不吭声了。
五条看到了她的变化，眉宇间的阴霾更重了些。
以前，有他在的场合，虽然莉莉也是这么垂着视线不敢说话，可他能感觉到她时常会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他。那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是波光粼粼的湖水。
可现在呢，每次只要他一出现，她都会尽量避开。就算避不开，也会坐得离他远远的。
他强迫自己别去看莉莉，望向了夏油，“你们在玩什么呢？”
“我们在讨论，夏油到底能不能听懂他操控的咒灵说话。”
硝子在一旁抢答了，“哟，悟你终于从京都回来了？千夏怎么样？是不是很舍不得你？”
她这话问的奇奇怪怪，千夏为什么要舍不得他？
五条在心里疑惑了一下，可硝子一向古灵精怪，他也没多想，顺口回答道，“还好，她在京都比我还忙。”
他的回答听在莉莉的耳中，就代表了另一个意思。
莉莉的睫毛颤了一下，舌根莫名泛起了苦味。
暗恋的苦涩她已经尝了个十成十，她实在不想再去听他和别的女生谈恋爱的细节了。
“硝子，我先回宿舍休息啦。”
她拍了拍硝子的肩膀，和另外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后，转身走了。
五条皱着眉盯着莉莉的背影。
她的行为处处都透露着对他的疏离和隔阂。
刚从任务里抽身的疲惫感对他的精神力产生了些影响。
他的反射弧似乎终于对那天在电影院门口，莉莉那句“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做出了反应。
他意识到莉莉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她真的不再喜欢他了。
心里突然一种空落落的失重感，绵长又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他大概是有些难过的。
第二天一早，夜蛾通知他们下午有高专组织的务农活动，四人不许迟到。
夏油，莉莉和硝子三人乘坐校车一起前往目的地，而五条上午有任务，下午直接在目的地和他们汇合。
说是务农，目的地却是在山上，等他们下车时，五条已经到了。
山崖边，还真有两块稻田地。
拿好工具，夜蛾让他们分成两组，分工合作。
既然是自由分组，莉莉想都没想就准备找硝子。
还没等她开口，五条先一步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到了右边的稻田旁。
自从那天在电影院门口不欢而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说过话了。
五条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低头俯视着莉莉。他板着脸，谁都能看出他这会儿心情不佳。
“有，有什么事吗？”
莉莉后退了两步，把手腕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的动作让他的脸色更沉了一些，过了几秒才阴沉地开口，“务农。”
莉莉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看他那凶巴巴的样子，知道的是务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找她打架呢。
莉莉背着工具就准备下地，但大部分的活都被五条抢过去了，她就乖乖地站在他旁边，给他打下手。
五条小少爷虽说是娇身冠养长大的，可实际上什么都会。
杀得了咒灵，下得了厨房。
打得了架，务得了农。
他是万能的。
五条将裤管卷到了膝盖下方，弯着腰忙活着。莉莉站在他边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等到五条看向她时，她已经移开了视线。
“所以呢，”
他突然开口，银色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莉莉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些许委屈的语气。
小少爷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一向只打直球。
五条手上忙活的没停，十二月的天气，山间的水很凉，他的皮肤天生白皙，这会儿冻的他手上的肌肤有些泛红。
莉莉没说话，将手中干净的毛巾递给他，让他擦手。
“你喜欢上别人了，是吗？”
五条突然直起身，那双苍蓝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莉莉，等着她的回答。
她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随口“嗯”了一声。
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莉莉看到，像是有什么深沉的东西在这双瞳仁的背后弥漫开。
五条听到莉莉的回答后，莫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两个人就这么在稻田里站着，谁都没说话。
不远处传来硝子和夏油的打闹声，还有夜蛾老师的训斥声。
冬日凌厉的风吹过，少年银色的碎发被风吹散在额前，银色的睫毛在他的眼下留下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莉莉几乎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很难过的。
可风停了，五条错开了视线，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继续忙活，莉莉被自己刚才的错觉弄的有些心烦意乱。她装作随意地找了个话题，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千夏最近怎么样？你们还好吗？”
这次轮到五条不回答了，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又或是没听清，或是不想回答。
莉莉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一句，“你和千夏同学挺合适的，你们……”
没等她说完，就听到五条冷笑了一声。
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直了身体看向她，语气里都是冷冷的，“是啊，千夏起码不会总是避开我，千夏每次见到我都会很开心，会很热情地待在我身边，不像你。”
连五条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话。
他被自己心里那阵带着寒意的悲伤弄乱了阵脚，他不明白为什么莉莉突然就不喜欢自己了，他更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女孩像以前一样，用那双黑色的眸子波光摇曳地看着他。
他想通过莉莉的难过，来证明她还在在乎自己。
可真的看到了莉莉脸上难过的神情，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她的难过，甚至比那句“不喜欢”，更能伤害他。
莉莉垂下了视线，她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指了指放在山崖边上的工具，轻声说了一句，“我去帮你拿过来。”
五条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他看着女孩的身影走到山崖边。
他还没想好该对她说什么，变故发生了。
从他的脚边为界限，山崖边的石头发出可怕的破裂声。
裂缝应声出现，莉莉也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望向了他的方向。
下一秒，山崖从他的脚边开始崩塌，莉莉扔掉了手边的工具，向着他的方向跑来。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时间在五条的眼前突然变成了慢放，眼前是破碎的山河，和悬空在坠落前最后一秒的莉莉。
他根本没有犹豫，向着莉莉的方向伸出了手。
莉莉的眼睛突然望向了他的身后，黑色的瞳仁里满是恐惧，就在五条即将抓住她的手时，她慌乱地大喊，“别碰我！”
她看见了，就在五条的身后，一根削铁如泥的箭朝着他的方向飞驰而来。
瞄准的，是五条心脏的位置。
他不用回头，六眼早就看到了他身后的箭。
同时看到的，还有莉莉已经悬空的双腿，和试图躲避他的手。
那其实只有千万分之一秒，可在莉莉的视野里，就连山石的下落都变得迟缓。
生死线边缘徘徊的这一刻，莉莉看着眼前五条悟的脸孔，突然心想，原来五条小少爷也会露出这么慌乱的神情啊。
明明做任务碰到特级咒灵时，他也能风轻云淡地开玩笑，没个正形儿。
“不许躲！”
银发少年的声音覆盖了她的呐喊，他单膝跪在山崖边，执着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握住不肯松手。
下一秒，箭锋刺穿了少年的身体，鲜血四溅，炙热的血滴落在莉莉苍白的脸颊边，落入了她的眼睛。
于是，世界瞬间变得血红。
五条半跪着，右手死死地拉着莉莉的手腕，左手握住了那只穿透了他胸口的箭身。
如果不是他握住了箭身，箭峰此时和莉莉的眼睛只差了咫尺。
有鲜血从五条的嘴角流出，他身后是血色的夕阳。
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无法甩开少年的手。
“你躲什么，莉莉，你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