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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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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二月里,新人入宫,皇帝颇为垂卒,侍寝也常常是这四人。其中颖贵人长得杏眼樱口,脸若粉雪,年轻娇憨又带了几分草原的泼辣爽利,格外得皇帝的喜欢,近新年时便封了颖嫔,可谓一枝独秀。如此,婉婷日渐被冷落,日子也越发难过了。

年下时天气寒冷,接连下了几场雪,皇帝索性除了养心殿,便只宿在咸福宫力,嬿婉益发不得见皇帝,不觉也着急起来。然而 颖嫔出得恩宠,却也有些手段,和恪常在将皇帝围得水泄不通,嬿婉如何能见到,去了咸福宫几次,反而被颖嫔瞧见受了好些闲话。“令妃放心,皇上在我这儿好好的,怎么也不会贪喝鹿血酒了。”

颖嫔风头正盛,嬿婉也只得悻悻的回来了。这一来,嬿婉气急交加,少不得吩咐春蝉唤了田嬷嬷过来说话。

田嬷嬷倒也还殷勤,见了面便说笑:“小主这个时候唤奴婢过来,可是看上了彤贵妃身上的胞衣?算着彤贵妃可也快生了呢。”

婉婷一时也不接话,只往桌上一指。那里原放着一匣子银子,婉婷扬了扬脸,澜翠又添上一小盆珠宝,看得田嬷嬷的眼睛都直了。

婉婷笑道:“听说田嬷嬷的独生儿子要捐前程了,这些东西正好帮得上忙吧!”

田嬷嬷收回了直要黏到那些珠宝上的目光,会心一笑,道:“小主要什么,直说吧。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嬿婉含笑抿了口茶;“嘉贵妃的胞衣本宫不在意,要就要最好的。皇后身上那张。如何?”田嬷嬷愣了愣,像被针扎了似的赶紧缩回几欲抚上那些银子的手,咋舌到:“小主的意思是,像对着淑妃那样如法炮制?”

婉婷抚了抚鬓边一对金蔓枝攒心碧玺珠花,慢条斯理到:“皇后娘娘生产,嬷嬷资历最深,一定会去接生的。一回生二回熟。嬷嬷熟能生巧,一定能再次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田嬷嬷脸都不敢抬起来:“小主,那可是皇后娘娘!”

“一样是女人,有什么不同的?对着舒妃你敢下手,对着皇后就不敢了?”

婉婷莞尔一笑。“本宫也没叫你杀了皇后腹中的孩子,只是希望皇后不要再生育罢了。皇后娘娘三十多岁了,生了一胎再不能生,也不奇怪啊!没人会疑心你的。”她伸出纤细的这么一剥,撕下胞衣,扯伤了宫体。一了百了。”

田嬷嬷吓得脸都变了,腿脚一软就跪在婉婷跟前,哀求道:“琛妃娘娘。可不敢啊!那不是旁人,是皇后娘娘!”

婉婷扬了扬青黛色的柳眉,不屑道:“舒妃也是宠妃,你怎么敢?”

田嬷嬷伏在地上拼命磕头:“舒妃小主是叶赫那拉氏的。不比皇后娘娘是中宫国母。而且皇后娘娘是头胎的嫡出,皇上这么郑重,还去奉先殿祈福祷告了。连太后平日里那么不待见皇后娘娘,也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这个节骨眼上,便是杀了奴婢也不敢啊1”

嬿婉婷见她磕的额头也青了,怕旁人见了要问。忙止住道:“好了1‘

田嬷嬷吓得忙跪直了身体,直瞪瞪得看着婉婷。婉婷烦恼地摆了摆手;’罢了。本宫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愿便算了。澜翠,好好儿送田嬷嬷出去。‘

澜翠答应着半搀半扶拖了田嬷嬷出去,春蝉见婉婷一脸阴郁,便递了茶上前低声道:”其实要田嬷嬷做也不难,就拿她上回害舒妃的事要挟她,谅她也不敢不对皇后下手。“

婉婷托腮凝神,道:“田嬷嬷是个派得上用场的人,逼急了她,以后一拍两散,对谁都没有好处。本宫没有娘家,宫里能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用上。”

春蝉愤愤,亦为难道:“皇后娘娘害的小主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和舒妃却一个个都怀上了咱们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婉婷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恨恨道:“本宫也不敢弄死了皇上的孩子,只是要她们尝尝和本宫一样生不出孩子的痛苦罢了。”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有些憔悴的泛着鸭蛋青的脸上,“哎,要是皇上肯来,本宫也不比那么难过了。要紧的,还是君恩阿!”

然而,天际唯有一抹云翳,淡淡遮蔽了那抹淡月的痕迹。清冷的永寿宫,仿佛连一点儿月光的照拂也不能得了。

宓姌怀到第六个月时,太后派遣了紫株姑姑来看时亦笑。

其实有孕五月时,皇帝每每看着宓姌渐渐隆起的肚子,便慨叹:“若是位嫡子……”他见宓姌笑容淡淡的,便笑着道:“当然,公主也是好的。”

宓姌便笑吟吟地缝着一件水蓝色的婴儿衣衫:“也是,皇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和敬公主又嫁去了蒙古,臣妾也想添一个公主呢。女儿多贴心啊。”

背转身无人之际,宓姌便盯着云昆道:“胎象如何?”

云昆含笑躬身:“一切安稳。”

宓姌掂量着问:“男胎女胎?”

云昆拱手贺道脉象强劲有力,皇上会心想事成,有一位嫡子。”

宓姌松一口气:“本宫相信你说的事实话。龚鲁老成谨慎,他不敢对本宫论男女,也不敢对皇上说。”

云昆笑言:“自然不敢。说了之后,万一不对,可是死罪。”

宓姌笑着瞟他一眼:“你却敢说?”

“那是因为皇后娘娘不会杀了微臣。”

宓姌扑哧一笑,继而正色,捻了一片酸梅糕吃了:“男胎也好。可本宫不想让皇上高兴得太早,也不想让旁人不高兴得太早。”

云昆懂得:“胎象的事,除了请脉的人,旁人都不知道。他们若要揣测娘娘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只能看娘娘的饮食。”

宓姌举着酸梅糕笑:“酸儿辣女?”

“民间传闻,有一定的道理。”

宓姌微微一笑:“本宫嗜酸,如今可要多多吃辣了。”

于是小厨房流水价端上的彩色,色色以辣为主,辛辣的气味便在翊坤宫中弥漫开来,让所有进进出出的鼻子都闻见了。”

便有好事之人开始揣测:“皇后娘娘那么爱吃辣,别是位公主吧?”

有人便附和:“可不是?酸儿辣女。彤贵妃怀德每一胎,都是爱吃酸的。今儿午膳还吃了一大盘她家乡的渍酸菜和一碗酸汤鱼了。”

“还是彤贵妃好福气,胎胎都是皇子。皇后娘娘年纪大了,好容易怀上一胎,却是个公主,白费力气了。”

“皇上做梦都盼着是位嫡子,要是公主,可不知要多失望呢。”

“啧啧,那彤贵妃不是更得宠了?”

这样的传言,在瑄祯十七年二月初七,千桦剩下八阿哥璞瑆之后更是甚嚣尘上。连宫人们望向宓姌的眼神也不觉多了一丝怜悯,似乎在慨叹这位大龄初孕的皇后生不出皇子的悲剧命运。

且不说婉婷和千桦,连皇帝新宠的颖嫔亦在背后笑:“好容易怀上了孩子,不过是个公主,有什么趣儿。听说内务府又送了几匹粉紫嫣红的料子去给皇后腹中的孩子做衣裳呢。”

婉婷闻得流言纷纷,也不过一笑。临近生产,盈月领着合宫宫人愈加警觉,只是那警觉不是明面上的劳师动众,而是暗地里事无巨细的查看。宓姌入口的一饮一食均是用银针仔细检查过,再叫云昆细看了才能入口。连生产时的银剪子,白软布,乃至一应器皿及衣衫被褥,都反复严查,生怕有一丝错漏,直熬的盈月两眼发绿,看谁都是森森的。

而宓姌,便好整以暇的看着钦天监博士张镇息在翊坤宫后殿东门边选了“刨喜坑”的“吉位”,来作为掩埋来日生产后孩子胎盘和脐带的吉地。三名太监刨好“喜坑”,两名嬷嬷在喜坑前念喜歌,撒放一些筷子、红绸子和金银八宝,取意“快生吉祥”

宓姌陪着太后笑吟吟看着,满心期待与喜悦,享受着初为人母的骄傲与忐忑。

次日,内务府送来精奇嬷嬷、灯火嬷嬷、水上嬷嬷各十名,宓姌亲自挑选了两名身份最高,儿女双全的嬷嬷备用1。另有四名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从三月初一起,在翊神宫“上夜守喜”,太医院也有六名御医轮流值班,以备不时之需。

宓姌只敢把酸杏子藏在锦被底下,偷偷吃一个,吃一个,酸的直冒眼泪。

盈月笑吟吟道:“这是昌平进贡的酸杏,奴婢偷偷拿了的,好吃么?”

宓姌笑道:“晚膳吃了那么多辣,辣的胃里直冒火儿,现下吃了杏子才舒服些.”

盈月悄悄道“奴婢藏了好些呢。娘娘要吃就告诉奴婢,晚上是奴婢守夜,尽着娘娘吃,没人知道。“说罢又慨叹,“您是皇后娘娘,怀了皇子也不敢随便叫人知道,奴婢看着真是辛苦”。

“树大招风,当年孝庄皇贵妃怀着皇子的时候,多少眼睛盯着呢。本宫比不得孝庄皇后有家室,凡是只能自己小心。”宓姌扶着隆起的肚子道,“如今在肚子里还算是安稳的,若生下来,还不知得如何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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