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冷宫走水
“奴婢可得瞧瞧去,看看今日这太阳是否打东边升起的”纤巧捧了莲花茶与盐白,惠儿端来铜盆放在床榻下,伺候我漱口,
我抿了一口莲花茶就着盐白尽数漱出“怎么说?”
惠儿笑着接嘴道“巧儿姐姐是想说今个咱家娘娘也会赖床了!”
纤巧轻掩这绢子笑“是啊,要说娘娘赖床,今可是头一遭啊!”
惠儿端走莲花茶,重新奉了盏越南寒松,我徐徐吹着茶碗的浮沫,笑道“不知怎么的,今个着实不想起来,左右皇后那里吩咐今不用请安,我也乐得多卧一会”
正说话间,就听殿外的宫人向瑄祯请礼的声音传进来,纤巧与惠儿忙赶着便要出去恭迎,我朝她们嘘了嘘,示意莫要说我醒来,又躺了下去,拉下真丝的薄被虚掩着。
只听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忙闭上眼睛,感觉有人将丝被帮我往上拉了拉,床榻微微陷了下去。
等了好半会,都再无动静。不由瞧瞧半睁着眼向身旁打量过去,只见瑄祯坐在床沿上,手中捧着我昨日闲来小趣作的貂蝉拜月工笔彩墨图细细瞧着,这个角度只能望见他俊挺如峦障的温润侧脸。正要再阖眼,就听瑄祯朗笑道“忍不住了?早瞧出你醒了”
被他说破,我索性不再装睡,笑吟吟的起身随他一同望着彩墨图“臣妾画的如何?”
瑄祯摇头“不甚绝妙”
我本并不在意,却见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来了好胜心性,“皇上且说哪里不好?”
瑄祯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工笔画术虽算不上顶尖却也十分出挑了,只是这画中的人却不美,实有些…”他说着似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可是著名的美人啊,皇上怎能说不美呢?”
“哦。是吗?那如何还没有你美呢?”
我噗哧笑了出来,绢纱半掩樱唇,嗔道“甜言蜜语,这可是四大美女之人,臣妾如何敢较!”
“这可不是蜜语,”他忽而回过头,深深的望着我“朕是认真的”
“…”望着那无比认真的深邃墨眸,没由来的心中一跳,将手中的越南寒松递了上去,掩饰住我的尴尬“皇上一路来景仁宫想必喝了罢。茶是刚沏好的,水温正合适”
瑄祯没有注意到我的躲闪,接过茶嗉了一口,。迟疑着道“朕可能要去承德几日!”
“去承德?”
他“嗯”了一声,“去瞧瞧翻修行宫,下午便启程”
我颔首“那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他放下茶盏“最多不过四五日,本来想带你一同去,只是行宫在大肆修建。住行便一切从简,朕怕你不习惯,…… 朕不再的时候,你自己多多保重”
我乖巧一笑“知道了,不过四五日而已,皇上不必担心臣妾”
“嗯”他点头。过了半晌又道“晚上睡觉不准蹬掉被子,你宫中的越南寒茶朕已让她们多数换成了紫参花茶…”
“皇上…”我又是惋惜又是奇怪“臣妾最爱饮那越南寒茶,皇上何必换了?”
瑄祯轻轻的顺着我的发丝。吐出几字“性冷,伤身,不适合”
“皇上都赶上嬷嬷那般啰嗦了”虽是这样嗔怪着,心里却有几分暖意,我柔笑道“臣妾知道了。皇上自己也多保重”
瑄祯静静望着我,突然倾身轻咬我的耳垂。温热的呼气带起了肌肤几分轻颤,他低低道“朕不再的这几日,就罚你为朕缝制个荷包”
我避开他暧昧的气息,指着他玉带上系的双龙戏珠的荷包,道“皇上这样的荷包不是很多吗,何必让臣妾这登不上台面的女红来绣”
“朕就要你的”他加深牙尖的吮吸,语态模糊道“旁人的朕不喜欢”
我笑“皇上好霸道”话音刚落他便吻上我的红唇,缱倦而温柔,暧昧而蜜甜的味道如柔暖的海波,几乎要让我溶了进去。直到身上有微薄的凉意,我才找回快要融化的理智,只见外衫已被他褪了下去,露出鹅粉的白莲抹胸,白皙的胸前饱满几乎快要裸露了出来,我忙的清醒,伸手便准备推开他,奈何他来了**,手中的力气不容我挣脱。
“皇…皇上…等等…”看着最后的抹胸也要脱落,我忙的唤醒他。
“吾…”瑄祯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我“怎么了?”
我扯过丝被掩着身躯,道“皇上刚才为何说是罚呢?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瑄祯大步起身,灌了几口凉茶,才睨我一眼,道“你说呢?罪一,朕说了只有俩人在时,你不必自称臣妾,罪二,昨日为何趁朕睡着了,你便自己偷偷回了景仁宫?”
我忙笑着打哈哈“臣…我错了,皇上罚得对,嗯,那个荷包我一定倾其毕生女红的功力为皇上好好做!”
瑄祯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
……
顺贞门外,依仗煊赫,号角鞭声绵延不绝,待长长的人马转逝在宫城外,送行的妃子才依次缓缓乘轿回宫。望着飞檐殿宇之后的呈黄软轿,我当真欲哭无泪,一朵顶小的夕颜都绣不利索,谈何一只荷包那样的巨大工程量?
景仁宫内,让纤巧找出所有简单易绣的花样,我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布,抖啊抖啊抖,
“噗哧”坐在旁边的玉嫔瞧我手中面无全非的第三块锦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咱们姝嫔温婉尔雅,饱读诗书,可若说连个荷包都绣不出来,只怕没人敢相信。”
我不禁羞恼道“玉姐姐,皇上难为人,连你也要笑损我”
“好好好,”玉嫔顺手拿了块木奁中明黄的蜀锦布料,并一手取了银针在头皮上刃了刃“呶,好看的小说:!瞧死花样,你是瞧不出个什么名堂了,我给你绣个例子,你一步一步瞧着绣就是了”
我这才破泣为笑“就说好姐姐不能坐视不理”
纤巧还嫌窗棂透进来的暖阳不够亮堂,又吩咐宫人点了许多宫灯凑了上来。这边随玉贵人一针一花绣着,到了日斜时分,绣的便也快竣工了。
嘱咐了纤巧多备些玉嫔爱吃的菜肴,留她一同用膳。一切妥当,玉嫔拿起了我秀的荷包在宫灯下细细瞧着,面色看似端正无异,只嘴角清浅的抽搐泄漏了她隐忍的笑意。
“哎”我轻叹一声拿回了荷包,望着上面四不像的一团图纹,愁眉苦脸“这样怎么送的出去手啊!”
玉嫔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第一次难免生疏些,况且皇上瞧重的是你的心意,旁的无关紧要。”
我无奈得点了点头,只能如此想了。将绣样收拾放入锦盒中,惠儿端上了牡丹糕、玫瑰糯米糕、百合酥等几碟点心,又上了花茶,我与玉嫔慢慢品着闲聊几句。
快意兴阑珊时,忽见西边有浓烈的烟火气息,快入暮色的天空红光一片,正疑惑着小印子火急火燎的来报:走水了。
我与玉嫔俱是一惊,忙问 “哪个宫?”
小印子道“救火的侍卫内奸们说西一路长巷那里,旁的殿宇到没有牵连上,只是冷宫被烧的一片赤红,那火如野火燎原般。”
冷宫?年妃不就在冷宫中吗!我顾不得别的,急的道“快备轿”
等我和玉嫔到冷宫时,皇后、庄妃、妍嫔、馨贵人、已在那里了。火势已被浇灭,只剩下浓烟滚滚、倾颓残败的灰檐焦殿。妍嫔旁边有几个白布掩盖着的尸体,皇后身边的芷瑶上前一个一个揭开白布检查着,等到揭开最后一个尸体时,她忙握住口中脱口而出的惊呼,面上哑然之色浓郁。她掀开整个帘子,垂首道“回皇后娘娘,年秋阑的尸体已找到!”
她话音刚落,我不由自主的轻颤一颤,身边的玉嫔注意到我的失常,忙暗中身后扶住我的身子。只见那白布之下,被火烧的烟灰缭绕的残体,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早已面目全非,只望见那人手中的水晶护甲,依稀可辨是年妃。
妍嫔望见那尸体被烧的皮肉翻露出来,面目狰狞可怖,忙转过头去,用绢子止在胃中翻滚而出的酸水,旁边的馨贵人也似被骇住了,面色苍白。
皇后脸色阴郁,幽幽一叹“好端端这么出了这样的事”她吩咐旁侧的侍卫将先安置好年妃的尸体,其余的尸体处理到乱葬岗。
庄妃道“如今皇上刚走,这年秋阑怎样入葬还没个旨意,不如先请太后决断罢?”
皇后轻蹙秀眉,半晌颔首道“也好,”她环视着众妃子道“本宫瞧妍嫔与馨贵人像是吓着了,就先回殿休息罢,姝嫔、玉嫔、庄妃虽本宫一同去太后宫中。”
“是”皆是俯身受俞。
皇后又交代料理完余下之事,径先坐上了凤轿,庄妃、玉嫔与我紧随其后,一同奔至慈宁宫。
大火之后的秋夜,早已没了原本秋风习习的凉爽惬意,到处似乎都笼罩着一股浓烈的炭火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凤来仪宝座之上的太后,一身家常的素锦衫子,袖口处绣着万寿无疆纹理,她听过皇后的禀报,怒拍香几,睢睢厉呵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走水?”
殿内众人慌忙跪地,皇后道“皇额娘仔细身子,嫔妾一定严查走水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