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画妃大红
“奴婢瞧着今日丝莼娘子那握瑾怀瑜的做派,似乎是想重获圣恩…”
我微阖着双眼,头皮之间游走循环的冰冷触感,让意识愈发清明“画妃产过龙嗣自然没有办法再侍寝,与其让旁人得宠凌驾于她之上,倒不如知根知底的放心,且丝莼娘子年轻貌美,心机又不甚智沉,自然是她最好的人选!”
纤巧一壁轻轻顺着我的发丝,一壁凝思道“娘娘这样一说,奴婢到想起来了,既然丝莼娘子是她的人,哪为何宴席上又会有敬酒杯碎一说?馨贵人又为何那样言语刻薄?”
我睁开眼望着菱花镜中的娇美容颜,嘴边浅浅勾出一抹莫测冷笑“若不这样,宴席之上争艳夺目的嫔妃那样多,又怎会让皇上注意到她,又怎么去突出她的玲珑心思,她的握瑾怀瑜?”
纤巧蓦然明了道“娘娘的意思是画妃馨贵人与丝莼娘子合做了一场好戏给皇上观呢!”
我只笑不答,纤手拂着水晶猫眼护甲,勾勒出那冰冷的轮廓。心也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择了一件墨洒桃花的狐皮大氅,妆容也粉饰的清淡许多,映着浅粉桃花整个人如夏河月下的一支出水娇芙。纤巧在为我抖落大氅之时,忽然有一浅红身影一阵风样的闯进殿内,她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慌张道“娘娘,我家小主可来过您这?”
她刚跪毕,小印子就慌慌张张的追了进来,见到我忙也跪下叩首道“娘娘,这宫人硬要闯进来,奴才没拦住,还请娘娘责罚”
我细细一望那跪地的宫女,赫然是舒常在身边的近身宫女春玥。我见她发髻也跑了零落不堪,满面焦急愁容。我挥退了小印子,示意纤巧扶起春玥,忙问道“没有啊!可是你家小主出什么事了?”
春玥一听眼中即刻泫然,惊慌道“今日宴席一毕,我家小主见娘娘出了保和殿便也跟了上来,说找娘娘有些话要说不让奴婢跟着,可这都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奴婢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见小主,天色已经这样晚了,其他书友正在看:。小主的身子有一直不好,奴婢实在怕小主发生什么不测啊…”她说着语音已是止不住的哽咽。
我忙安慰道“你先别急,说不准舒常在她在那里耽搁了一下也保不准”
春玥泪流不止。又跪身祈求道“娘娘,奴婢人微言轻,就是跑断了腿,在偌大的紫禁城也未必找得到小主,求您一定要帮帮奴婢啊!”
纤巧忙蹲下身劝慰道“你先别急。娘娘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望了望天色,想了想,将景仁宫戍守的侍卫召了进来,让小印子带领着他们一同出动去找舒常在,转而又对春玥道“这样,你先回宫去瞧瞧舒常在回去了没有。本宫现在便去觐见皇后娘娘,将这件事禀明。”
春玥咬唇忍住泪意点了点头。
扶着纤巧的手刚出了景仁宫,转道便碰见疾走而来的小乐子。他向我打千儿,面色凝重道“娘娘,皇上召娘娘去翊坤宫觐见。”
翊坤宫?心下咯噔一响,我压低声音缓声道“你可知道是何事?”
小乐子摇了摇头,面色的凝重又增具了几分。只躬身伸手向一侧道“娘娘请吧”
我知他不便多言,心中的忐忑愈加不安。与纤巧对视一眼,乘上轿子随乐子一路至翊坤宫。
翊坤宫琉璃檐下袅娜的藤萝已被融化的雪水打湿,夜色下湿漉漉的摇曳着,偶尔有几滴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发丝上,那凉意好似沁入了心底。
直到快进内殿,乐子才附到我耳边低低无比沉重道“画妃娘娘的胎怕是…保不住了…”
他最后那几个字轻如鹅羽一般,却在我心中激荡起无异于惊涛骇浪的惊然。
内殿中,瑄祯负手而立,面色冷凝如铁。皇后庄妃玉嫔妍嫔皆到齐了,众人皆是一脸肃然凝重。内阁中不断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喊声。一声一声嘶哑直逼肺腑,将这三十的年夜扯开一道裂缝,注入冷寂的肃穆与沉重。宫人们端着一盆盆殷红无比的血水穿梭在内阁与殿外,绯红衣裳愈发印衬的红的惊人,不是是否鲜血染上。那样多得鲜血像是永远流不完的,在地上印出一道诡异的血符。
瑄祯抬眸望见我,眼下是一片黑青“你来了?”
我压下惊讶,勉强镇定的行了礼。
正这时,女人嘶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内阁颤巍巍走出几名太医,他们相识一看,皆是面如死灰,为首的老太医叩首“皇上…臣等无能…画妃娘娘与龙嗣…已是无力回天…”
众人皆是一震,急急跪倒“皇上节哀…”
瑄祯的身体剧烈一颤,像是受了无法承受的力量一般,一侧同样悲然的皇后忙上去稳住瑄祯“皇上…保重龙体啊…”
瑄祯灰暗的面孔上唯有一双惊然而哀伤的眸子,那双眸子的哀伤因触及到地上殷红的血珠变得冷霜一般怒恚,怒斥道“好好的,怎会突然就无力回天了?你们这些太医如此庸落。朕养着你们就是连一个妇人胎儿都保不住吗?”
一片静寂,没人敢回答。
为首的太医冷汗顺着额上打湿了衣襟,他踌躇着颤声道“画妃娘娘此前的胎象一直是微臣受命,而画妃娘娘的胎象确实一向很稳,如今骤然大红,从娘娘的脉搏迹象来看,很可能是中了鹤顶红之剧毒,且中毒不久,但那毒素十分重,已侵入娘娘的五脏六腑!!”
“啊!”众妃倒吸了一口冷气,皇后也惊得花容失色。
瑄祯深墨阴鸷的眼瞬间殷红,几乎是咆哮道“是谁,是谁竟敢伤害朕的皇儿,是谁???”
皇后迅速冷静下来,她募得一叩首“臣妾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一定要将那幕后下毒之人查明,还画妃一个公道,好看的小说:!依此祭慰未出世的皇嗣在天之灵!”
瑄祯手心紧握,眼中带着凌厉的决绝,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迟疑,冷绝道“查,一定要查,朕要看看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敢给朕的皇儿下毒!”他大手一挥,指着画妃的近身宫女简芝道“你说,画妃方才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简芝早已惊骇的面色苍白,她慌忙叩首道“娘娘近日胃口一直不好,方才在夜宴上只喝了少许的杏仁酸梅露!”
她话音刚落,庄妃蹙眉凝声道“那杏仁露臣妾也喝了,且又仔仔细细的用银箸子测了,并无毒啊?!”
瑄祯凝眉“还吃了什么?”
简芝叩头如捣蒜一般“没了没了,就只喝了杏仁酸梅露”
妍嫔不觉挑眉肃声道“就便奇怪了,若那杏仁酸梅露真被下了鹤顶红,为何庄妃娘娘却没事?”
玉嫔轻声喃道“若不是杏仁酸梅露…”她忽而若有所思道“臣妾记得画妃的酒盏好似重新换过,会不会是那酒盏…”
瑄祯眼底似结了薄薄一层碎冰般,凝住了层层寒意,挥手对刘阜立道“将那酒盏与备酒盏的宫人一并带来”他说罢,眸中划过一丝冰雪般的冷意“等等,将丝莼娘子一并带来”
“是”刘阜立即刻领命下去。
四周静的有些骇人,偶尔穿过庭院的风声像不知名的怪物隐匿在黑暗中发出低沉的嘶鸣。正这时,小印子忽而进殿,打千儿罢,靠近我耳边悄声道“舒常在找到了,常在失足倒进了太液池中,现下已被就回到千禧殿,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我小声叮嘱了几句,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抬首见瑄祯怒恚之气一点微消,便暂时未禀。
丝莼娘子与那宫人被带来时,已被殿中的肃然沉默惊住。丝莼娘子躬身一礼,压住面色的惊异,勉强缓声道“不知皇上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瑄祯并不理她,只一挥手示意刘阜立将酒盏递给太医。
太医细细查着,用手在杯口处一抹,面色瞬间异然“禀奏皇上,这酒杯中果然被人下了鹤顶红!”
此言一出,被带来的宫人早已酿跄着噗通跪地,面色吓得惨白“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瑄祯死死望着她,额上已怒的爆出青筋“说,是谁指使你下毒谋害皇嗣?”
那宫人哆哆嗦嗦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睛却小心瞟了一眼身旁的丝莼娘子。丝莼娘子的脸已苍白,身子也微微轻颤,依旧勉强镇定着。
瑄祯亦微漏到她的小动作,他望向丝莼娘子,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般在他眸底凌厉刺出“丝莼娘子,可是你?”
丝莼娘子面上的苍白混着一丝无望的苍茫,她忽而哼笑一声“没错,是我指使她的!”
皇后庄和惊然的面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你为何要如此加害画妃与龙嗣?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你于心何忍?”
丝莼娘子本柔媚的眼波变得有些迟钝,她缓缓望向皇后,冷嗤笑道“你何必假惺惺的在此质问我?那画妃的盛权早已凌驾与你之上,这个孩子出世,你将更无立足之地,你难道希望他出生吗?我替你解决了心腹大患,你难道不高兴吗?呵,别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