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
他细细一嗅,用手指捻开一点粉末,沾上一点清水再闻。。我见他神s色郑重,面上却不知怎地红了起来。那是一种奇异的齪红,我取过他化开的那点香饵深深一嗅,只觉心头暖暖的,心跳一拍一拍突突地清晰地跳着,越跳越快,渐渐眼觞耳,整个人有些轻飘飘起来。我心知不好,“啪”地甩开那东西,喝道:“涅筠”
涅筠匆匆赶来时我已用清水扑面渐渐镇静下来,涅筠取来冰块敷在他面上,良久,他才渐渐恢复平时的神色俯,羞愧道:“微臣轻率了,不想这香这样厉害”
我赐他一杯泡得极浓的苦丁茶,道:“你只说里面有什么?”
他皱眉喝了一口,苦得眉毛都要打结了。半晌,清了清嗓子道:“依兰、豆蔻、山茱萸、>苁蓉、青木香、蛇子、天茄花、ru香、蟾酥、牡蛎和远志。”
我听不出什么,疑惑道:“仿佛是些药材?”
他点头,“若每样分开,确是普通药材,可若混在一起,便是对男女都有用的……”
他没有说下去,我面上一红,已经猜到,便道:“你只用水化开这一些便这样厉害么?”
他道:“独这依兰与蛇子便放了十足十的量,此香若焚烧起来,只怕药xing更强。所以一般用时都是掺一星半点到其他香料之中便可见效,也不易察觉。”
我心中一动,念及一事,问道:“这依兰有使人动之效,如果碰到鹅梨帐中香会怎样?”
“同效,其他书友正在看:。只是效果不及此香厉害。因为依兰花毕竟是草植,而此香中的依兰则是大量提纯的。娘娘可想而知,依兰花并非四季常有,而有此香,便可年年岁岁无虑了。”
这日,沛涵急匆匆从殿外进来道:“姌儿,我刚从苏嫔那里过来,像是不大好呢,你快过去看看。。”
我赶忙起身,一迭声吩咐了去请太医,立刻跟了沛涵往东暖阁去。因着苏嫔有身子一直畏寒。虽然入了三月里,她殿中仍供着炭盆暖炉。我携了沛涵一进去,便觉得那暖意兜头兜脸扑来,不觉生了蒙蒙一层汗意。
苏嫔裹着一条暗紫织花云锦被,整个人乏力地歪在床上,似乎呼吸有些艰难,一张脸也憋成了暗紫色,与那锦被一般无二。殿内焚着檀香,连炭盆里也扔着一把佛手,被暖气一烘。种种香气织在一起,香是香,却让人闻着有些浑浊气闷。
我忙吩咐道:“里头的香气太重了。快开了窗给苏嫔透透气。”
苏嫔紧紧拥着被子,往床里缩道:“姝妃娘娘,别开窗,有人要害我!”
我忙笑道:“好妹妹,这是在景仁宫。没人敢害你!”我伸手摸了摸苏嫔的脸,她身上脸上都热热的,出了好大一身汗,我忙取过绢子替苏嫔轻轻擦拭了,温声道:“你别怕,告诉本宫。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嫔畏惧地缩在床角,惊惶地指着地上道:“好多蛇,好多好多蛇要咬我!”
沛涵忙摘下银帐钩上悬着的一个香包。笑道:“你别怕,景仁宫里挂了好多驱蛇的香包,蛇一闻到气味就跑了,你安心住着就是。”
沛涵看了看苏嫔,有些担心道:“苏嫔似乎有些发热呢。你们去取些热水来给苏嫔服下。”她看着苏嫔嘴角的溃疡,似乎又比昨天大了一些。便道:“太医开的清热去火的药都给苏嫔喝了么?怎么这嘴上的口子长得更厉害了。”
伺候苏嫔的千珠道:“回媛嫔娘娘的话,我家娘娘昨夜的晚膳贪吃了些鱼虾,那东西是发的,估计因为如此,嘴上的东西才长得大了些。。奴婢也劝过,但娘娘说多食鱼虾可以让腹中的孩子聪明,所以宁可发些溃疡。”
沛涵无奈道:“那便罢了。你们还是听姝妃娘娘的嘱咐,平日给苏嫔服用的茶水都换成胎菊茶才好。”
正说话间,许太医便到了,我忙让了许太医为苏嫔看脉。许太医一径只是摇头:“娘娘连日来梦魇颇深,是不是?”
苏嫔乏力地点头:“自从上次惊蛰日遇蛇之后,午夜梦回,常自不安。”
许太医会意:“一旦醒来便浑身发热,虚弱无力,心悸难安,更兼因噩梦而浑身颤抖,腹中隐然作痛,可有这样的症状么?”
苏嫔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太医说的全中了。虽然每日夜来清晨都如此不安,但白日里倒还好些。敢问太医,我为何会如此?”
许太医慢条斯理道:“苏嫔娘娘初次有孕,又在怀胎三月之时受惊,导致心悸烦乱,白日有人陪着开解还好,夜来入梦难免会想起。因着多日如此,睡梦不安,小主才会内火上升,嘴角溃烂。微臣可以开些安神的汤药和外敷治疗溃疡的药物,小主只要按时服用应可无虞。”
沛涵尚有些不放心:“可是苏嫔有腹痛之状?”
许太医摆手道:“初初有孕之时,的确会有隐隐腹痛,那是腹中孩子在慢慢长大,牵扯到母体的缘故,不打紧的。”
我忙问道:“苏嫔身上总一阵阵发热,不要紧么?”
许太医含笑道:“孕中体热,乃是常事,。娘娘不信可以随时在苏嫔身上搭一把,任何时候都一定比各位身上都烫。所以有些女子刚有孕身之时,常以为自己风寒发热,误服汤药,以致没了孩子。其实只要看过大夫,都会无事的。”
我不免失笑,亦带了一分感慨:“是啊,要本宫和沛涵这样两个未有生育之身来照顾苏嫔,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还得多谢许太医提点。”
苏嫔忙道:“有姝妃娘娘在,嫔妾心里已经安稳许多了。若还是留在宫殿,那才真是后怕呢。”
沛涵拍拍她的手道:“前几日我经过那里,看里头已经在重新粉饰了。大约是怕有蛇虫待过,你住着害怕。等一切都装饰好了,你也平安生下了孩子,便可以安心住回那里做你的主位了。”
苏嫔微微一怔,抚着小腹含笑道:“我哪里敢奢望真能做一宫主位呢。从前我不过是侍奉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小小侍女,能有幸侍奉皇上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厚待了。现在我只盼着能好好安稳入睡,来日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好了。”
许太医在旁开好了方子,道:“启禀苏嫔娘娘,因娘娘有孕在身,微臣不敢开太烈的药,以免损伤胎儿。所以安神汤药也好,外敷治嘴角溃烂的药也好,药性都极为温和,以保娘娘和胎儿安好为上,见效会比较慢一些,但请娘娘切勿焦急。”
苏嫔的笑意温婉得若三春枝头一朵粉灿灿的樱花:“太医能以我和腹中胎儿为重,我又怎会怪责太医呢。”
如此,我和沛涵便陪着苏嫔闲聊直至午膳时分。苏嫔甚是热情,索性便拉了我和沛涵一同用膳。二人推却不得,便也一同坐下了。
因着苏嫔有孕,所有的菜品都是御膳房送了新鲜食料来,然后在景仁宫小厨房由苏嫔自己的厨娘烹制,不可谓不小心。这一日送来的午膳有瓜烧里脊、琵琶大虾、绣球干贝、炒珍珠鸭、奶汁鱼片、桂花鱼条、八宝鸡丁、香油膳糊、红烧鱼骨、鲜蘑菜心、玉笋蕨菜、砂锅煨鹿筋、罗汉酿虾丁、金腿烧鱼圆山鸡汤。
我看着琳琅满目一桌菜色,不觉笑道:“难怪妹妹你口角的溃疡好得这样慢,每顿吃那么多鱼虾,饱了口腹之欲,便伤了自己的嘴了。”
苏嫔不好意思道:“姝妃娘娘有所不知,嫔妾原也不喜欢鱼虾腥气,但兮妃娘娘有孕的时候一直大量进食,顿顿不离,所以大阿哥如此聪明伶俐。”
我只笑一笑,倒是苏嫔胃口甚好,一连吃了许多,倒也开怀。
一连安静了几日,皇帝因为挂心大阿哥的病情,也常逗留在钟粹宫中,对景仁宫难免有所忽略。我既已知皇帝的心事,只管安心照顾好苏嫔,也不再做他想。
这日,我正喝过花生酪乳,忽然间外头喧哗声大作,苏嫔身边的千珠面无血色地冲进来,哭着道:“姝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娘娘见大红了!”
我陡然一凛,一颗心直直地坠落下去,像是坠进了无底的黑渊里。我听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怎么会这样?”
千珠浑身都在发抖,像筛糠似的,得靠着墙根才能站稳:“奴婢也不知道。用了晚膳之后娘娘便开始腹痛,因为娘娘怀孕才四个月,每常也有腹痛之像,还以为不要紧。谁知今晚腹痛来得太急,才发作起来就立刻见了大红。”
“那么太医呢?去请了么?”
千珠带着哭音道:“已经去请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我本能地撂下手中的东西,向外奔了几步, 奔进苏嫔房中时,房内已尽是血腥气。苏嫔人整个人蜷缩在床内,已然晕了过去。我才要抱过她的身体唤她,一出手褥子上温热一片,我心底瞬即凉透了,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大块寒冰,冷得我也忍不住发起抖来。我犹疑了片刻,才敢将自己的手从褥子上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