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浮躁的日子 ---1

司马儒在东北的乌兰屯惊魂未定，又来到了西南的贵阳。他一跳下火车，就有一种跳进大海深渊的感觉，觉得身边除了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再就觉得脚下没跟，谋不着水底，沉重的海水挤压得他喘不上气来。放眼四望，周围似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幽蓝的海面，没有一只船，连一个小岛都没有。司马儒的心里惊恐万状，以至于不知从哪儿进到了五里弯的深宅大院。

事情发生在二零零二年九月三十日。

在北京到贵阳的T87次列车上，司马儒和杨美芳临窗对坐着。杨美芳面容憔悴，一脸铁青，被长途旅行和晕车的毛病折磨得没有一点精神。她两眼微闭，疲倦地仰靠在座席上。而司马儒却是一脸愁苦，两眼心事重重地向车窗外面望着。

司马儒是1998年关东农大的毕业生，毕业后被招聘到吉原市农业局工作，要不是他与妻子梁金萍的婚姻闹得近于崩溃，他是不会和一个浙江女子坐这趟列车来到贵阳做什么瓜子生意的。

对于司马儒来说，他和梁金萍的婚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不知别人对结婚有什么感受，反正他觉得人结婚，那是误入了一个被上帝美化了的十分恶毒的陷阱。

咳！人还是不恋爱不结婚的好。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上帝塞进我们心口里的一团乱麻，是无数次，无休止地扎进我们心肝里的一把尖利的锥子。婚姻又是什么？那是上帝在有意识捉弄我们，想给我们套上枷锁，绊上脚镣时，送给我们的一块极具诱惑力的夹肉面包。在我们吃了那块面包后，我们也就无意中走进了那座没有围墙，没有电网的人间地狱。

在过了三年的婚姻生活后，司马儒的脑海里就形成了这样一种违反常理的念头。

这种念头的产生，也许源于司马儒婚姻的不幸，或者是和婚前那些自由自在的岁月相比失去了自我。

在心里产生这种念头之前，司马儒一直自我感觉良好，这不光是他在学业上比别人更优秀，还因为他是个相貌堂堂的棒小子。一米七八的个子，宽宽的肩头，肌肉发达的臂膀，健康得浑身透出一种彪悍，结实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可在司马儒结实的身体背后，却透着一股幼稚、浅薄的书生气。司马儒生着一头黑发，浓眉下的一双眼睛，给人一种诚实、善良和可靠的感觉。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对社会知之甚少，很少世故的书呆子。

书呆子怎么了？书呆子也不完全是他的过错。这应该归咎于他的家庭出身。司马儒经常在心里怨恨自己的家庭出身。因为他出身在一个农民家庭，这就使他受到了父母和村里人的影响，使他养成了朴实、善良的性格。同时，因为他的家庭出身，也就注定了他的贫穷，而贫穷又意味着失去自我，司马儒就是因为失去自我而成了妻子梁金萍的俘虏的。

结婚后，由于某种说不清的原因，使司马儒对机关的工作也失去了兴趣，在一次与梁金萍的激烈冲突后，在深秋里一个晴朗的清晨，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背上他的行囊，坐上他们北方城市所特有的“倒骑驴”人力车，抚着清凉的风奔向火车站去了。在火车站，他与他的邻居——一个浙江商人冯灿根会面后，就一同登上了火车。他们乘坐的列车，在这个不算出名的小站一启动，就沿着无限延伸的铁轨向着北方，向着司马儒也不知道的地方行进着。

此次出门，说是和冯灿根到外面做生意，可司马儒的心里明白，他的根本目的不在于做什么生意。他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幸福，也不是为了逃避幸福。他只是想逃离他的那个家，逃向那遥远的地方，借以排解心中的烦恼，拯救整日空寂的灵魂。

司马儒没曾想到，在东北的乌兰屯，他险些被冯灿根和杨美芳两口子给骗了，现在，他又被逼到贵阳，还得继续做瓜子生意。

早晨6点30分，列车缓缓驶入了贵阳火车站。司马儒和杨美芳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东西，当火车一停下，他们就跟随下车的人流向列车的门口移动

当司马儒跳下火车，一脚踏上贵阳的土地，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座城市是陌生的，见到的所有面孔是陌生的，就连脚下的土地也是陌生的。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做买卖，好比一个人在陌生的山里走黑路，那不早晚遭遇不测吗？一想到这里，司马儒就浑身毛骨悚然，后悔当初不该冒然地听信冯灿根和杨美芳的话，冒乎扎天地跑到贵阳这个陌生的地方做什么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