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浮躁的日子 ---4
冯灿根家就在司马儒家的后院。从司马儒家前面的院门出去，顺着院墙绕到后面，也是一个对开的铁门，进了铁门，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的左侧，原是一块空地，现在被冯灿根搭上了棚子，上面罩上了石棉瓦，就成了冯灿根烘炒瓜子的车间了。棚子里的一侧用作堆放瓜子，另一侧，冯灿根就着院墙搭了锅灶，安放一个好大好深的大锅。这个大锅，就是冯灿根制作五香瓜子的锅。在大锅的旁边，堆着煤，放着风车，还有干炒瓜子的干炒箱。除此而外，就是装瓜子的塑料袋，、尼龙丝袋和打包机了。院子的右侧，是就着院墙盖起的两间坐北朝南的仓房，现在成了冯灿根两口子的住所。进了房门，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放着自动打火炉灶，液化气钢瓶，电饭锅和一些厨房餐饮用具，地的中间，放着一张餐桌，桌旁放着几个方凳。从厨房一侧的房门往里走，那是冯灿根两口子的卧室。里面除了一张双人板铺，上面铺着被褥外，墙根处是一些皮箱、纸箱、旅行包之类的东西。这些可能就是冯灿根和杨美芳两人的全部家当了。
司马儒进到屋里，就在厨房中间的地桌前面坐下了。冯灿根拿过来两个玻璃杯，还有一包绿茶放到桌上，很是随和地问：“司马大哥愿意喝绿茶吗？”
“没喝过绿茶，北方人都喝花茶、红茶。不过，除了绿茶，其他茶叶我基本都喝过。”
“好啊，今天我就请你品品我们老家产的绿茶。这种茶特别提神，你要是在晚睡前喝一杯绿茶，这一夜，你就甭想睡着觉。”冯灿根边说，边把茶沏上，送到了司马儒面前一杯。
司马儒边接过茶杯边说：“这就不好，喝这种茶，就不如喝酒了。一杯酒下肚，你就飘飘欲仙，一头栽到床上过阴了。什么婚姻、家庭，前途、命运，一切烦恼的事，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什么叫幸福？我看这就是幸福。”
冯灿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那就是幸福？那种幸福我可不赞成。你这话，我看是带有很大的消极情绪吧。我们青年人，应该对生活充满希望，充满信心，应该有所追求，不能钻死牛犄角，总往憋屈的事上想。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这是多么好的日子？哪象我们，跟非洲难民似的，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你应该对这个家感到满足。”
司马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心情沉重地说：“居家过日子，一家不知一家呀。你家也有不顺心的事？”
“我家咋的？我家不是地球人？你总记着，家家都有难唱的曲儿，哪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这些大道理我也懂，可这梁金萍也太不像话了，跟她过日子，我真觉得没有幸福。”
“你看你这人，大道理说得清清楚楚，说话比谁都明白。可你怎么心里明白腿打别呢？轮到自个儿身上，硬是往歪门邪道上走。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舌头碰不着腮的，磕磕碰碰儿的谁家能免得了？就你不能容忍？”
司马儒有些不耐烦：“哎呀，你看你，又把话题扯远了。你不是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吗？我是说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我真的没有感到我幸福。我在这个家，真的是呆不下去了，真想逃离这个家，逃到遥远的地方，越远越好。”
冯灿根忍住了笑沉思一下后说：“大哥，我听你说话还真有点儿意思，挺风趣的。要我看，说逃离这个家，这话不好听，也不能那么想。你们俩一起过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不过现在，你个大老爷们儿这样在家连憋气带窝火地呆着，还真不是曲子。你在家呆着闹心不算，我大嫂看你也不顺眼。莫不如和我出去避避风，到外面做点儿买卖。你不是想找个能赚钱的工作吗？你要想找个能赚钱的工作，我看还真不是立马就能找到的事。你就边做买卖边找工作，两不耽误。省着我大嫂看你在家心里不痛快。”
司马儒自嘲地冷笑一下：“我能和你做什么买卖？我又不懂做买卖的事。”
冯灿根很严肃地说：“你不要笑，我说的是认真的。你不懂买卖上的事不要紧，只要你能出钱就行，买卖上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别的不会，就会做买卖，我有一肚子的买卖经。”
司马儒用轻蔑的目光望了冯灿根一眼，心想你冯灿根还吹起来了。你那么会做买卖怎么还没挣到钱，到现在，一家人还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你说你会做买卖，不就是炒点儿瓜子卖吗？那还能算做买卖？做这样的买卖，可劲挣能赚多少钱？司马儒这样想着，就是没把话说出，只是淡漠地问道：“冯老弟，你说的买卖不是指这瓜子买卖吧？”
“怎么，你瞧不起这瓜子买卖？我说的正是这瓜子买卖，贩运瓜子啊。你可不要瞧不起这瓜子买卖。你要是信着我，跟我倒瓜子准能发大财。我告诉你，我对瓜子的市场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从国际市场到国内市场，就没有我不清楚的。我问你，世界上哪个国家生产瓜子最多？”
“不知道。我哪能知道那些啊？”司马儒摇着头回答。
“俄罗斯啊！俄罗斯每年种植三百八十八万八千公顷的向日葵，第二就是阿根廷了，阿根廷是三百四十七万六千公顷。其次还有美国、乌克兰、印度。中国能排第六，才九十五万公顷，年产量也就接近二百多万吨吧。那些国家，地域广，面积大，瓜子的产地也分散。我们国家，产瓜子的地方百分之八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河套地区，再一个就是东北的松嫩平原。这两个地方的瓜子产那么多，当地根本就消化不了，都拉到南方去了。特别是贵阳，每年要消耗掉几千吨。假如我们把收上来的瓜子，从东北产地拉到贵阳去卖，一斤能挣五、六角，要是赶上好行势，一斤能纯挣一元钱。你看看，我都把这瓜子买卖琢磨透了，可琢磨透了也不等于能挣到钱，无本难取利啊，你看我有什么法子？我主要是搞不到本钱。我要是能搞到本钱，早发了。你司马儒要是有钱，往贵阳贩去百八十吨的，那不一下子就发了吗？这买卖确实好干。我就是没有资金，我要是有资金，我早就不在这里开这干炒食品厂了。”
听了冯灿根的话，司马儒真的有点儿动心了。对司马儒来讲，挣钱不挣钱是小事，主要是想暂时避避这个闹心的家。他相信自己还年轻，又是大学毕业，早晚会有适合自己干的事情的。将来自己找到工作了，自己的心情好了，妻子的情绪也会好的，到那时，自己就会很仗义地回到这个家，回到妻子的跟前。只是眼前的困境，真是搅得自己不得安生。要是真的有这么个机会，出去走走，哪怕是出去旅游也好。现在，冯灿根提出了这么个主意，还真的说到司马儒的心里去了。他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和你做买卖我倒挺高兴，可我也和你一样，也是没钱啊！”
冯灿根笑了，继尔用一种善意的嘲笑说：“你看你，笨了不是？你没钱，你可以借啊，你可以贷款啊！你怎么能和我一样呢？你看我，一个南方人，到这北方，人地两生，求借无门，上哪儿搞到那么多的钱？我就是差没有本钱，我要是有本钱，还跟你说这些？我早干上大买卖了，也不至于到这冰天雪地，人生地不熟的大东北谋生来了。”
司马儒觉得冯灿根的话是有道理。琢磨了一会儿说：“你说的都是实在话，等我回去考虑一下。”
“你还考虑什么啊？关键是钱，是本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
“那我也得想想办法啊！我要是真的能搞到钱，咱们俩就试巴一把。”司马儒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问：“哎，那得多少本钱啊？”
冯灿根笑了笑说：“多少本钱？这就看你想做多大的买卖了，本钱多就做大买卖，本钱小就做小买卖。不过要我看，从东北往贵阳贩瓜子，小倒动就没意思了，你至少也得弄它伍拾万。这样咱们才能周转开啊。”
司马儒犹豫了一下，很是谨慎地说：“这么大的数字，我可是没把握。不过，咱们算是有这回事儿，我回去张弄张弄，过后我给你回话。”
司马儒说完，心情有些舒畅，但也有些为难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