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

两人回到海边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海上明月生。

相柳牵着小夭的手，一步步行走在海面上，欣赏这天地间最为瑰丽壮观的景色。

“小夭？”

相柳偏头，惊觉小夭不知为何竟湿了眼眶。

“很久之前，有个人曾对我说‘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①

“的确。”相柳忍不住赞同道。

小夭轻笑一声，眼里湿意更重了：“他说了这样的话，后来却毫不犹豫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相柳沉默了。小夭声音里的情绪很不对，忍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

“他是谁？”

小夭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望着海平线尽头，那里，一轮圆月静静悬挂在天边。

过了许久许久，小夭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

“相柳，生辰快乐！”

相柳看着她：“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过了这个生辰，你就成年了。”小夭没有理会他的反驳，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好好活着，不要放弃。”

相柳对上她的目光，只觉小夭的眼神里蕴含了无尽的情绪，有些他熟悉，更多却是陌生的，深沉的，蕴藏了许多他读不懂的沉重。

这样的眼神……相柳无来由地想起很久前在狌狌镜里看见的那个人。

明明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孔，脸上沉重的神情却与他截然不同。

“好。”相柳压下心中思虑，郑重地向她许诺，“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活着，陪在你身边。”

相柳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小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听到后半句，她怔了下，低眸默然，心中却苦笑了一声。

月色幽寂，高照半空，海面上波光粼粼。

小夭奔波了一整天，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相柳召唤出雪白的大海贝，让小夭进去歇息。

小夭一边走一边掏出怀里的狌狌镜，递给相柳道：

“这里面收录了百黎族的巫蛊之秘，还有玉山收藏的各种珍贵典籍。你拿回去好好学习，开卷有益。”

相柳默默地接了过去，指尖摩挲着镜面的花纹，若有所思：“这才是你送我的成人礼？”

“聪明！”

小夭踮起脚，笑呵呵地揉了揉他额头。

不料一抬眸，小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空荡荡的大贝壳，此时被各种器物塞得满满当当——

一张红白相间的玳瑁大圆榻横在海贝中央，四周摆满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空中漂浮着一盏盏精致的水母宫灯、壳顶挂满一串串用七彩螺壳做成的风铃，风一吹便发出悦耳的声音……

偌大的海贝被各色物事布置得琳琅满目、焕然一新。小夭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哪哪都漂漂亮亮的，她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朏朏也十分喜爱海贝里的装饰，嗷呜一声，一头滚进角落的珍珠蚌壳里就不愿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小夭兴奋地躺倒在豪华的玳瑁榻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在上面翻滚。

相柳笑而不语，只好整以暇地在一旁握着狌狌镜开始看典籍。

小夭得不到回应，也不恼。她实在是累了，滚了一会就在榻上舒服地呼呼大睡。

待她醒来时，一眼便看见相柳盘腿坐在贝壳里，就着水母宫灯的光芒，仍在专心致志地阅读。

小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无限温馨，恍惚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陪着他，该多好……

她闭上眼睛，眨去眼底泛起的酸涩，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抹殷红的颜色：

“咦？”

小夭腾地坐了起来，才发现那是她方才垫着脑袋睡觉的枕头。

刚刚太累了没留意，此时小夭将枕头捧在手中仔细端详，才发现自己枕的居然是一块胭红剔透的漂亮石头！她又捏又摸，忽觉手感有点熟悉——

“这是……鱼丹红？”小夭震惊极了，喃喃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相柳头也不抬，随口“嗯”了声以作回应。

小夭差点想把手里的红玉枕砸过去，这这这……这家伙，太败家了！

鱼丹红本就难得，色泽这么纯净质地这么细腻的品质更是可遇不可求，这家伙居然将它随随便便做成了枕头！

小夭只觉胸中怒气风起云涌，偏偏相柳还浑然不觉地低头看书。

此情此景，连角落里安静躺尸的朏朏都看不下去了。它屁颠屁颠地跑到小夭身边，蹭着她脚踝撒娇，仿佛跟她说“息怒、息怒。”

小夭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朏朏的头，语重心长地叮嘱：

“有这么个败家主子，好朏朏，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看家知道吗？”

“要看何不自己看？”相柳偏偏不嫌事大地火上浇油。

小夭：“！！！”

她终究没忍住将手里稀罕至极的红玉枕一把砸了过去！

相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