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命在旦夕 苦豫嫔惨遭陷害
入了春,各国使节都来京进贡,驿馆车水马龙。
这日大理使者送来贡品,大理国听闻朕新添皇子,除当地特产的布料珠宝外,另添了几样上等暖玉制成的书剑文玩等小物件。
朕下了朝,便将玉件带到母后宫中,想着给君明玩儿,
才踏进长乐宫,就见太医宫人们忙作一团,个个急切万分。
朝云看到朕,带着哭腔道,“皇上来了,奴婢正要去请您呢。不知怎的,君明殿下今早突发高热,不仅吐奶吐药,连水都喝不下去了。。。”说着抹起眼泪。
“哦?”
朕心中一紧,忙进寝殿。
母后正抱着哭闹不止的君明,双目通红,竟没注意到朕来了。
朕抓住院判,摇晃道,“快说,君明到底怎么了!”
院判也急得满头大汗,“回皇上,君明殿下的身体一直强健,也不像是受凉受惊所致,倒像是,倒像是有人故意毒害,只是臣不能确定药物来源,所以无法对症解毒。。。”
朕听了顿时大怒,“故意为之!究竟是谁要害朕的大皇子,小圆子!传朕的旨意,后宫嫔妃通通禁足,一个个给朕查!”
母后也是惊惧万分,流泪道,“皇上,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想加害君明呢?他可是您的长子啊,纵使有什么不满,大可朝着臣妾来,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呜呜~”
“母后别怕。”
朕替母后擦着眼泪,心里倒没有母后这样急切。若君明不在了,君曜成为首嗣,靖国公同蒋家争斗起来,或许更合朕的心意。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打压蒋氏,也怕母后伤心,所以面上并不露出来,一昧环住母后安慰,“放心,咱们的君明是最有福气的,一定会平安无事。”
说着眯起眼睛,吩咐小圆子,“先去豫嫔宫里,给朕搜宫!”
又对母后道,“朕看是有人按捺不住,想取君明而代之。爱妃也知道,本朝向来立长,若是没了君明,自然就轮到君曜了。”
母后稍微冷静了些,却又忍不住啜泣,“臣妾都急糊涂了,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君明的病,再这样水米不进,恐怕就。。。就。。。呜呜呜。。。”
朕叫来内常侍,“赶紧传朕的旨意,全国下发皇榜,召集能人异士,能医好大皇子的,赏黄金万两,快去!”
又对着太医们道,“你们也一样,能治好君明的,都有重赏!赶紧跟着小圆子去搜宫,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一阵忙乱后,众人都退出去办事,朕才徐徐走到床侧。
母后还握着君明滚烫的小手落泪,君明面色潮红,嘴唇发白干裂,好在气息尚可,暂无性命之忧。
朕叹了口气,握紧了母后的肩膀。
永巷。
豫嫔宫中。
“君明殿下病了,凭什么怀疑本宫!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来本宫这儿搅闹!”
豫嫔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内室,不由火冒三丈,吓得怀里的君曜嘤嘤哭泣。
小圆子也十分头疼,却不得不躬身道,“豫嫔娘娘,这是皇上的手谕,不只您,另外两位那儿也搜着呢。实话告诉您,大皇子是被人下了药了。皇上震怒,一定要揪出这人来。您也别恼,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谁料不出一刻钟,就有内监来报,“圆公公!奴才们在豫嫔娘娘的小厨房里发现一包东西,不知究竟是何物,还请太医过目。”
说着递上来个油纸包。
豫嫔始料未及,赶紧把君曜塞给旁边的奶娘,气的指着那内监大骂,“本宫从未见过这东西!肯定是你们拿来陷害本宫的!”
小圆子把东西递给太医,冷着脸道,“娘娘先别着急,太医还未看过,尚且不知道是什么,您何必如此慌张呢?”
那太医打开油纸包,闻了闻里面的粉末,又用小指沾了一点尝过,不禁皱起眉头,赶紧漱口,“这,这是藜芦根啊。此药有剧毒,内服致吐,偶尔入药,也要仔细斟酌分量。这么大一包,若都进了饮食中,必死无疑。”
小圆子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几个,再去好好搜搜,有没有别的!”
豫嫔如遭雷劈,惊骇急怒,“圆公公,本宫真的没有见过这东西!肯定是有人陷害本宫!对,肯定是有人陷害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说着便往外走,却被几个大力太监拦在殿门。
“娘娘,您现在最好哪也别去,不然皇上生了气,奴才也无能为力了。”
豫嫔还待辩驳,又有内监搜出一个鎏金小盒子,“圆公公,是从寝殿花瓶里搜到的。”
豫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盒子,说不出话来。
小圆子也不管她,叫来太医。
太医这次却一看就跪下了,“快!快盖上盖子!这,这是蟾酥啊!此物剧毒,只需少量吸入便可致命,这,这。。。”
小圆子细细收好金盒,朝豫嫔道,“娘娘,这回您能见皇上了,就请在宫里等着吧。”
说罢带太医先出了门,豫嫔则被押进寝殿看管。
长乐宫。
小圆子领进太医和内侍,把搜出来的脏证用托盘奉上,“回禀皇上皇后,奴才们是从豫嫔宫中搜出来的,静贵人和崔选侍宫中并无不妥。”
太医也上前道,“回皇上,油纸包里是藜芦根磨的粉,应该就是君明殿下所中之毒,微臣已经熬好解毒汤药,殿下服用后便可无恙。只是,只是。。。”
朕接过汤药,看母后亲自给君明喂了几勺,果然没有再吐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瞪着太医道,“只是什么!快说!”
太医赶紧跪下,“回皇上,那盒子里装的,是剧毒的蟾酥,只需一星半点即可致命,微臣,微臣惶恐。。。”
朕和母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朕沉默片刻,缓缓道,“既然此物没有用来对付君明,肯定要用来对付别人。可能是静贵人崔选侍,也可能是朕和皇后。呵,要是君明不在了,朕和皇后也不在了,那就只有她能凭君曜当上太后了。。。”
母后信了朕的话,惊得捂住心口,叹气道,“臣妾从前觉得豫嫔这孩子虽然骄纵,但不至于有大的错失,却不想,却不想她竟然。。。只是皇上也别想的太坏了,虽然君明受了些罪,到底也没事了,那东西说不定有别的用途。。。”
朕好容易才给豫嫔扣上罪名,哪肯轻易放过,“母后好好照顾君明,有什么事就派人告诉朕,朕要亲自审问豫嫔。”
看母后点了头,朕强压心头怒火,领着小圆子往豫嫔宫中而去。
进门时,豫嫔已经脱簪待罪,一身素衣,披着头发跪在正殿。
她看到朕,也不急着辩解,而是膝行上前,双目含泪,“皇上,臣妾自知百口莫辩,却还有话要说,请皇上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听臣妾一言!”
朕挥挥手,让小圆子他们退下,这才冷声道,“豫嫔,朕只问你,君明是不是你害的!”
豫嫔哭的喘不上气,“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臣妾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戕害皇嗣,这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的!”说着抱住朕的腿,“皇上,您是知道臣妾的,臣妾虽然任性,却对皇后十分敬重。。。啊!”
话没说完,便被朕扇了一巴掌,“你还好意思提皇后!君明的事就算了,那蟾酥是不是要用来谋害皇后的!贱人!”怒气仍未消,又给了豫嫔一脚。
豫嫔痛的闷哼一声,趴伏在地,却只垂泪道,“皇上若是能消气,便是打死臣妾也无妨。只是这事并非臣妾所为,皇上想想,若是有人陷害臣妾,此人城府之深,再留在皇上身边,岂非是祸害!”
朕怒极反笑,“好啊。不是你做的,你要那些毒药干什么?要治病救人不成?”
豫嫔赶紧跪好,辩解道,“皇上,事到如今,臣妾只有实话实说了。那蟾酥确实是臣妾的,也是臣妾亲手藏在花瓶里,可藜芦确实不是臣妾的啊。皇上您想,臣妾要是真想致君明殿下于死地,何必舍近求远,不用剧毒的蟾酥,却用什么劳什子药草啊。况且如此机密之物,臣妾怎么会放在小厨房的架子上,必定仔细藏好才是。臣妾一口咬定有人陷害,是因为臣妾的宫人都十分忠心,外人根本无法靠近臣妾的寝殿,只有小厨房人多眼杂。而且,臣妾既然连蟾酥都承认了,何必再掩盖其他的呢?真的是有人陷害臣妾啊,皇上!”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朕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便追问道,“就算藜芦不是你的,你要蟾酥那种剧毒又意欲何为!”
“臣妾,臣妾。。。” 豫嫔吞吞吐吐的,见朕脸色铁青,又要发怒,终于一咬牙道,“臣妾是用来配嫦娥加丽丸的。。。臣妾自诞下君曜后,不仅脸色发黄长斑,腰上还,还生了许多赘肉,又常有下红。臣妾,臣妾这样,皇上肯定不会喜欢了,所以,所以臣妾托家母从民间弄了偏方进来,说是能令臣妾和产前一样,却不想被小人所利用,险些铸成大错。臣妾真的知错了,求皇上能彻查真相,臣妾愿意领受一切应受的责罚。”
看朕脸色仍阴晴不定,又哭道,“皇上若是不信,其实,其实在院里的玉兰树下,还埋着个坛子,里面是已经配好的药丸,其他药材不值什么,余的臣妾都烧了。只是这蟾酥十分难得,臣妾才斗胆留下,想等下次配药时再用。。。”
朕叹了口气,对门外道,“小圆子,带几个人去玉兰树底下,看是不是埋有坛子。”
只听外头一阵脚步铁锹声后,小圆子果然抱着个满是泥土的青玉坛进来,“回皇上,是有这么个坛子,要不要请太医查验?”
见朕挥手,忙递给门口静候的太医们。
院判取出一颗,先仔细闻了闻,又用水化开一点儿尝了尝,才禀报道,“回皇上,此药中确实有少量蟾酥,但主要是人参,当归,川芎,丹参,赤芍,淫羊藿,韭菜子,蛇床子,薏苡仁等药,主益气养血,调经赞育的功效。只是里面有多味禁药,这。。。”说着拿眼睛瞟了瞟狼狈不堪的豫嫔,停了话头。
朕闭了闭眼睛,思索了一下豫嫔的言行,若草率处置她,罪名显然不够实,只好吩咐小圆子道,“传朕手谕,豫嫔言行无状,屡犯宫规,无德抚循皇子,着废去册妃礼,禁足寝宫,非诏不得出。供给选侍份例,二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小圆子早就对嚣张跋扈的豫嫔不满,赶紧领命道,“是,皇上。”
豫嫔闻言大悲,嚎啕着抓住朕的衣摆,“皇上!您怎么处罚臣妾都可以,求您不要带走君曜!他还小,不能没有生母在身边啊!皇上。。。”
朕厌烦道,“朕会命大理寺仔细审问,必不令一人蒙冤。只是无论你是否起过害人的念头,光是私相授受,带禁药入宫一条,就足以打入冷宫。君曜怎么能再跟着你这种母妃?你若再纠缠不清,就别怪朕无情了。”
说着踢开她,带小圆子离去。
豫嫔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宫门砰的一声关上,留她在死气沉沉的殿内绝望的哭泣,对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影倾诉衷肠,“皇上。。。其实,臣妾确实恨不得杀光所有在您身边的女人,尤其是皇后。本来臣妾才是您的皇后,她却连自己的儿子都勾引,夺走了臣妾的后位和君曜的太子之位。可是,臣妾真的没想过害他们,因为您是那样爱皇后和君明,要是臣妾真的做了,您一定会伤心痛苦,臣妾不想您伤心痛苦。。。皇上,为什么您对臣妾如此绝情。。。”
长乐宫。
母后听朕说了事情始末,看着仍在啼哭的君曜和已经入睡的君明,叹息道,“臣妾只觉得心寒,后宫不过区区四人,便争斗至此。唉,只是可怜了君曜,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将他视若己出的,他毕竟也是臣妾的皇儿。。。”
又转过话锋,“不过,臣妾觉得豫嫔说的有道理,虽然她一时犯了糊涂,君明的事终不似她所为,倒像有人借机扳倒她。。。”
豫嫔看似愚蠢张狂,办的事情倒都留有余地,不是说陷害就能成功的。
朕想起这茬儿就头疼,便顾左右而言他, “不要想烦心事了,朕真恨不得将这些麻烦的女人都丢进冷宫,只和母后厮守。母后从凌晨就一直悬着心,水米未进。到底身子要紧,既然君明已经无恙,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母后点点头,吩咐乳娘们好好照看君明君曜,这才和朕到前厅用膳。
看着母后用了不少,朕一边递了红枣山楂饮给母后消食,一边宽慰道,“爱妃且放心吧,朕已命大理寺严审,很快便会有结果的。”
膳后又陪着母后逗了一会儿君曜,看了看还睡着的君明,这才就寝。
只是朕脑子里翻来覆去的计算着后宫众妃,母后又悬心君明,都睡得极不安稳。
静贵人宫中。
夜色已深,嫩绿的枝头伸进半开的窗棂,含着待放的花苞轻摇。
静贵人悠闲的剥着贡桔,靠在榻边听莹儿细细禀报今日之事。
“虽说豫嫔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皇上还是下令废去妃位,禁足宫中。而且所有跟着豫嫔的宫人都被押到大理寺审问了,现在不知是怎么个光景呢,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静贵人却无半分喜色,“莹儿,你刚才说,那藜芦是从豫嫔的小厨房搜出来的?”
莹儿点头道,“正是。”
静贵人问道,“盯着豫嫔的人有没有回话?”
“在殿外候着呢。”
莹儿赶紧把人传进来,那小太监道,“娘娘,奴才这些日子都仔细盯着豫嫔宫里的往来,只有一个可疑之人。前日崔选侍身边的小茶去豫嫔宫中找一个小宫女芠儿,却突然不舒服,到小厨房烧了些热水喝,除了这事儿,再没别的人进过小厨房了。当时只有奴才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看见了,豫嫔并不知道。”
说完见静贵人挥挥手,赶紧下去了。
静贵人揉揉鬓角,头痛道,“你也听见了,以后要多在门户上留意,勿让小人钻了空子。”
莹儿取过薄荷油替她按揉,“看来这崔选侍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绊住了豫嫔。”
“呵。”
静贵人莞尔,笑意却未达眼底,“她?恐怕没那么大本事。”
莹儿有些糊涂了,“贵人说,不是崔选侍?那是谁?”
“是她,又不是她。”静贵人打了个哑谜,缓缓闭上眼睛,似乎累极了,“一个民间女子,无财无势,对下人也不大方。你猜,她是凭什么做成这些事的?”
莹儿猜到了答案,但是没有明说,只问道,“那贵人到底帮谁?”
“本宫谁都不想帮,但谁都要帮。多看他们咬一咬,未必有坏处。”
静贵人笑了笑,坐直身子,“吩咐个妥帖的人,别让芠儿再有说话的机会,不然崔选侍就活不成了。再叫张嬷嬷悄悄照应豫嫔,递些吃食衣物,她向来高傲,可别想不开了。现在给本宫研墨,本宫要写一份罪己书。”
莹儿赶紧劝阻,“这是为什么呀贵人?您马上册封为嫔,就能和豫嫔平起平坐了,何苦惹这个麻烦。。。”
程静轩却坚持道,“研墨!”
铺开宣纸,边写边道,“豫嫔原该与本宫同日册封,如今却被禁足,加上大皇子重病才愈,皇上正烦心,若本宫仍志得意满的受封,岂不惹人怀疑,是本宫在后面捣鬼。何况本宫一向协理六宫,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说本宫没有责任。此时若主动认错,不受晋封,自然会给皇上皇后留下好印象,还能得到豫嫔的信任。崔选侍看本宫如此懦弱,也不会视本宫为大敌,自然露出破绽。这样一举多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嫔位,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在乎一时的得失。”
说着运笔如行云,不多时已写就,又仔细的看一遍,才折好递给莹儿,“给圆公公送去,嘱咐他明日一早呈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