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一直到日落时分,小锦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便望见坐在桌边的云忱音,目光沉沉的望着她,小锦眼睛飞快的眨了眨:“少、少夫人……”
云忱音很生气。
这几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冲击她的内心,让她一直以来平静淡然的性子染上了几分火气。好在理智未失,她压抑着心底的烦躁,询问道:“去哪儿了?”
小锦不自觉的双手紧握,眼神飘忽,神情也不自然:“奴婢去茅房了。”
云忱音的视线落在她的鞋底,火气顿时便上来了:“去茅房去了一下午?下人统一的茅房在西边最角落处,那里因为前几日雷雨天气,水洼泥泞少不了,可你的鞋底却干干净净,你在撒谎!”
小锦“咚”的一声跪下,她额前不禁开始冒着冷汗,她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这时景衔青回来了,小锦灵机一动,扑到云忱音脚边:“没、没有,奴婢没有撒谎,只是回来的时候顺道换了鞋子,这才是干净的。”
云忱音望着她薄唇紧紧抿着,这府中,上至主子,下至奴婢,都觉得她蠢吗,这般蹩脚的借口都拿来糊弄自己!
“这是怎么了?”景衔青问道。
只是云忱音还没开口,小锦便哭哭啼啼的解释起来:“是奴婢惹夫人不高兴了,奴婢中途肚子疼去了一趟茅房,奴婢不该擅离职守的,是奴婢的错。”
云忱音一默。
她真是见识到了府里下人的嘴脸。
她并没有急着反驳,只是抬眼注视景衔青,等着他的回复。
景衔青被她的目光一刺,莫名的有些羞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人有三急,下去吧。”
“是是是!”小锦心中暗喜就准备退下。
云忱音的心慢慢沉了下去:“站住。”
小锦僵住,可怜兮兮的视线飘向景衔青。
云忱音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景衔青:“你明知道我病了,身边就她一个婢女,但是她擅离职守,甚至没有帮我叫个其他下人。我醒的时候,连口水都喝不到,她是我的婢女,我要处置她,你要拦着吗?”
景衔青怔住,他没想到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再扭头看向小锦的时候,目光中带了一丝冷意:“对不住,我竟不知是这样,犯了错就该罚,自然需处置她。”
云忱音心中郁气稍解:“这样的婢女我用不起,按照府里的规矩扣一个月月钱,打手板五下,你自己找管家安排其他去处吧。”
小锦脸色一白,她再次跪下,只是这次她跪到在景衔青的脚边:“公、公子,奴婢本是您的通房婢女,这伺候人的活儿小锦本来就不擅长,这才有了疏漏,奴婢不是故意的!您不要赶奴婢走!”
云忱音脸色骤变。
就连景衔青都差点惊到跳脚,下意识瞥了一眼云忱音,果然看到云忱音神色冷凝,心里一慌:“你在说什么?什么通房婢女?”
“小锦自打进府,就是夫人给您安排的通房啊!只是您后来去了战场,奴婢奴婢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没了碧玉年华,等到摽梅之年都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您回来。就算您之前病了,奴婢也未曾想过离去。上天怜我,终于让奴婢等到您恢复神智,可您、您要赶奴婢走吗?”
景衔青呆若木鸡:“我、我并不知晓……”
“难道奴婢苦等的这些年,只换来您一句不知晓吗?”
这件事情景衔青的确不知,他亦理解苦等离家的军人有多不易,所以上官书兰在他心中始终占有一些分量,突如其来得知小锦是他的通房,他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云忱音起身朝外走。
景衔青一懵:“你去哪儿?”
“去外面买下人。”
景衔青拉住她的手腕。,脑也冷静下来:“何须如此,小锦的事情我自会安排妥当,让管家再给你安排其他婢女不就行了。”
云忱音转身:“母亲从未和我说过小锦的身份,以后府中再给我安排的下人,我可不敢用。”
景衔青恼怒:“那毕竟是我母亲,这话过了!”
云忱音猛地甩开他的手,冷笑质问:“过了?她不顾我的意愿在我们房中点催情香,无论对错对我鞭挞使我受伤,刻意拖延我治疗时间,就连伤药都不曾用好的,你母亲她自己轻微擦伤尚且要用最好的黑玉雪膏,而我的手背,手心,后背,深入皮下注定留疤,她却问都没问过。我只是说了一句不敢用她给的下人,这就过了?”
“更过的话我还没说出口呢!”
“指派一个通房婢女来伺候我,从未和我提过。纵容上官书兰亲近你,却将我支开。我病了,依旧只有这个通房婢女照顾,甚至没多安排一个人。”
“景衔青,你当初是救了我的命,我已经嫁于你冲喜,偿还你一命!你的恩情我已经还请了!我不欠你的,凭什么要在这受这种气!”
景衔青被质问的连连后退,直到抵到冰凉的柱子,才猛然惊醒,握住云忱音的双手,咽了咽口水:“我、我……”
云忱音挣了挣,没挣开:“放开我!让我走!”
“别、别走!”景衔青急急道,“我会处理好的!我都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
将埋藏心里许久的话一声声说出,云忱音痛快极了,但看到景衔青着急惊慌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心软了,“好,我信你。”
景衔青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人我还是要买的。”云忱音顿了顿,“明天再去。”
景衔青勾唇,他知道云忱音这是让了一步,他将人扯进怀中抱得紧紧的:“好,其他交给我。”
云忱音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也许因为方才有些激动,心跳声格外明显。他身上没了以前的味道,恢复神智之后,就连熏香都换成了以前的。
她并未因景衔青的承诺放下芥蒂,相反她更加清醒。
若无这场冲喜,她与他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判若鸿沟,云泥之别。
但既然缘分让他们结为夫妻,自当好生珍惜。
她感恩上天恩赐给予她机会报恩,所以从始至终都珍重这份缘分。
可是日子过到现在,府中三头两面的下人,对她毫不掩饰轻视轻贱的婆婆,从不露面万事不过问的祖父,看似和蔼实则高高在上的祖母,还有……还有他这个始终惦念青梅竹马的相公,都让云忱音每过一日,愈发清醒。
我的相公,你真的珍惜和我之间的缘分吗?
云忱音从不信嘴上说的话。
她只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