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整脑洞(二)
“老板娘!再来一壶酒,一碟子花生!”老李放下酒杯,回头吆喝了一声,突然回想起了什么,与对桌说道:“啧,不过那日我们见到的那个姑娘长得倒真是一等一的好模样。”
对桌王苏一听乐了,他蹭了蹭下巴,戏谑地看着老李,“怎么,莫不是看上了?你就不怕你家里那位——”
“说啥呢,王兄”,老李连忙打断,“你是还没有家室的人,等你有了到时候就知道我们的苦了。不说了,来来来!继续喝酒。”
“二位客官,酒,花生都齐了啊。”老板娘施施然地走上前,补齐了酒菜。
听闻她已四十好几,可是看外表却全然看不出。她名唤绯娘,一身绯色长衫衬得她身姿妖娆,说话总是带着笑,笑起来时的两个酒窝也直戳人心。或许也正因如此,她的酒馆生意总比其他家好上那么一些。
刚想转身,脚步却又一顿,她回过头来带有歉意的一笑。
“其实我刚刚无意间听到了两位客官的谈话,绯娘是绝无坏心的,只是想起一些事,所以想多嘴几句,还请二位客官莫怪才好。”
听此,老李,王苏倒是表示好奇:“但说无妨。”
绯娘掩嘴轻笑没有直接说,倒是反问道:“二位可曾听闻她叫什么?”
老李摇摇头:“不曾。”
“是了。”绯娘找了一处凳子坐了下来,压低了些声音:“其实刚才二位并未提及那位姑娘什么,但是我也能猜到你们说的是谁。来我这处酒馆的人我数都数不清,其中不少人都曾谈论过她,但是没有一人知晓她的姓名,更不谈其它。而且她在此处似乎也无父母,平日里只一人,也不曾见她和别人交好过,正常女子岂会这般。就在早些时候,我听闻也有几个人起过心思想要与她相识,结果无一例外家中都生了横事,此后就算有那个心的人也都望而却步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襟,笑了笑不再多说:“不过这些也只是传闻,绯娘也没有亲自领会过,大家听了也就图一个乐子,二位客官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两位慢用,绯娘先退了。”
“哈哈哈,哪有这么玄乎的事。”老李望了眼王苏,继而笑道。不过他嘴上虽然不以为然,心里却还是留了个意,对那事便也不再提过了。而王苏听罢也只是略勾了勾唇角,并未表态。
--------------------------------------------------------
梅雨季的雨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原本显得有些燥热的小道一下子被降了温,变得湿漉漉的,夹杂着些尘土落地的味道。不少行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打湿了全身。
远远可瞧见一抹黛绿色的身影寄在一处屋檐下,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位姑娘。
这姑娘长得极为俊美,肤若凝脂,巴掌大的瓜子脸上缀着一双如星辰般耀眼明媚的眼睛,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显得既单纯又冷漠。而她的俊来自于她的鼻子,纤巧挺立。两侧的碎发淋了些雨紧紧贴在脸上,倒是有种凌乱的美感。
待雨小了些,她这才将手中的纸展开:明日申时朗枫街东门绯姨。
她一早醒来的时候,竟在里衣中发现了一个本子,挺厚一本,她想不注意都难,而这张字条就夹在里面。对比了一下字迹,应当也是她的无疑。
收了字条,她注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思忖着绯姨会是怎样一个人。但有些人只远远地看上一眼,她便心觉不是,直到她看到了那绯衣红裙。
“热烈而又明艳,张扬而又端庄。”她的脑海里不禁闪过这样一句话。
她努力回想着早上来之前便想好的那套说辞,可待人走至跟前,她才发现她似乎等得身体都有些僵着了,两只脚像是定在了地上一样,一步也挪不动。望着眼前逐渐放大的笑容,她竟不知一时该做如何反应。
倒是绯姨先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收了笑容,上前关心着:“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她连忙摇了摇头,表示只是有些吹了风,并无哪里不舒服,绯娘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你啊,不论见多少次都永远像第一次般拘束,就像是一只永远也养不熟的小白眼狼。”说着用手轻轻触了下她的额头。
姑娘但笑不语,心里却小小的嘀咕了一下:可不就是第一次嘛。她感受着从绯姨手那端传来的温暖,心下一滞,突然有种久违了的情绪,搅得她心里又酸又甜。
迎着绯姨满目的关切,她心下动容,试探着拽了一下绯姨的衣袖,“绯姨,我这次是来告别的,我要走了。”
听此,绯姨似乎早已料到般,并不惊讶。
她朝前走了几步,抬头望着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是她的家,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片土地。可是她知道,这个丫头不是。她从未被这片土地容纳过,这里不会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离别也是一个迟早的事。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泛了酸。她转身擦了擦眼角,回过头来又是一张布满笑意的脸。
“丫头啊你这难得找我一次,这一找我们却要分别了。”
丫头一听想要开口解释,绯姨却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示意没事,又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这镇安镇虽小,伺在暗处的豺狼虎豹倒是不少,绯姨也没有能力帮你一一挡住,也到了该要离别的时候了。”
她拉起丫头的手,眼中是丫头不大懂的情绪,她缓缓开口,思绪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我初见你时,你满脸的戒备,就像是一只呲着牙的猫儿。”想到这里,又看看眼前的人儿,她怀念地一笑,“可是绯姨见你实在亲切,喜欢的很,后来便也留意着你,大抵也是我们有缘,在一次次的交集中,我们倒是熟稔了些。之后才听你说起,你失了忆,便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要走了,除了些身外之物,绯姨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如果可以,绯姨想送你一个名字。谙,言音谙,一则绯姨希望日后你可平平安安,二则也希望,不论以后你面对如何处境,都可以深谙自己内心,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你看如何?”
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加了一句:“绯姨原姓柳,若不介意的话......我这并不是想要占你便宜,只是-----”
然而这次却换丫头打断了她,“绯姨,柳谙很喜欢这个名字,谢谢你。”
柳谙一般不愿过多展露自己的心思,这次却真的笑得很开心,毫无遮拦的,黝黑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宛若琉璃般耀眼。
煦风微微中,只见黛绿和绯红的衣袂从交缠到离合。她们定下了约定,近处的风恰巧飘过,便携卷起这温柔的话语,一同飘往了远方。
在折返的途中,柳谙这才细细打量起周围的景致来。难怪她今早问路时,那人会说朗枫街是镇安镇最繁闹的街市了,果不其然。但见街道两旁的茶馆酒肆一家连着一家,多是绿瓦红墙,十分的气派,小阁楼上也是座无虚席。便是街道上都有着不少摆摊的商贩,卖的小玩意五花八门,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挑选,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柳谙本想随意瞧瞧,却一眼望中了一个挂坠,挂坠上的小和尚虎头虎脑的,十分合她的心意。问好了价钱后,她没有多想便买了下来。
她住的地方是镇安镇上一个比较偏的小村庄,与朗枫街自是不能比的。这里多见的还是树木灌丛,偶有几家倒是存着闲情雅致,在房子四周种了些花儿草儿的,看着倒也舒心。她住的地方也并无不同,硬要说的话,便是在这偏僻的山庄里显得更为偏僻,好在她出门前留意着做了些标记,不然她怕是家都回不了了。
躺在床上,听着从胸腔处传来的,那一阵阵富有节奏的心跳声,她不禁觉得整个屋子更加的空旷了。柳谙蜷了蜷身子,看见了枕边摆放着的那本日志。每天每天她都要抱着它睡觉,目的就是希望第二天自己醒来可以第一时间看见吧。然后就像看话本一样,上演着“别人”的生活。这一切就放佛被安排好了一般,她冥冥之中地被保护着,可是却又一天天离自己越来越远,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吧。
但是,她又突然想起了绯姨,想起了那个名字。她一遍一遍地念着自己的名字:“柳谙?柳谙,柳谙......”念着念着,眼角就有了湿意,她随手拿衣襟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不知这动作重复了多久,她竟是倦得睡了过去。
虽说睡着了,眼框却依旧还是通红的,嘴里时不时地呢喃着什么。再看她的手上,只见那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和尚,半阖着眼在诵经,手腕上挂着一串将要脱落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