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食蜂操祈结束了电话，走过来，“酒店的车子已经到了，我让司机去搬行李，你们在干嘛呢？”
狐疑的眼神在伏黑甚尔身上晃过。
伏黑甚尔转过头，像看到大老板一样，“老板，我没有钱，任务金还没拿到，“既然要做任务，还是住得离你们近点比较好，老板觉得呢？”在说这话的时间他还一动不动盯着你，就像大型犬科生物。
大概总是佝偻着背的原因，伏黑甚尔给人的印象总是懒洋洋的，蓄势待发，蛰伏在丛林的黑豹这样，但总有些时候，会让人想到流浪的败犬这样。
食蜂操祈已经调整好了自己，十分淡然，“这段时间你产生的费用我都会支付，”她说，“但是，我很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没问题，老板，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你行李呢，就这一个袋子吗？武器带了吗？”
“当然，吃饭的家伙嘛。”
话虽如此，他并没有什么展示的欲望。
食蜂操祈也没深究，她对杀手的商业机密没什么兴趣，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伏黑甚尔已经不错了，起码他不像是小时候见过的那群诅咒师一样打扮的稀奇古怪一看就跟旁人不同，除了那身腱子肉之外他穿着简单得以致于低调，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隐隐的第六感，在告诉她自己掉进了一个泥潭。
这人太奇怪了。食蜂操祈发誓以后再也不想雇佣诅咒师。
很简单的道理，正常人的行为逻辑放在他们身上是不适用的，而食蜂操祈了解的是正常人。
真是糟心。
上车的时候，食蜂操祈直接命令伏黑甚尔，“你坐前面。”
男人听话的坐前排去了，他还是第一次接保镖的活，感觉也不难做，放弃思考，当条听话的狗就行了。
刚好，他擅长。而且雇主很大方。
食蜂操祈订的度假酒店在冲绳岛的西侧，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被长达两公里的海岸线包围，选的是海崖边的四层别墅，独栋庭院，面朝大海，悬崖走下去可以看到白色的沙滩，那片浅海有很多贝壳。
一进房间，食蜂操祈就把自己摔在柔软洁白的大床上，落地窗外是露台和美丽的海景，大海波光粼粼，她身体蜷起来，毫不在意地把原本柔顺的及腰长发弄乱，焦虑地啃着指甲。
失策了。
食蜂操祈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两天有多么难熬了，她雇佣了伏黑甚尔作为贴身保镖，却根本无法对他产生信赖，她习惯用工具人，但那些都是被她控制过的、确保无法对她产生不利的，固然可以用金钱驱使甚尔，但谁知道这些日子他会在心里记住些什么，然后卖给下一个买家。
类似的怀疑在食蜂操祈心里生根发芽，挠得她满心痒痒，所以在车上的时候，伏黑甚尔在前面，她一句话也没说。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食蜂操祈现在正处于自闭中。
岩永薰自然是看出来了，她问道，“小祈很讨厌甚尔吗？”
这是个毛病，不喜欢喊姓氏，喜欢直呼名字，也不加后缀，听起来很不客气，但没有人在她面前纠结过这一点。
“不能说讨厌，毕竟看起来是个很强很好用的人嘛……关键是没有信任力……完全没有办法放心用他！”焦虑地扯着被单，食蜂操祈抱怨道，“我都想把他解雇掉算了，白花了我七千万！”
“Exterior也没有办法吗？”
“他警惕心太高了，可能会弄巧成拙……烦死了烦死了！！”食蜂操祈很不优雅的上下砸着腿，白扔掉佣金又很不开心。她倒是想说出某个组织的名字让伏黑甚尔去定点打击，可惜这个保镖只做护卫工作，其余另算。
——这不还是要继续扔钱？
火坑！鸡肋！
“小祈的警惕心真的很高。”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真的很多疑力对吧☆。”食蜂操祈坐起来，不高兴时脸颊无意识鼓起，声音甜腻：“这种事情又不能怪我，这群在黑市做生意的诅咒师不认人只认钱，我又没打算长期雇佣他，当然需要杜绝一切可能的危险喽。一点危险力都不可以！”
“小薰你不在意吗？”
“什么？”
“这个男人要跟我们一路！”她开始宣泄自己的怒气，“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女人堆里滚过来的，看见他的眼神没有？钉在我们两个美少女身上，简直可恶，真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要不就把他放在别墅里，或者干脆让他回去？”
“这样七千万不就白花了吗？！”
“嗯——可以让他站远一点，这样就听不到我们讲话了。”
“他五感肯定很好！而且那样跟没有这个保镖有什么区别，遇到危险一点也赶不及。”
岩永薰闻言转过头，她站在窗边，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卷卷的发尾搭在肩上，浅淡的色泽，在自然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这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像被糊了一层柔光，此刻脸颊浸入阴影里，明暗协调的恰到好处，裙子的颜色也很美，腰身有如鱼骨那般贴合，裙摆自然舒展着，像是倒垂的琉璃脆绿玫瑰。
“所以现在小祈是在随便发脾气吗？”
“你才发现吗！”食蜂操祈把膝盖蜷起来抱住，“买家的愤怒就是这样，我的愤怒力现在要过载了！”
“没关系，我来安慰你哦，”岩永薰走过去，手放在她的头上，想起最近流行的网络用语，唇角翘起来，“摸摸。”
食蜂操祈生理反应诚实，非常容易脸红，一下不吭声了，很快又开始色厉内荏，抱怨着，“这有什么用啊，半点用都没有。”
“那发脾气也没有用哦。”
“……”
食蜂操祈：“停止这样无意义的对话吧。”
“其实甚尔也是不必要的吧，毕竟有‘空间观测’在，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很小，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能够应对，小祈选他，是因为想要了解诅咒师的事吗？”
是，也不是。
真正给食蜂操祈留下阴影的是，Deadlock（死结）。
Deadlock是一群一群因某些理由导致超能力开发陷入瓶颈的学生们组成的团体，自过去起便计划并试图攻击Level 5，在上个月，食蜂操祈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他们显然有备而来，对食蜂的能力弱点十分清楚。为了让太过强大的“心理掌握”之力变得易于使用，她定了细化力量的“自我规则”。而她的“自我规则”就是必须用遥控器对准目标，所以在面对穿了驱动式铠甲移动十分迅速的Deadlock成员，食蜂根本很难用遥控器对准他们。
虽然这件事最后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但也给食蜂操祈敲响了警钟，学园都市能够开发他们的能力，同样也能够想办法抑制，上次是食蜂操祈，下次可能就是针对岩永薰，总有她们料想不到的地方，所以她雇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够强。
唯有足够强悍的力量，才能够对抗这一切。
“其实，小祈心里还在担心那个头盔的事对吧，Deadlock成员所戴着的头盔里，装载了收集Mental Out数据的程序，这意味着，即便Exterior计划失败了，研究员们也没有停止对于精神系能力的探索和利用，小祈是担心这段数据会被用来制作出可怕的东西，伤害更多的人。”
食蜂操祈低着头，耳边的金发垂落，半张脸沉浸在阴影中，蜂蜜般的气息沾染了苦涩，半晌才说，“这样看来，那个浑身都是肌肉的家伙，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起码不会被卑劣的能力控制和利用。”
岩永薰笑笑，“能力是没有好坏的，区别只在于使用者而已。”
柔嫩的手掌水流般温柔抚过脸颊，食蜂操祈被迫抬起头，深褐色的眼睛暴露在光明里，十字星芒闪烁着，神色茫然而空洞，那双魔魅又圣洁的蜜金色眼瞳靠近，随着浓密眼睫的扑簌甜美了起来，视线里只剩下这一片澄黄色，她声音和缓而笃定，“小祈在我眼里，就是高尚和善良的人。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怀疑Mental Out。小祈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获得这样的能力的。”
“保护自己？”
“嗯。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