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突漠人攻入了通北!
这个重磅消息忽然一夜之间卷袭了整个大乾。尤其是处于通北又陷于疫病的幽州。
疫病爆发不久,很快有聪明人联想起了《风雪录》中的疫病。
《风雪录》中的人得的是急性时疫,患病者初期头疼欲裂,干呕腹泻,然后腹部不断胀大,最终会死于内腑爆裂,带着话本的奇异色彩。
而幽州城内爆发的疫病却更为贴近以往疫病的症状,患病者一开始会生零星红疹,瘙痒难耐。等到红疹蔓延至脖颈,便会喉咙肿胀,最后严重者会死于呼吸困难。
其实二者症状并不相同。
可是偏巧幽州疫病爆发之前,大多数人都看了一出《风雪录》。
这是他们此前最直观了解疫病的唯一途径。
在没有大夫没人组织带头的情况下,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
于是他们开始学习戏本里防疫的办法,自发搜集材料行动起来。
可没想到,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居然真的有用!
大伙们用醋消毒,在院落的四周洒下雄黄。然后以香薰焚烧,苍术药油涂鼻.......
反正不管是什么方法,他们都一股脑使上去。
本以为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还真大大减少了染病的几率。
甚至一户之间有病患,可同居一屋的另一人却迟迟未有病状。
这就是预防得当的好处。
就算有人没看过《风雪录》,或者消息迟滞。
见他们傻愣着不知怎么办,也会有好心人指点一二。
一传十,十传百。幽州的疫病竟初步控制了下来。
然而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之时,突漠人兵马临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幽州。
疫病还未结束,战争就爆发了。
所有人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天要亡我”。
好不容易适应了医棚艰苦生活的徐掌柜,挺着大肚腩,哭嚎着自己命运多舛。
突漠人身高体强,手上是见血封喉的利刃。徐掌柜看一眼就觉得怵得慌。
“不行不行,我要赶紧跑!”
“天杀的,谁知道突漠人会怎么对待我们!”
他收拾好细软,想要趁着夜色逃跑。没想到自己带着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个哭哭啼啼让他带上自己。
徐掌柜有苦难言。
带一个还行,带这么多个不就是行走的靶子么!
只带一个,水端不平;一个不带,浑身轻松。
徐掌柜说走就要走,只可惜这些弱女子关键时候倒是露出了獠牙,直接把他扒得精光。
想走可以,银钱留下。
这几个争执不休,最后还是错过了逃跑的时机,被突漠人一把抓了回去。
“军老爷啊,求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身上还带着病,求您放我一马.......”
他挽起自己的胳膊,露出遍布红疹和抓挠痕迹的肌肤。
果然见突漠人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哪怕带了面巾也恨不得离他们三尺远。
医棚多是病患,都与徐掌柜一样生了病。他们内心忐忑,不知道突漠人会因为害怕得病放过他们,还是直接将他们杀了。
就像有些动物遇到敌人会释放毒气攻击,或是伪装自己,让自己变得可怖。
也许能有效威慑敌人,也许只会更加激怒敌人,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徐掌柜本以为突漠人必定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可没想到这些异邦人只是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将他们的武器全部收缴,就退到边线上了。
幽州的百姓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夜,还以为突漠人只是下手慢,第二次就要将他们宰了。
可连着过了两日,突漠人都无动于衷。
这些异邦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实则高冷得像个石像。
攻下了幽州城后,便一心防守,没有别的动作。
那些杀人、奸杀妇女、屠城等畜生行径一个都没做。似乎把他们当空气,完全置之不理。
除非有人不怕死要上去硬刚,他们才会予以反击。
不仅如此,城门被破之后,城外的医棚便转移到了城内,且不断扩张。
得病的人看见医棚内有人会治病,仿佛如获新生。
一个老伯伯喜极而泣:“终于,终于有人管俺们咧。快看看俺的儿子,俺让他别抓他偏要抓,现在浑身是血,还一直说喘不上气来.......”
“俺都不敢闭眼,生怕醒来就听不见他的声响了。”
这位老汉的儿子也是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了,此时躺在病榻上,意识昏迷。
全副武装的医女动作熟练地将他转移到隔离点,然后将疏通散洒入他的口鼻。
一手银针,明晃晃地看得人心惊,可却实打实地能救人的命。
另有一个汉子,瞅着五大三粗的,可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细致轻柔。瞧着竟有些违和感
眼见着儿子进了医棚,老人身边却也围了几个人。
检查了一番后,医女才松懈笑容道:“居然没得病,真不容易。”
这么大年纪了,若是真患上了,不死也脱层皮。
所以医女是由衷地庆幸,毕竟长寿老人到哪都是福瑞的象征。
老汉自豪道:“俺闲来无事就喜欢去看影戏,最喜欢的就是《风雪录》了。之前俺儿还说俺无所事事到处溜,怕我把身子骨折腾坏了。可你看,俺如今健健康康的还不是拜它所赐。”
“要掩住口鼻,要焚香,要避开病人的血和唾沫......这些俺可记得清清楚楚嘞!”
“之前俺叫他去,他不去。现在好了吧,愣头青一个!”
老汉噘着嘴教训自己头发斑白的儿子,如今看来也别有一番温情。
医女被他逗笑了,顺着他夸道:“真不错,好多小伙子都没有这个记性咧。来,把这个放进口鼻里,我教你。”
说着,她拿出了三枚丹药。
丹药虽小,却无端端显得格外可靠。
老汉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防止得病的良药。只需要将他们放入口鼻之中,就再不怕得病了。”
经过试验,柏香丸的效用十分惊人,几乎是从外在彻底根除了得疫病的可能性。
或许疫病进入体内了比较难办,可若还只存于空气中的细小体*液中,柏香丸的霸道气体就会将它彻底消灭。
这也阿珂罗为何敢应下相赢合作的原因。
偏僻的小院内,相赢披着银狐领的大氅,墨蓝的衣料更显得他肤白胜雪,发如漆墨。
“今晚,三殿下的军队就会越过此峡谷,埋伏于山岭之上。”他纤长的手指缓缓移动。
舆图宽阔陈旧,他的手指显得格外白皙细瘦。
可阿珂罗知道,他的主人握起刀来能斩杀千军。
“而我们,将会被打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此后,挟持着大乾的长公主一路退到边关。”
阿珂罗说中原话有一种奇异的语调,却偏偏喜欢咬文嚼字,甚至文绉绉地用上大乾的成语。
他有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碧绿眼睛,澄澈,执拗,与他父辈野狼似的双眸截然不同。
从头到尾,突漠都没有打算进攻大乾。阿珂罗的父辈或许会对大乾虎视眈眈,可阿珂罗知道,游牧王朝的他们始终无法协同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尤其是所有人都以为大乾的云骑将军死了,而他知道,他还蛰伏着只待阳光冲破云层的那一天。
就如他一样。
“相赢,我衷心地祝愿你能得偿所愿,能达成你心中的夙愿。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尽管磕磕巴巴,但阿珂罗还是没放弃使用使用成语,认真说道。
“自然,合作愉快。”相赢弯唇。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这是突漠和大乾第一次非武力妥协下的合作。
“喂喂喂,看够了没有啊。你是在看将军呢,还是在看阿珂罗呢?”
十师猛不丁出现,吓了顾念秋一跳。
她收回偷看的脖子,没好气道:“你每次出现能不能走点寻常路,别天天跟孤魂野鬼一样咋咋呼呼。”
十师挑了挑眉道:“你还说我,你看看自己干的是什么事,偷偷趴墙角偷看。”
“哎你天天跟将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应该也用不着偷看。所以你不会是在偷看这个阿珂罗吧!”
“也是,异邦王子嘛,确实别有一番风味。这小卷发,这绿眼睛,看着就和我们大乾人不一样。怎么样,看了这么久,心动了没?”
十师可劲打趣道。
“停停停,谁说我偷看就是对他们感兴趣了,就不能是关心关心事态的发展?你脑子里怎么净有男女之情,多俗啊。”
从十师见到顾念秋的第一面起,就不断挪揶她和相赢的关系。
一开始顾念秋还会如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那样羞涩扭捏,可到了后面已经习惯了,并且学会直接回呛过去。
“那你就是窃听机密,你信不信屋内的人早就发现你了。要不是将军知道是你,换做外人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顾念秋扬起下巴:“我当然知道了。”
瞧她这幅有恃无恐的模样,十师摸着下巴思忖着: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丫头也彻底成为了他们中的一份子。
明明之前将军还打算利用她来着。
果然,女人真是深不可测。利用着利用着竟把自己给套牢了。
“那你知道阿珂罗为什么答应与将军合作吗?你就不奇怪,突漠本与大乾有旧怨,而将军还是杀退突漠的第一人,甚至斩了阿珂罗的父皇。”
“可如今他却愿意帮助自己的敌人。”
十师有意吊顾念秋胃口,谁料顾念秋却淡然开口道:“因为他不是在帮自己的仇人,而是在帮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