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我到了。”许念舒了口气，转过身，仰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命运。
命运淡漠挑了下眉，转头避开许念的目光，看着亮堂的别墅。
“那，那我…先进去了。”许念局促揪着手指，眼底掠过抹慌张。
暴雨过后，潮湿空气清新之余，带着一股穿透骨头的冷意。
即便是穿着校服外套，也由不住打哆嗦。
命运没回答，沉默地摸出烟盒，单手顶出根烟叼在嘴里。
“抽烟对身体不好。”许念双手交叉于身后，垂着头低声喃喃。
命运没听清，弯腰向她靠近了些，“你说什么？”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似日出时的那抹微光，又似晾晒白衬衫的天台的那股皂香。
低调含蓄中带着几分独有的冷漠霸道。
许念情不自禁伸手拿住他嘴上叼着的烟。
命运唇角一颤，香烟轻易落入许念手中。
她的手细软带着凉意，无意中擦过他的唇瓣。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命运说不上来，但是心里痒痒。
“抽烟对身体不好。”许念提高了声音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警惕地将整根烟握在手里，怕命运和她抢，还往后退了几步。
命运眉头一松，顺手将烟盒递给她。
“好啊，都交给你保管。”
许念愣了一下，没接。
“神明也没有自制力么？”
命运笑了，那双黑曜石一样的深邃眼眸，此刻亮的像是夜空独一无二的星辰。
许念挥了挥手，“我还有作业没写，先回去了。”
转身瞬间，许念眼底闪过心虚。
‘面部识别通过，欢迎回家’
智能锁咔哒一声弹开。
许念推开沉重的大门。
命运的声音再背后突兀响起：“你……”
许念停住脚步，转身盯着他，等待下半句。
“你想回我家么？”
命运一袭黑衣，身板笔直站在路灯下。
他神情认真，路灯的光细碎洒在他身上，覆了层柔和的光。
许念从来没有被美色迷惑过。
除了今天。
“我保证，这一次不会……”
“许念！”许嘉钺的声音打断了命运真挚的誓言，“回家不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许嘉钺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略显凌乱。
他慵懒趿拉着拖鞋往这边走来。
命运眯了眯眼。
许念转身惊慌地看向许嘉钺，“我……”
“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许嘉钺探出头左右望了望，随后压着眉问许念。
许念这才想起来。
除了她以外，人类是看不到神明的。
她松了口气，不自然地挪动身体，挡住命运的身影。
“没什么，回去吧。”
许嘉钺莫名其妙咂嘴，“啧，怎么？排练太累了？”
他动作自然地拿过许念肩上的书包，揉了揉她的头。
许念来不及躲闪。
等她回头去看命运时。
路灯下的人，早已不见。
呼，幸好没有被命运瞧见。
“你这是什么表情？”许嘉钺问。
许念呆滞，过了几分钟才恍然回应：“没什么，彩排太累了。”
“知道你累，给你准备了夜宵，一会儿让张婶给你送到房间里。”许嘉钺自顾自往里走。
“谢谢。”
许念一步三回头地跟在他后面。
她还没来得及和命运说晚安。
回到房间，许念展开拳头，手掌心躺着那根没收来的烟。
香烟尾部滤口是金绿色的，上面印着朵茉莉花。
许念小心翼翼将香烟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尼古丁中夹着缕缕清香。
和她在烧烤摊上闻到那种刺鼻恶心的烟味完全不一样。
许念忍不住扬唇，宝贝地收好。
夜色渐浓，许念写完最后一项作业，起身拉窗帘，目光忍不住定在两人分别的路灯下。
灯光昏黄暧昧，许念想起那根香烟的味道。
她扯唇笑了笑，半天才合上窗帘，躺回床上。
-
第二天一早。
许嘉钺坐在餐桌前，见许念下楼，冲她打了个招呼，“早。”
“早。”许念打着哈欠，眼角泛着泪光。
昨天写作业写到凌晨，实在太困了。
她拿起桌上的牛角包，灌了一大口巧克力奶。
“走吧，要迟到了。”
许嘉钺抽纸擦了擦嘴，站起身，“你还知道啊。”
许念撇嘴。
两人走到教室后，所有同学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两人身上。
“怎么？没见过老子？”许嘉钺被这些冒犯的目光盯的烦躁，语气颇为不好地开口。
不过一秒钟，那些目光都收了回去。
许念下意识往郝月的位置上看了眼。
郝月没来。
华益阳也没来。
一整天，两人都没出现。
许嘉钺趴在许念旁边的位置呼呼睡觉。
直到最后一节课，班任脸色铁青走进来。
“安静，都坐回座位上去。”班任表情严肃，拿起黑板擦重重敲了三下多媒体讲台。
许嘉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压着手臂继续睡觉。
“首先，传达学校通知。文艺汇演在即，以后最后一节自习课全部改为排练。”
这消息要是放在之前，班里早就炸开锅了。
今天却格外安静，大家面面相觑，每个表情都在传递同一个信息。
——昨天礼堂发生的事。
班主任似乎也料到了这样的场面，面不改色道：“郝月昨天回家路上骑车摔倒了，她的父母给她请了一周的假。”
班级里人人唏嘘。
猜测这个借口是郝月编的，还是班主任编的。
“之前你们的彩排我也看过。许念唱的不错。以后就由许念接管排练的事。至于登台队形，许念你重新排一下，明天我验收成果。”
不等许念回应，班主任继续安排：“现在，都去礼堂集合。”
许念垂眸，班主任是在息事宁人，可她……
“老师，我有话想和您说。”许念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声音坚定。
班级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大家都不知道许念要说什么，会不会对他们有影响。
班主任看了她一眼，“那你跟我来办公室。其他人先去礼堂。”
许嘉钺困意全无，盯着许念。
那眼神里，带着担忧、不解。
许念没解释，从他身后走出座位，小跑跟上班主任。
许念离开后，班级里的同学也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他们不会听许念的安排，更不同意让许念作为这次文艺汇演的领唱。
班里寂静了许久。
突然！
许嘉钺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啪！”
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身板做的笔直。
甚至有些人立刻站起了身，准备离开教室。
“谁和我说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语气狂傲，态度依旧散漫。
没有人说话，大家面面相觑。
许嘉钺等的不耐，直接抬手指着走到后门的高个男生。
“你来说。”
不知道是什么缘分，这个男生是昨天率先动手的主力军之一。
许嘉钺此刻一问，他心虚地双腿打颤。
“许哥，我……”
许嘉钺缓缓起身，狭长的丹凤眼眼尾染着躁意。
“你妈的！”许嘉钺眼神一凛，冲过去抬脚就将男生踹到角落。
他蹲下身，揪着男生的衣领，将瘫软的男生揪的坐半截。
“你脸上的伤，哪来的？”许嘉钺问。
男生不自在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昨、昨天不小心摔的。”
许嘉钺剑眉一竖，揪着男生衣领的手腾的收紧，“你看着老子再说一遍。”
男生沉默。
班里的女生害怕地抱成一团。
是他们忘了。
许念没来之前，许嘉钺是八中出了名的疯子。
“一个两个，脸上都带着伤。怎么？昨天组团摔跤去了？你们全他妈当老子是傻B么！艹！”许嘉钺一拳打在后门上。
钢制教室门瞬间被凿下一个凹陷处，许嘉钺手掌的关节泛着瘆人的血红色，分明的青筋根根暴起。
“TMD！信不信老子一拳把你眼珠子打出来！”许嘉钺另一只手握紧拳头，高高扬起。
男生双眼紧闭，“我说，我说，许哥！”
许嘉钺的拳头松开，两根修长的指头强行掰开男生的眼睛。
“给老子讲清楚喽！”许嘉钺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泛红，像是要吃人。
“好、好……”一米八几的男生瘫在地上，颤巍巍地答应。
路过的其他班学生，一眼都不敢多看。
-
许念跟在班主任身后，穿过走廊，不少人向她投来好奇目光。
昨天礼堂的场景，可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让许念先进去，随后反手将门关上。
许念警惕地往窗户边站了站。
班主任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坐回办公桌前，平静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看着班主任的态度，许念清楚，班主任一定知道她来的目的。
许念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老师，昨天礼堂彩排，郝月带领几位同学聚众欺负我。我希望这件事能给我个交代。”
“郝月退学了。”班主任扶了下眼镜，充满压迫感地直视许念。
许念心一沉。
她清楚，这就是给她的交代。
可是……她想要的并不是郝月简单的一句退学。
她想要的是自己生而为人的尊严，想要的是郝月亲口对她说出的道歉。
“许念，老师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老师让你当领唱，让你管理班级同学。你想要的，必须由你自己去争取，那些偏见和欺负也只有你才能改变。”
许念沉默。
班主任叹了口气，“郝月受伤比你严重。许念，你相信老师，这件事说开了，对你，对班级，对学校都没有好处。”
许念揪紧了校服袖口。
所以呢？
因为要顾及这些，所以就要委屈她是么？
还要给她扣上懂事的帽子？让她委曲求全？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明明她才是被无辜针对的那个人。
许念脸色惨白地笑了笑。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她声音听起来怪冷漠的。
班主任不放心的劝说：“许念，老师这么做都是为你好。老师也相信，你一定会摆脱这一切，勇敢向前。希望你，不要辜负老师的期待，好好准备这次文艺汇演。”
许念乖巧地点头，一如往常。
班主任见状，才安了心，安慰似的拍了拍许念的胳膊。
许念再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刹，突然开口：“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我必须得到一个应有的交代。不管迟早，一定要。”
说完，她一把拉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