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VIII 药
△
杨蔓萌回到餐厅继续吃饭,然而吃的时候越想越气。
杨蔓萌寻思着,她也没做错什么吧。每次都是纪红月主动找她的,她也跟纪红月保持距离了啊。然而狗日的纪红月不仅不说她已经有对象的事实,还搁那儿暧昧暗示搞得真跟傲娇一样。
而且这个姓任的孙子,怕不是回去又得在周围人之间污蔑杨蔓萌是小三儿。虽然以他们的身份并不会接触到超感计划的秘密,但这事儿就算只是传到临床医学院,让周博士的同事听见了影响也不好。
于是杨蔓萌又重新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几十公里之外,王博士刚下手术。
她还没来得及吃饭,看到来电显示不由得有些意外:“晚梦?怎么有事儿吗?”
“王阿姨,你现在忙么?”杨蔓萌还是顾全大局地先问了一句,毕竟王博士的手术非常多,“我有件事儿想问一下儿。”
“不忙。”王博士现在的心情很不错,甚至会跟她开一句玩笑,“怎么又有老周回答不了的学术问题了,还得靠我是吧。”
“倒不是学术问题。”杨蔓萌不由得感觉有些尴尬,但转念想该尴尬的又不是她,“王阿姨啊,红月要结婚了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这差点儿就闹笑话了。”
王博士此时用蓝牙耳机接着电话,正拿起办公室早上泡的已经凉了的茶,刚喝一口就听见“红月要结婚”,差点儿没把茶喷出来。
“咳咳,咳。”她咽下去之后咳嗽了好几声,“你说什么?谁要结婚了?!”
好家伙,果然如此。杨蔓萌只觉得十分解气,狗日的纪红月敢骗她,该让她老娘好好教育教育了。
“啊?”杨蔓萌真心实意地表达了惊讶,“王阿姨你不知道么,红月跟她那个叫任劭农的同学在一起应该时间不短了吧,她那个男朋友现在都怀孕了。”
“什么?!”王博士的声音听上去相当可怕,“我靠,这小兔崽子,这算是什么,真就是个——咳,晚梦,也得亏你告诉我这事儿。我得找那小兔崽子问明白,真是对不住,先挂了。”
那边电话到这里就挂断了,不过杨蔓萌已经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狗日的纪红月这顿竹笋炒肉是肯定跑不了的。
杨蔓萌把盘子里的炸猪排一斩两段。
坐在侧面的沈思涟有些畏惧地缩进了儿童座椅里,却同时也睁着一双和静水神似的漂亮眼睛好奇地“偷偷”看她。
颜夏清是有点明白她这反常的举动,此时反而颇有些幸灾乐祸:“刚才来找你的,是你哪个‘朋友’的男友么?”
杨蔓萌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想起来四年前颜夏清是怎么用旁边那个还没出生的小东西嘲讽她的。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杨蔓萌还是拎得清的:“误会罢了,我和纪红月确实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你应该知道,招惹那些不是单身的人肯定会有麻烦。”颜夏清心态平和地劝说她道。
然而杨蔓萌在这件事儿里实属无辜:“我他妈招惹谁了?纪红月连着舔了我四年,我要是真是坏人就早跟她睡了。结果这畜生都跟别人整出后代了,还装得跟冰清玉洁似的。”
“你注意语言文明。”颜夏清不由得蹙眉。不过他知道杨蔓萌就是这样儿,大概也改正不了。“要是你真没招惹人家,刚才那个来找你干嘛?”
“那孙子就是自我意识过剩,觉得谁都想抢他女朋友似的。”杨蔓萌耸了耸肩,“还特地跳到我面前,让我把纪红月联系方式删了。”
说实话,这听着是不太正常。那个男孩儿要是真能管得住他女朋友,就应该直接要求她把杨蔓萌拉黑完事儿了。自己女朋友管不住,还专门跑到别人面前要求对方先拉黑他女朋友,属实是有点离谱儿了。
不过颜夏清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这种做法:“既然你跟他女朋友没关系,删了也没什么不好吧。”
“你说得轻巧。”杨蔓萌没好气儿地说,“纪红月的亲妈是我家老头儿的大姨姐。我要是莫名其妙就把她删了,老头儿也得扇我几巴掌。”
颜夏清稍微想了一下儿才理解这是一种什么关系:“这么说来,你和那个人相当于是表姐妹呀。要求删表姐妹的联系方式确实过分了。”
他这么说了,但杨蔓萌还是摆了摆手:“算了,删就删了吧。说实话我也挺烦,追三四年还不放弃的,感觉都有点儿可怕了。”
要是放在以前,颜夏清怕不能理解竟然还有人追求杨蔓萌这种精神小妹三四年的。然而现在——她敢在六个绑匪面前坚持保护一个小孩子,至少证明了她这个人确实值得。
△
杨蔓萌那边儿是告状出了口气,而纪红月被王博士叫到会议室的时候还是一脸迷惑。
“怎么了王老师?”纪红月看了一眼,会议室里除了她们俩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
尽管是医大临床医学院的院长,王博士很少借用学院的会议室,甚至自己科室的组会都是在办公室凑合开的,就更不用说借用会议室来处理私事儿了。
而今天,王博士很少见地坐在了会议桌正对着门的位置上。
“关上门。”她对纪红月说,“坐下。”
纪红月真是摸不着头脑,动物的本能告诉她这多半儿不是啥好事儿。
“王老师?”纪红月忐忑地坐在了王博士对面的椅子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上打开,“对、对了,周叔叔要的视网膜信号模拟数据我已经收完了,要不我直接拷给你?”
“谁要的数据你去给谁。”王博士的神色看上去就不太安全,“纪红月,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啊?”纪红月此时完全没理解她在说什么,“这是谁说的?”
“晚梦。”王博士抬起眼,透过圆框眼镜的镜片看向她。
纪红月被她的目光冻得一激灵,连忙澄清道:“王老师,我绝对没有再去骚扰过晚梦!我提前回来是有这个因素在,但那也是因为坎国的项目做完了呀。”
“任劭农。”王博士平淡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纪红月立刻噤若寒蝉。
不过她看王博士也不算很生气的样子,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那不是故意的——是任劭农非得给我灌酒!你知道我是遗传的酒精过敏,连半杯啤酒都扛不住的……”
王博士冷漠地打断了她:“所以你作为一个医学生,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下对方有可能怀孕,是这个意思吗?”
“怀孕?”纪红月只觉得奇特,“王老师,你在开什么玩笑,在喝醉了的情况下做一次怎么可能让男的怀孕啊?”
从生理学角度,发生单次关系确实很难导致怀孕,尤其是在人类女性兴奋度不足的情况下,并不会引发主动排卵。而现存的人类生育方式和其他哺乳动物有所不同的是,人类女性如果发生主动排卵,则卵细胞会在特定黏液环境下先排出宫颈发生受精,短暂地滞留之后若未被摄取,才会重新回到宫腔内进行着床。
从这个角度,在女方醉酒的情况下不仅男方几乎不可能怀孕,甚至女方自己怀孕的概率都非常低。因此从古至今那些进行某种违法活动的地方通常也会提供酒精饮料,多少能起到避孕的作用。
可是王博士的回应让人心里一凉:“所以你是说,任劭农的事儿只是小概率事件?”
“啊?”纪红月愣了一秒,立刻又惊叫出来,“啊?!这不可能,这绝对不——我靠,任劭农!”
她噌地一下儿从座椅上站起来:“他丫的给我下药了,百分百是这样!他妈的关键压根儿不在酒上,他往酒里加药了,王老师!”
纪红月说的大概率就是真相,任劭农应该是在她的酒里加了促排卵药物——这对于他一个基础医学院研究生来说并不难获取,收取显微注射所使用的小鼠卵细胞就需要这种激素类药剂。
而看到纪红月是这个反应,王博士也意识到她的确是被蒙在鼓里。
不过越是这样就越让人生气:“纪红月,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计生用品叫避孕套吗?”
谁知纪红月听了反而嘲讽的笑了一声:“王老师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他妈又不是男的,怎么戴得了那玩意儿?难道我还能按着任劭农给他套上?”
王博士一时间无言以对。虽然她之前先入为主地觉得是纪红月的问题,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生物学女儿确实谈不上有什么过错。
“行了,没什么说的。”王博士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我已经通知你爸了,你跟上级请个假回去结婚吧。”
“什么?我凭什么?!”纪红月完全不能同意,“又不是我故意让他丫怀孕的,凭什么逼我跟他结婚?!”
王博士戴上眼镜,看着她待了很久,才以相当罕见的温和语气说道:“红月,你该感到庆幸。至少你现在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不是等到十八年后有个新学生非得报你的导师班,才被通知你原来还有个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