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IX 归来
显然，王博士说的这个闺女就是纪红月。
二十三年前，王嫣霞的妹妹在超感侦察员上机训练中意外牺牲，当时她正在外面飞刀。而听闻妹妹去世的消息后，王嫣霞意识到正是她参与的超感芯片研究导致了身为优秀飞行员的妹妹坠机，因此一度想退出超感计划。她请了假，在一个远离尘世的深山村落里待了一年，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军医大学。
那确实是一段痛彻心扉的往事，而且也带来了别的后果。
在王嫣霞沉浸在无法接受妹妹去世的悲痛中的时候，她当时的男友突然发现已有身孕。然而那个时候王嫣霞本人完全失联，而超感计划显然不会把技术专家的消息透露给一个外人。因此纪红月的父亲一气之下直接走了，后来生下纪红月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当然，从纪红月的视角来看，这就只是她爸单身生育而已。
纪红月的父亲家里条件虽然不能说多么有钱，但也绝对不算差的。她从小过得衣食无忧，又似乎是生来就有读书的天赋，长到十八岁也是一路顺风顺水。只是纪红月高考之后，她爸非得让她报军医大学的临床医学院，而看见王老师她才知道，原来她还真有个亲妈。
纪红月对于母亲这回事儿本来就没概念。王老师愿意在学校里照顾她，她也就是单纯觉得挺好。
而现在听说任劭农故意怀孕，纪红月也丝毫不会在乎：“十八年后才知道又怎么样？我巴不得他永远别告诉我，养不了就别生啊。”
她这话多少刺痛了王博士的情感。纪红月是不在乎，然而王博士还是对她这个之前一直不知道其存在的女儿心怀愧疚。
如果不是超感芯片，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她的妹妹原本作为战斗机飞行员有无限的前途，可以和周知勤结婚，而她自己也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然而却是因为初代超感芯片的缺陷，导致了妹妹在训练时发生意外——具体是什么原因甚至都无法确定，但王嫣霞认为这应该与在高G环境中超感芯片的移位有关。因为这场事故，超感芯片也从以硅单质为基底改为采用生物材料，这可以让超感芯片彻底和侦察员的中央凹区域在第四维度上发生牢固的融合。但融合需要六到十年的过程，也就意味着超感芯片必须从儿童时期就进行植入，而且一旦融合也就再也无法取出。
重回超感计划之后，王嫣霞认为是她之前的研究害了妹妹，因此夜以继日地研究，以杜绝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并且她和周知勤在成为导员之后，也在他们的学员身上倾注了所有对于曾经失去的人的爱和愧疚。
高麒和万生辉那两个小子，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王嫣霞曾以为她已经不再愧对早逝的妹妹。但她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女儿，被她“抛弃”了十八年。
纪红月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当年那个意外的影响并未消失，而她愧对周围的每一个人。
“你现在可能觉得没什么，但你以后会后悔的。”王博士对纪红月如此说道。
可是纪红月对此没有丝毫认同：“不管这事儿或许我以后会后悔，但如果真去跟任劭农那丫结婚，我当场就会后悔。”
看到她如此坚定，王博士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得知纪红月搞出了个后代的生气劲儿已经过去了，又不由得想到了这孩子非得追晚梦的事情。
晚梦和静水以前多好啊，然而意外却又重演了。这一次并不是人或者芯片的问题，相反是静水牺牲自己保全了晚梦和超感计划的存续。按道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是该以她为荣，可是……晚梦终究也走上了和周知勤一样的路。
这个时候如果再让红月这孩子去打扰晚梦，就等于是往她伤口上撒盐。晚梦和周知勤都已经退出一线了，应该让他们带着回忆安静地活着。
所以说红月如果能跟别人结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王嫣霞在学校里的时间也不多，并不怎么认识基础医学院的学生，但那个男孩儿至少长相还是不错的。他固然是不如晚梦，但是客观地说，红月更不可能取代静水。
但是如果红月不能接受那个男孩子，王嫣霞也知道这事儿总不能强行按头。
王博士对纪红月说：“算了，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任劭农，就去找他谈谈，看能不能做人流吧。”
可是纪红月知道这压根儿没戏：“得了吧，他要是能听我的，还会给我下药吗？王老师，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王博士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我是可以不管，但你该不会是想让你爸来管这事儿吧？”
“我爸没那么可怕。”纪红月蹙眉道。
王博士心里不由得有点儿来气，她是想替这孩子安排好组织上的事情，结果这孩子还觉得她爸会更顺着她。
“也行，你回去找你爸吧。”王博士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会议室的桌子从门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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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蔓萌的手臂已经基本上完全好了，而这个时候正好高麒和万生辉也换班回来，进入休假期间。于是周博士便安排了一下，让王博士带着这俩孩子跟杨蔓萌一起去公园散散心。
只是高麒到琰东的时间比预期的提前了半天，想来是单独去了墓地。
杨蔓萌知道这件事儿。静水已经走了，让他去看一眼也未尝不可。何况那墓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代表着她曾经来过。
而作为被静水以身换回的人，杨蔓萌开车去接了乘坐后面的航班回琰东的万生辉。
超感计划侦察员都没有军籍，回到故乡时也只会坐民用航班。休假期间他们会使用普通人的身份，也由此留下正常的生活痕迹。
在机场国内到达的出口等着的时候，杨蔓萌拿出手机给Lxx回了消息。
那位卢羽莲的狂热粉丝已经在她的帮助下把自动化追星站搭建起来了——虽然大部分内容其实都是杨蔓萌写的。但无论如何，那姑娘也出了不少力，只是能用的不太多。不过后续维护还需要投入时间，以及还有跟各个粉站之间的交涉，杨蔓萌就把那些活儿留给对方来做了。
她正在用手机版编译器尝试改一下Sasha_Liu写出来的bug，突然一个暗影从侧面朝她扑来。
杨蔓萌在暗影到达之前只来得及按下保存键然后关闭页面，而后便有一只巨大的不明物体正面飞到她身上。即使有心理准备，杨蔓萌还是被扑了个趔趄。
“嚯，你说说你又长了几斤吧。”杨蔓萌拍了拍穿黑衣服的男孩子的脑袋。
“你说啥呢晚梦姐，我身高长了三公分，就不兴体重也长点儿吗？”万生辉抱着她的脖子转了半圈儿，虽然他现在已经比杨蔓萌高不少了，但行为举止还想是个小孩子。
“也就是说体重是真的长了呀。”杨蔓萌顺着开了句玩笑，“行了，看你也没带啥东西，怕不是行李全让高麒拿着呢吧。”
“是我哥自愿的。”万生辉强行说，“而且他回来坐的是商务舱，多带点儿行李也没事儿。”
超感计划里，男性侦察员和女性侦察员的平均出身是不太一样的。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福利院里大部分身体健康的孩子都是女孩儿，超感计划里很少有像万生辉这样从福利院里挑出来的男孩子。
而高麒则属于另一种情况。他并不是被遗弃的孩子，而是当时中产家境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两边的亲戚争遗产却不想抚养他。好在高麒的父母给他留了一笔信托，有超感计划的庇护，这笔基金幸而没有落到那些所谓的亲戚手里。
因为高麒的普通人身份也算是中产家庭出身，他坐个商务舱属于合情合理。超感计划是鼓励身份差异化的，否则一旦同类型的侦察员被盯上，就会暴露一串儿。
虽然迄今为止并未有超感侦察员的身份暴露。这恐怕是因为敌方主要的兴趣在于飞机，而忽略了开飞机的人。
杨蔓萌接到人之后就往停车场走，而万生辉习惯性地挽着她的胳膊，即使歪着身子也要半挂在她身上。
“吃午饭了么？”杨蔓萌问了一句。
“飞机上吃了。”万生辉回答说，“饭挺难吃的，不过送的冰淇淋还行。”
超感侦察员多少都有点娇生惯养。其实不光是超感侦察员，但凡是个开飞机的岗位伙食通常都很不错。毕竟飞机本身的造价已经很高，飞行员的日常训练维护费用更不得了，在伙食上省那点儿钱也没什么意义。
到了停车场里，杨蔓萌用遥控钥匙打开车门。
这辆车是新买的，是之前杨蔓萌接沈思涟时遭遇绑匪开的那辆跑车的混合动力款，而且换成了更为显眼的橙红色。之前那辆车因为维修要送原厂，颜夏清不想等那么久就直接转手卖了，不过看杨蔓萌好像喜欢电动车的样子，就又买了一辆混合动力款，还让她选了颜色。
不得不说，这混合动力款的起步甚至还更快了。
“这车不错啊，晚梦姐。”万生辉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没想到资本家也愿意借给你开。”
“那可不。”杨蔓萌立刻吹嘘道，“我可是从六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救了资本家的儿子。”
万生辉坐进副驾驶，又拍了一张内饰，却是有点小心翼翼地问：“晚梦姐，你以后……真的不飞了吗？”
“大概是不会再去前线了。”杨蔓萌叹了口气，但又笑着说道，“不过飞还是会飞的。放心好了，你哥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过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