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香吻
从摇光山回来之后，千年一次的招新大会开始了，顾峻潇静静地看着六界派遣来的小仙们，坐在那孤独的高位上，心中突然觉得孤独不已。
千年前，他师父顾千秋在的时候，高位上坐着的还有摇光山的长老奋达和荧惑镜的玉衡。每次招新，庆典很是盛大，因着老一辈的交情，他们那帮年轻的仙家总能有机会聚在一起。但是右弼一战，顾千秋、奋达两位尊者殉道，瑶光途遇等一众年轻的仙家也殉道。
从此，上界仙门只剩他和荧惑镜的玉衡主持日常事务，还有那个从来都不露面的病秧子顾君澜。
但是，这千年来，他一直在外奔波，玉衡又风流成性，所以，平日里基本都是桑楚和洋子带着他们。技能学了不少，但其他方面却有待精进。
下界仙门也好不到哪里去。近千年间，由于上界仙门收徒的次数较少、并且名额有限，因此下界各仙门不得不另辟蹊径，自主招收门徒。
虽然所有下界仙门的掌门都曾是上界仙门的弟子，但传授修仙技能给后来者，素来是一届不如一届。
但似乎也有例外。上一次，成因因能在大荒基本与途遇打个平手，顾峻潇也是倍感意外。
上古三家仙门再如此衰落下去，顾峻潇觉得他可能无颜面对那些殉道的前辈。这次，一定得将顾君澜拉来教小辈们仙术，顾峻潇心中默默做了决定。
再者，途遇刚好也到了瓶颈期，他来，对途遇进阶也大有益处。
玉衡在途遇跟前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顾君澜便是遇冷的那一位。好不容易到了招新大会，作为尊者，他爬也得爬到御空山去。
“师父，要不咱还是别去了！”瑶光天权见顾君澜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劝道。
“闭嘴，本尊就是爬也要爬到御空山去。”顾君澜掩着嘴，酿酿锵锵地收拾行囊。嘴里不忘念叨，“那个花茶给我拿一下，师兄爱喝。还有，那个梅花烙装上些，你途遇师妹爱吃。”
“途遇爱吃梅花烙？我咋不知道？”天权觉得自家师父奇怪的很。
师徒俩最后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不过还好，荧惑镜那位也没到，这让天权心中稍感宽慰。
“见过君澜尊上！见过天权师兄！”小辈们纷纷作揖见礼。
顾君澜抬手示意大家请便，然后走向顾峻潇身边的位置。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顾峻潇抱怨一句，示意顾君澜尽快坐下。
顾君澜点头，坐下之后掩着嘴连连咳嗽。
“途遇这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顾峻潇抿一口茶后，皱眉询问。
“死不了，对了，那丫头人呢？”顾君澜望一眼下首的小辈们，没有找到途遇的身影。
顾峻潇扫一眼下首，也没看到途遇。然后朝身侧的桑楚勾了勾手指，低声安顿他快去找。然后才转向顾君澜说：“那丫头素来散漫，估计又躲到那儿摸鱼去了。”
顾君澜点头，说途遇聪明，学东西也快，所以剩余时间都在摸鱼，并不是她散漫，是她懂生活。
顾君澜不经意的一句话，说到了顾峻潇的心坎里，他笑着点头，觉得当年风流成性的顾君澜能追到瑶光，不过就是纯嘴甜。
“咳咳——是懂生活——真懂——”随着顾洋子牙缝里憋出的几个字，桑楚和天权回头，便看到途遇和玉衡有说有笑的从天梯上上来了。
两人一红一蓝，远远看去甚是般配。天权用眼角刮一眼自己师父，眼底有杀气，但转瞬即逝。不愧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精。天权这样想。
“见过玉衡尊上！”小辈们再次纷纷见礼，新报名来修仙的小孩们没见过途遇，将她误认成了瑶光，纷纷窃窃私语。
“她不是殉道了吗？”
“不知道啊，跟我见过的画像一模一样。”
“可能是被尊上们救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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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干嘛去了，来这么晚？”顾峻潇见到玉衡之后抱怨一句。
“在瀚渊阁看书，一时入迷忘了时间。”玉衡收了收衣袖坐下，坦荡荡道。
“咳咳咳——”顾君澜一顿猛咳嗽，毕竟瀚渊阁是御空山的秘境，玉衡说进就进了，这是途遇考虑不周还是另有隐情?
“六界之大，也就你能哄着她看看书了。”顾峻潇说着笑了，这让顾君澜心中很不是滋味——瀚渊阁都进去了，师兄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峻潇您是陪她陪少了。”
顾峻潇闻言，点头称是。说自己这千年来在六界奔波，确实对她的关心少了些。
三人寒暄完毕，招新会正式开始。
上古仙门招新，大家都是铆足了劲儿。比拼的除了仙跟、耐力、见识等，还有家世。因为，不管是下界仙门还是人妖魔界，没有家世，就没有财力物力支撑他们修仙。因为不修仙，没有一点修为，下界仙门都不接收，更何况是上古仙门。
“师父，这次要不要挑一个徒弟？”桑楚传音问顾峻潇。
“不了，让你师叔顾锦城挑一个吧，中凌一个人太寂寞了。剩下的你跟洋子想挑几个都行。”
桑楚看一眼坐在一帮孩子堆里摇骰子的顾锦城，默默摇了摇头。私以为中凌没有废，纯属人家悟性好。
这场竞争极为残酷，就连像桑楚、天权这样有能力招收学子的年轻一代也积极紧张地应对，时刻关注着他们眼中的慧根。
但途遇和中凌他们就不同了，只能给桑楚他们提提意见。途遇在比拼者中看到了聂成瑾和成因因。
桑楚也看到了，本着化解恩怨的初衷，桑楚最后选了成因因，因为他真的想化解她与途遇直接的恩怨。
顾洋子看一眼桑楚，叹息一声，选了聂成瑾。
天权笑着问：“师兄师姐这是跟珑剑冢杠上了吗？”
顾洋子挑眉，说没有，就是下界仙门中，最近千年有慧根的都出在珑剑冢。
三天之后，天权最后选了天玑门的禀海，荧惑选了中也天的栖止。
也就是说上次在荒原比拼中，只有天玑门的梦达还没有人选。
“要不师兄你收了他？”顾君澜开始出起坏主意。
顾峻潇摇头，说他说过，途遇是关门弟子，便不会再收。
玉衡和顾君澜相互递一个眼神，便不再说话。数万年之久，顾峻潇的弟子就没有一个是来自下界各派的，都是他自己在六界之外捡来的。
桑楚也敏锐觉察出上次在荒渊比拼的意义，那是初步选人，途遇只是老前辈们的挡箭牌。
天权在顾洋子的耳边问为何没人选天机门上次胜出的那个孩子。
“你说梦达？”
“嗯。”
“她这里——”顾洋子指了指鬓角的位置，补充道，“不够用”。
天权笑着问是不是因为上次梦达跟成因因一起排挤了途遇，若得洋子不满。
顾洋子摇头：“这是选徒弟，人品很重要。上古仙门要背负的是苍生，像她那样的墙头草，不可用。”
“那成因因——”天权说了半句，欲言又止。
顾洋子明白他的意思，“她就是目的性太强了，再磨一磨还是可以的。”
“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这些新星都差点被她搞死。”
“不然，她只是想暂时困住他们，让他们参加不了比赛。”
天权点头，洋子这个人，他喜欢她的通透。
其他能带徒弟的也都选了人，唯独没人选梦达。也就是说六界看好的选手中，只有她一人落选。
这让天玑门的人觉得特别没有面子，收徒仪式结束后又过了两日，天玑门的人来了御空山，对着山门一顿谩骂。说有暗箱操作，故意为难天玑门云云。
途遇护短，顾洋子更是，直接让人将天玑门的人轰走了。
玉衡和途遇两人挂在云杉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玉衡开口问途遇：“她当时那么欺负你，你不去唾她一下。”
“犯不着。”途遇躺在树干上，嘴里嘬着一个小云杉枝。
“你这就原谅她了？”玉衡觉得途遇太善良。
途遇摇头说：不是，但对方教会了什么叫“恶”，这使她的品格更加强大。不过已经造成的创伤是无法被弥补和宽恕的。
“丫头——”玉衡盯着途遇，叫的深情款款。
“嗯？”途遇歪头，撞上他璨若星河的眸子，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
“没事儿！”玉衡到嘴边的话最后没能说出口，当年那件事情，何止是伤害，是搭上了她的命，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原谅的吧！
“咋了？”途遇感觉他有事儿瞒着自己，于是坐起来，严肃地问。
“真没事！就想那么叫你。”
“尊上这数万年花名在外，都是因为这么会吊吧？”途遇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她只是为了躲顾君澜，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招新结束便是修炼，顾峻潇这次将六界有名的仙家都请了来给他们当□□，顾君澜就在其中，教意识形态修炼——也正是她现在修炼卡壳的地方。
这也就意味着，她马上就躲不了了。
“尊上，明日起我就得去上课，你可以送我吗？”途遇开口问。
玉衡点头，满口答应。
“但，下课你得等我会儿，我明天教新班孩子们运气。”
途遇点头说自己可以等。
“我让峻潇给我在沧溟阁腾出了一间房间，咱们一起回。”
“你们□□不都住瀚渊阁吗？”
“我让你师父帮忙调了一下，好下课蹭你们的饭。”
途遇闻言，眉开眼笑。说：“尊上也可以将话再说的直白一点。”
玉衡低头，折断一枝云杉的小小细枝，在虚空写道：吾欲与君共食、共学、相拥千万年也。
途遇活了千年，第一次被表白，她望着虚空中幻化出的火焰色情书，掩面轻笑。然后抬手拦过玉衡，在他脸上浅浅一吻，红着脸低语一句：“谢尊上！”
“你脸红了！”途遇又说。
“没有，你看错了！”玉衡开口否认。
途遇笑一声，轻点云杉，飞身遁入林间，徒留玉衡摸着自己脸颊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