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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皎者易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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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子孙虽良莠不齐,但有李秉成和李秉先,现如今门楣也不低。老夫向来反对废太子,当日老夫纵反对也不敢当圣面直言反驳,却是章令潜站出来说出很多易储的坏处,才打消陛下的念头。故太子最后还是被殷氏残害。章相爱慕虚荣与排场,却对陛下忠心耿耿,日后太子妃为皇后,无论于国于家,章相都不会置朝廷基业不顾,除非历史重演有外戚专政。此外,他为人过于正直,又经不住被人奉承,只怕一些事难以镇得住。但袁氏却相反,历来苛严执法,刑部这些年来接到的大案,尤其涉及到节度使的案件,他都能裁度有力,让那些像黄闵韧凶残虚伪之人也惧怕三分,如今朝中也有很多对袁氏忌惮害怕而屈从之辈。朝廷里还有姚益这等奸诈小人助纣为娼,此人心狠手辣,嗜财入命,贪高踩低,对付那些反对他的向来不择手段,他日如得高位,必祸乱朝纲。他当初扶持过忠王昶不成,也知道会被现太子记恨。如此两派相争,非朝廷之福。而选择观望的人都是墙头草。最为明显的是胡拓,他一边将女儿送进东宫,一边和袁氏来往。记得胡拓因吴王无子曾和袁辅政一起扶植过忠王,现在和东宫结为姻亲,可不是见风使舵?听闻袁志琅在平恭郡敛财,分给胡拓不少好处,这些权钱交易可不是一点儿,里面的错综复杂交易更多呐。□□为下门下省左散骑常侍,掌规讽过失,是后宫的胡昭媛之兄、吴王阁之舅,作为外戚能担此职务可见陛下还有安排。而吴王阁上次做出欺君之事被禁闭一年,胡昭媛却在后宫安然无恙,陛下又处处表现出对剩下的几个皇子格外宽容,只要陛下有了慈父之心,那些外戚就会有所遐想,一旦有了遐想,东宫就危矣。”

郭东定深深看了崔沪水一眼,叹道:“大人能说得如此仔细,也触动了下官的心思。太子询沉稳睿智,却缺乏经验,假如袁氏伺机打击只怕招架不住。下官到如今还记得卢王被人暗算。如大人所言还有人觊觎东宫,恐怕又是一番血腥残斗。平心而言,论有才干胆识、心性稳重的只有清王,可惜命运不济,且体弱多病、形容残缺。陛下现在只求享乐,却未完全昏庸。从东宫选侧妃看,陛下对东宫不完全信任,如此又是太子的一个劫难。至于刚才提到胡拓送女入东宫,下官以为一半是他为了日后便于骑墙观虎斗,一半是李氏离间胡氏和袁氏,才抓住胡氏的弱处出的点子。”

崔沪水颔首:“袁氏势力再大下去,章相危矣。李氏看出太子现如今羽翼不满,使离间计也不为过。陛下的用心老夫也看出来了,明面上充实东宫,实则制衡东宫。倘使太子能挺上三五年就好了,怕就怕这三五年挺不过。自本朝开国以来,陛下的子嗣不少,但夭折或丧命的较多,有才能的皇子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几个,即使还有皇子出生,但年幼也不能指望。太子仁孝,才识禀赋不浅,但还须历练几年。老夫老朽,过一天是一天,我朝再也经不起东宫频繁易储,日后只指望郭大人保护太子,如太子再受打击,国将不稳,更别提还有那些边界外族仍在虎视眈眈呢。”

崔沪水说得动情,郭东定亦难平。他早年也曾是崔沪水的第一批门生,崔沪水先前是皇长子清王的老师,也是卢王的师傅,非常喜爱四皇子淼,皇帝曾下旨将他的独女崔兰芝许配给卢王,后来卢王暴死,崔兰芝发誓终生不嫁一直待字闺中,又过五年郁郁故世。清王睿毁容被雪藏后,他仍和他有往来。正是这些关系他才敢在崔沪水面前谈起卢王淼、清王睿和太子询。

他们又谈起下一任尚书令会是谁,说着说着郭东定说他谁也看不上,只希望崔沪水继续留任。

崔沪水拂袖摆手:“老夫年事已高,精力实在不济。他日能回乡养老,足矣。”

郭东定喟叹道:“陛下挽留大人在京,也是有考量。大人一走了之,可知前朝为了挣尚书令位,很多人开始行走呢。”

崔沪水冷冷一哼:“官场上向来如此。老夫留京也无用。”思索良久,“老夫看中一人可堪为尚书令,只怕太年轻,现在还不够格。”

“谁?”

“中书舍人钱铭左。”

郭东定点点头:“论起才干他当得起,就是太年轻,又是驸马,算一算在陛下这一朝不可能登高及位。”

崔沪水捻须:“我说的不是陛下这一朝。”

郭东定看着他说话奇怪,又泰然自若,须臾才恍然大悟:“下官愚钝!不知大人高瞻远瞩!若说下一朝此人真是不二人选。”

崔沪水闭了闭眼睛,道:“所以东宫只要稳住,怕只怕——”

“大人先不要说,让下官猜猜,大人的意思是如今朝廷有奸臣,边境有奸将,各怀私心,威胁朝廷,所谓能者还是低调为妙。”

“郭大人一针见血。朝廷的现状明眼人看得很清楚。只有陛下——”崔沪水摇首,“如果陛下再纵容下去,真的要出大事。”

袁辅政积极支持殷长原在京城货商往来可是朝野皆知,皇帝为了自己内库充盈,居然佯作不知。而殷贵妃利用袁辅政的关系收买人心打击故太子理也不是秘密了,为何皇帝在殷氏倒台后还让袁辅政升为门下侍中成为三省长官之一,而不追查他的孽迹?连崔沪水这三朝元老也觉得对付袁氏非常棘手,何况是他?

郭东定身为御史大夫,何尝不知道奸臣当道对朝廷有多大的影响,可这一切只有皇帝意识到其中的要害才行。自古忠臣难当,他身为御史大夫也不能贸然弹劾官员,哪怕有真凭实据在手也要掂量掂量,更不能贸然举荐良臣,一着不慎就断了自己的前程。

十月初一日,是一年一度的寒衣节,每年这天的寅时,皇帝都会在京都南郊泰坛举行祭祀。

祭祀时皇帝按规要穿衮冕,结佩,乘六匹马车舆,率领三公九卿到太庙泰坛。祭祀由太常寺和礼部筹备,太常寺卿主持,太常博士引导乘舆,太常礼乐官唱礼,以猎物为祭品,把寒衣焚化给祖先,称作“送寒衣”。祭祀时,皇帝先在社坛上祭祀日月星辰众神,然后是天帝受侍奉、享献,最后再在门闾内祭祀五代祖先。郊祀中般将一开国君主及皇后与天神地祗共祭,并奖赏为国捐躯者,抚恤他们的妻子儿女,同时慰劳农人,颁布新的作息制度。

历来郊庙歌辞、祭祀流程如出一辙,因此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整个过程非常顺利。本朝规定皇帝祭祀后,以皇太子为亚献,亲王为终献,所以太子和在京城有王位的宗室,以及获得王位的皇子必须在场。祭祀后陈询又回到东宫举行本宅的小型祭祀。这是陈询第一次在东宫祭祀,祭祀规模虽小,却也是点燔柴于祭坛上送寒衣,一个程序也不少,且格外正式庄肃。

寒衣节前后,陈询须焚薰戒斋三日,十月初二日酉末才得空来宜阳宫。

他刚走到正殿,就听霄环在里面说道:“奴婢十月一日到相府,也随老夫人去祭祀,见到南郊外士庶之家皆出城飨坟,祭祖扫墓,而禁中车马和宗室车马从吉巷都朝南郊区去,这比往年还要热闹呢。”

章青砚清越的声音从殿宇里传来:“《诗》上就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民间也有俗语:十月朝、穿棉袄,吃豆羹、御寒冷。先人地界清冷,若得子孙寒衣,尝到豆羹,也算慰藉。”

荃葙道:“咱们在宫里,焚祭的寒衣全是布匹绸缎,可民间哪买得起,小时候,我爹娘就是焚纸衣祷告,也算对先人有个交代。”

“我也听说过。”章青砚停了停,问:“你们可知用纸衣祭祖,是谁想出来的?”

“这个故事我知道。” 陈询在殿门外接住话,掀袍提脚走进殿内。

他突然进来,三人都一愣。

他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看着她们,“你们可要听?”

霄环和荃葙点点头:“奴婢想听呢。”

他见章青砚亦是面带微笑,心里一暖,清清嗓子朗声道:“话说汉代蔡伦造纸,他的大嫂慧娘见蔡伦造的纸有利可图,就鼓动丈夫蔡莫去向弟弟学习。蔡莫是个急性子,工夫还没学到家,就张罗着开了家造纸店,结果造出来的纸质量低劣,乏人问津,夫妻二人只好对着一屋子的废纸发愁。眼见就得关门大吉,慧娘灵机一动想出了个鬼主意。一天深夜,惊天动地的鬼哭声冲出了蔡家大院。邻居们吓得不轻,次日一早,赶紧跑过来探问究竟,这才知道慧娘昨晚暴病身亡。只见当屋一口棺材,蔡莫一边哭诉,一边烧纸。烧着烧着,棺材里忽然传出了响声,慧娘的声音在里面叫道:‘开门!快开门!我回来了!’众人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上前打开了棺盖。只见一个女人跳出棺来,可不是慧娘是谁?那慧娘摇头晃脑,高声唱道:‘阳间钱路通四海,纸在阴间是钱财,不是丈夫把钱烧,谁肯放我回家来!’她告诉众人,她死后到了阴间,阎王发配她推磨,她拿丈夫送的纸钱买通了众小鬼,小鬼们都争着替她推磨——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她又拿钱贿赂阎王,阎王就放她回来了。蔡莫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我没给你送钱啊!’慧娘指着燃烧的纸堆说:‘那就是钱!在阴间,全靠这玩意儿换吃换喝。’蔡莫一听,马上又抱了两捆纸来烧,说是让阴间的爹娘少受点苦。夫妻俩合演的这一出双簧,可让邻居们上了大当。众人见纸钱竟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妙用,纷纷掏钱买纸去烧。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天,蔡莫家囤积的纸张就卖光了。由于慧娘还阳的那天是十月初一,后世的人们便都在这天上坟烧纸,祭奠死者。”

亏得故事这样长,他还说得有头有尾,且声情并茂。霄环和荃葙听得入迷,听完后一齐交口称赞这个故事巧妙,都问:“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

“几天前南郊祭祀,君父接见一名将士遗孀听她说的。君父还说这个故事有诡异心机在里面,却也可博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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