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四个人的路
何小芝的性格与何芷有些不同，何小芝安静乖巧一些，平日里话不多。何小芝的身体不好，小脸蛋总是白白的，个子也比同龄人矮一些。
以前，何芷好奇地问过原因。常莲华只是说，何小芝是早产儿，生出来的时候就很轻，发育不完全，所以身体虚弱。因为何小芝出生时小小一只的，所以取名叫小芝。
常莲华又向何二斌争取了几次，想要给何芷与何小芝都上户口。但何二斌的态度坚定，只同意给一个女儿上户口。
争吵了几次都无果后，常莲华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决定给何芷上户口。
原因很简单，因为何芷的学习成绩好，她还可以回来教教何小芝。而且，何小芝的身体不好。
何小芝出生时，又是贫血又是肺功能不足的，治疗了好一会才脱离危险。医生嘱咐过，要定期带何小芝到医院复诊，看下病情有没有复发，万一复发，严重时会危及生命的。
常莲华很心疼瘦弱的何小芝，但因为何二斌说浪费钱，所以一直没带何小芝去复诊。幸好，何小芝这几年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如今，还要剥夺何小芝上学的机会。常莲华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何小芝上不了户口，上不了学，以后也很难找到正经工作，大概就只能早早地嫁人生子。嫁到婆家后，何小芝很可能会跟自己一样，因为没文化和没能力，被婆家看不起甚至欺负，延续自己的悲惨……
常莲华默默地掉了几天眼泪。也许是出于愧疚和补偿，常莲华决定带何小芝到医院复诊，顺路带何小芝好好玩玩。
常莲华还给何小芝买了一条粉色的小裙子，何小芝收到后很开心，拿起新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转起了圈圈。她终于有自己的新衣服了，以前都是穿何芷留下来的旧衣服。
看到何小芝笑得开心，常莲华的心里也安慰了一点，嘱咐何芷：“阿芷，现在放暑假了，你就在家里多教小芝认认字，能教的都教了。对了，等会你去市集里买菜吧，买点海带回来，听说海带补血，小芝贫血要补补。”
常莲华的态度让何芷有点惊讶，以前常莲华不是不关心何小芝，但很少表现得这么热情，这让何芷觉得有点不安。
手把手教何小芝写了一会字后，何芷拿着菜篮子出门买菜了，一路上若有所思。
第二天，何小芝穿上了粉色的新裙子，时不时就拎起裙摆转圈圈。常莲华嘱咐何芷看好何家宇，就带着何小芝出门了。
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何小芝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抵抗力弱一些。要多补充营养，特别是补血的食物，而且不要剧烈运动，还是要定期回来复诊。
常莲华放心了不少，带何小芝在附近逛了好一会，还给何小芝买了一些小吃。何小芝吃了一半后，把另一半放进包里，打算带回去给何芷尝尝。
到了黄昏时分，常莲华才带着何小芝回到家，但她们却没有看到人。常莲华推开了女儿房间半掩着的门，看到何芷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好像不舒服的样子，赶紧喊道：“阿芷，阿芷，阿芷……”
常莲华喊了好几声，何芷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常莲华连忙问何芷怎么了，何芷说肚子疼，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常莲华想着，何芷可能是吃错东西了，赶紧到客厅放药的柜子里找肠胃药，但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
常莲华赶紧穿回鞋子准备出门，跟何芷说：“家里没有肠胃药了，妈妈出去给你买啊，你看好小……”
“小宇呢？……小宇呢？！”常莲华猛地回过身来。
何家宇不见了。
何二斌和常莲华报了警，两人除了睡觉，都在外面四处寻找。但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这附近没什么监控，找不到孩子的踪迹。而且，近几年有不少人贩子拐卖孩子的案件，孩子可能早就被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何二斌接受了现实，不再每天出门找孩子，回去正常上班了。他明白，要在茫茫人海里把孩子找回来，太难了。
常莲华在这一个月里都□□着，从早上找到晚上，没说过一句累。但在何二斌决定不找了后，常莲华突然一下子病倒了。
常莲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嘴里一直喊着：“孩子，我的孩子啊……”
何芷捧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想要帮常莲华擦擦脸，听见常莲华嘴里还是喃喃地喊着我的孩子。
何芷心里有种无名的恼火，放下了手里的水盆，对常莲华喊道：“妈，我和小芝也是你的孩子！”
常莲华愣了愣，没有说话。
两天后，常莲华的病好了起来，整个家里好像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再提起过何家宇。
不久后，何二斌和常莲华去办何芷的户口登记手续。常莲华把何小芝的资料也拿来了，递了过去。何二斌看见了，但没有说什么。
2002年9月1日，何芷牵着何小芝一起走进了小学，一起转向了另一条命运之路。
何芷从何小芝的口中得知，何景杨原来有给自己回过信，只是被何二斌扔掉了。何芷的心里夹杂着对何二斌扔信的愤怒、曾经误会何景杨的愧疚，以及得知真相的喜悦。
何芷翻出信纸，给何景杨写了第二封信。
何景杨：
你好！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没有收到你的信，我还误会你不想理我了。最近我才知道，原来我爸爸把信扔了，所以我没看到。
如果你还愿意写信给我的话，可以寄到我的学校。我问过校门口的保安叔叔了，他说可以帮忙收信。
上次跟你说过我的弟弟，他不见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爸爸妈妈很伤心，妈妈还病了，我很愧疚。
你现在是不是要上初中了？恭喜你！我们一起加油吧！
加油的时候也记得吃糖哦。
祝你和你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何芷
2002年9月1日
何景杨收到信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之前一直没收到何芷的回信，何景杨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何景杨拿起他最喜欢的那支钢笔，下笔写了回信。
何芷：
你好！我还好，你呢？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很高兴可以再收到你的信。
听到你弟弟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
今年我上初中了，要学习的知识很多，不过也有趣很多，多了好几门课程。
可能是因为这几个月阳光还不错，我妈妈多出来走动了一些，身体似乎好一些了，但还是不愿意去医院看看。
我很久没有吃到妈妈做的糯米粑粑了，那是用密蒙花和糯米一起做成的，味道又香又甜。密蒙花是妈妈家乡的花，我家院子里也种了一些。我收集了一点刚落下的密蒙花，希望等妈妈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可以再做给我吃。如果你不介意，到时候也可以过来一起尝尝。
我有吃糖，味道很甜，谢谢你。
祝你和你的家人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何景杨
2002年9月12日
何芷把信寄出去后，每天都要问一遍校门口的保安叔叔有没有收到信，保安叔叔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但何芷总会跟他说几句好话哄他开心。
“叔叔，今天……”还没等何芷说完，保安叔叔就举起了一封信，说道：“登登！何芷同学，你一直等的信到啦。”
何芷一脸期待地接过信，看了看信封，确认是自己的信，抬起头甜甜地向保安叔叔说：“是我的信！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保安叔叔笑呵呵地应着，看着何芷一蹦一跳地走出了学校。
就这样，何芷与何景杨来往着书信，在信中互相倾诉着心里的话。
放学后，何芷与何小芝并肩坐在书桌前，写着今天的作业。写完作业后，何小芝拿出了几张纸，折了好一会，折出了几个千纸鹤。
“姐姐你看，我折得好看吗？”何小芝捧着千纸鹤，有点小骄傲地问道。
何芷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何小芝折的千纸鹤精致而不失可爱。何芷笑了笑说：“小芝折得真好。你呀，学习上不见你这么用心，弄这些倒是手巧得很。”
何小芝嘿嘿地笑着，说道：“现在写完作业了嘛。姐姐，你要不要也试下？很好玩的。”
何芷点了点头，拿过一张纸，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小芝，你会不会折一棵树？可不可以教教我？”
何小芝思考了一会：“唔……应该可以，我们一起试一下？”
说罢，两人拿起纸折来折去的，摆弄了很久，终于，何芷折出了一棵树，虽然有些潦草。
趁何小芝不注意，何芷把折好的纸树放进信封里。后来，何芷将纸树和里面的信一起寄给了何景杨。
但是，何芷再一次很久没有收到何景杨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