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9章：哥哥
常莲华在房间里收拾着衣服，跟何二斌吐槽说：“我跟你说，杨杨家的那两个邻居也真是的，一上来招呼都不打，就说我是图杨杨家的钱，什么抚恤金慰问金的，我之前都没听说过，真是的。”
听到后半句话，何二斌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抚恤金和慰问金？有多少啊？”
常莲华想了想，说道：“这种事我也不好问杨杨啊。不过我在搞卫生的时候，是有看到两张荣誉证书。唉，堂大伯是为了救别人走的，有慰问金什么的也是应该的。就是苦了杨杨这孩子啊。”
何二斌好像很在意这件事，思来想去的，很晚才睡着。
几天后，何二斌一回到家就把常莲华拉进房间，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查到了！”
常莲华一脸疑惑，问道：“你查到什么了？神秘兮兮的。”
何二斌嘿嘿一笑，说：“我找几个朋友打听了一下，何文正死后确实有不少钱。有市政府的奖金、学校的慰问金、教师编制的抚恤金，还有撞人那个司机的赔偿金。好家伙，加起来不少钱呢。”
常莲华还是有点疑惑：“有钱那是好事啊，杨杨起码能不愁吃穿地长大。你在这里激动什么啊？”
何二斌伸手拍了下常莲华的肩膀，说道：“你不是说那小子不想去福利院吗？我专门去民政局问过了，我们可以把他收养过来当儿子。他要是成了我儿子，那他手里的钱，自然就要交给我这个爸爸管了。”说完后，何二斌忍不住又嘿嘿笑了两声。
常莲华终于明白何二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反驳道：“那是堂大伯拿命换来的钱，你怎么能这样惦记？”
何二斌切了一声，说道：“我就说你傻吧。杨杨一个人生活要花这笔钱，那我把他收养过来，养活他就不用花钱了吗？这就相当于，那笔钱是杨杨长大成人的生活费，小孩子管不了钱，我先帮忙收着，杨杨吃饭读书什么的需要用钱，我就给他。这一来一回的，不都是杨杨的钱嘛。”
“这……”常莲华有点被何二斌绕了进去。
见常莲华还在犹豫，何二斌继续说道：“你不是也喜欢杨杨那孩子，聪明懂事，读书又好嘛。与其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灭，还不如带到我们家来，有人做口饭吃，生病了也有人照顾。再说了，他本来就是我们何家的子孙，一条血脉的，姓都不用改了，以后我们老了还多个儿子养老，这不是一家便宜两家着嘛。”
常莲华想了很久，点了点头。
何二斌越想越乐呵，找大师算好了办收养手续的吉日。
饭桌上，何二斌宣布了要收养何景杨的消息。
何芷听到后，手里刚举起的筷子掉了下来，何芷觉得胸口突然有一股气涌了上来，声音颤抖着，说：“啊……？”
常莲华见状，说道：“以后，杨杨就是你们的哥哥了，你们两个要好好向他学习，知道吗？”
哥哥？
弟弟不见了，现在来个哥哥？
何景杨要做我哥哥？
何芷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笑的，或者是哭的，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嘴唇抖了几下，愣是没说出话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何芷一言不发，喉咙好像被水泥封住似的。
何芷时不时拿出之前何景杨寄过来的信，一气之下想扔掉，但是又舍不得，只能又塞回去，反反复复好几回。
其实，何芷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虽然一开始知道他是堂哥哥，但何芷从来没把他当“哥哥”看待，而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知己。
何芷甚至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一个自己本来很信任的人，变成了要加入自己家庭的人。
可是何芷也很难受，她知道何景杨孤零零地过着并不好，他需要有一个家。但这个家，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家？
何芷来来回回地想了很久，快把池塘边的小石子全都扔光了，还是没能找到一个接受这个现实的理由。
大师算的吉日到了，何二斌和常莲华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出门，要去接何景杨过来。
常莲华本来以为何芷也会去，因为何芷一向跟何景杨玩得好，以前都主动说要去。没想到，这次何芷却气哄哄地说不去。
看着何二斌和常莲华离去的背影，何芷气得眼眶都有点热热的，一头埋进何小芝的怀里，小声地呜呜着。
何小芝不明白何芷是怎么了，可是看何芷这副样子，她也不敢问，只是轻轻地摸着何芷的头。
路途并不远，何二斌和常莲华很快就到站下车了。
何二斌笑得咧开了嘴，跟着常莲华来到了何景杨的家。
何景杨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到身后的声音后，赶紧起身，喊道：“堂叔好，堂婶好。”
何二斌把头往前伸了伸，仔细看了看何景杨，笑着说道：“哎，真是俊俏的孩子，好，好。还叫堂叔呢，以后该改口了。”
何景杨很是不解，常莲华赶紧上前说道：“杨杨啊，堂婶也跟你见过几次，你觉得堂婶怎么样啊？”
何景杨愣了愣，说道：“堂婶人很好，很温柔。”
常莲华赶紧接话：“那杨杨愿不愿意和堂婶在一起生活？还有堂叔，还有阿芷和小芝。你和阿芷不是玩得挺好嘛。”
何景杨不太会拒绝别人，何况对方是一个长辈。何景杨的嘴巴张张合合的，愣是没憋出一句话。
这时，村委会主任来了。村委会主任向何景杨说了，何二斌夫妇想收养他的事情。还说，如果何景杨不想被收养，那可能要送到福利院去。
毕竟，村委会主任不想任由一个孩子继续单独生活，有人照顾总归是好的。
何景杨低头想了好一会，扭头看向了院子里的花。
常莲华见状，说道：“杨杨，无论以后你去了哪里，这里都是你的家。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何二斌跟着说道：“对嘛，这也不远，放假的时候你可以回来看看，我们不会拦着你的。”
就这样半推半就的，大家都当做何景杨是答应了，进屋开始收拾东西。
何景杨没有回房间收拾东西，只是到厨房清洗好碗筷，拧干了抹布，拖了拖地。他不想这个家变得邋遢了。
收拾好东西后，常莲华拉起何景杨的手，往外走去。何景杨回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外踏去，好像在跟过去道别。
以前的何景杨，可以放肆地想念自己的父母，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原地不动，可以安静地停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可是，现在何景杨要走向新生活了。那是未知的新生活，要收起对父母思念的新生活，要时刻听话懂事的新生活，要和小芷……
走出门后，何景杨轻轻地甩开了常莲华的手，从窗边拿过一个大锁，慢慢地锁住了大门。
怕何景杨反悔似的，何二斌赶紧拉起何景杨的另一只手，快步走了出去。何景杨想要回头再看一看院子，却被挡住了视线。
爸爸妈妈，再见。
到民政局办好收养手续后，何二斌乐得走路都有点飘起来了，心想着：有儿子了！我何二斌有儿子了！我还是有儿子了！
快回到家时，何二斌在街口的烧腊铺前停下了脚步，买了整整一只白切鸡，说今天高兴，加菜！
“吱呀——”何二斌推开了家门，欢悦地大步往家里走去。
“杨杨，到家了，这里以后就是你家了。”常莲华向何景杨说道。
何景杨点了点头。一路上，他都没说什么话。
三人走进屋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却没看见何芷与何小芝。
“人呢？快给我倒杯水，渴死了。”何二斌瘫坐下来，大喊道。
过了一会，还是没人回答。常莲华有点焦急地拍了拍女儿的房门，喊道：“阿芷，小芝？阿芷？小芝？”
常莲华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了，何芷忍不住打开了房门，而何小芝躲在她的身后。
“怎么回事啊，喊了你们那么久也不说句话。”常莲华的心放了下来。
何芷哼了一声，扭过头，说道：“在睡觉，听不见！”
何二斌喊道：“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快倒杯水过来！”
何芷撇了撇嘴，喊道：“不是有个好儿子吗，找他倒啊！”说完，何芷“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哎呀，这脾气大的，你要上天啦？”何二斌喊道。不过，何二斌今天的心情比较好，没有继续计较。
何景杨感觉尴尬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何芷这么针对自己，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她生气了。
“没事。昨晚风大，她可能有点着凉了。我去倒水。”常莲华连忙打了圆场。
何景杨想要帮忙倒水，常莲华看到后赶紧拦了下来：“我来倒水就好，杨杨快坐，休息一下，累坏了吧。”
何景杨拘谨地坐了下来，双腿几乎贴在一起，两只手搭在腿上，有点无处安放。
气呼呼地关上房门的何芷，眼睛直直地盯着之前何景杨寄来的信。她心里暗暗想道：哥哥？才不要你做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