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痛能止痒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随着Beyond的歌声响起，何景杨缓缓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从床上爬下来洗漱。
何景杨一头凑到镜子前，逐渐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他的嘴巴四周长出了一圈稀疏的胡渣，虽然不多，但在何景杨的眼里很是碍眼。
何景杨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忘记带剃须刀到学校了。
这是何景杨第一次度过住宿生活，他没有带齐生活用品。何景杨侧过脸，瞄了瞄身边的同学，内心挣扎了好一会，还是不好意思开口问别人借。
“六天很快就会过去的，回家再剃胡子就好了。”何景杨心里暗暗想着，拿起一条白色的毛巾沾湿了水，抹走了脸上的疲惫，露出了一张白皙干净的脸。
洗漱过后，何景杨和同学们一起跑下楼梯、奔向操场，开始了今天的跑操。
“好困啊……一大早起来还要跑操，这到底是谁发明的？”何景杨的舍友江子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满脸都是早起的怨气。
“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吧？跑起来，身体动起来就会有精神一点。”何景杨笑了笑，伸手拉了江子竣一把。
“如果没有游戏，我要怎么度过这难熬的高三？对了……周末一起去游戏厅吧？听说游戏厅装修升级了，说不定进了什么新玩意呢。”说到游戏厅，江子竣拧在一起的五官终于舒展开来。
“你和他们去吧，我周末要回家。”何景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江子竣的邀约。
“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现在一周只有一天假，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出去好好放松一下啊。”江子竣一脸不解。
“你们好好放松吧。”何景杨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什么。
对于何景杨来说，这难得的放假时间，要回家拿好刮胡子的剃须刀……还有，要见想见的人。
“后面的同学快点跟上，不要再交头接耳的了！一二一、一二一……”级长吹了吹哨子，催促着操场上的同学。
何景杨加快了步伐向前跑去，在操场上留下了一个个修长的背影。
清晨的微风轻轻地吹过何景杨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太阳发出的光亮，还是因为跑得太快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温热，后背出了一阵微汗。
上课、下课、上课、下课……何景杨就像一个学习的陀螺，用力地旋转着自己。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允许自己稍稍停下。
何景杨每次都是第一个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洗完澡的。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何景杨就走出了宿舍。
“他又去偷偷复习了，太拼了吧……”何景杨前脚刚走，江子竣就忍不住在宿舍里吐槽。
何景杨快步地走到楼下，昨天他打过去的电话被何二斌接到了，他很少这个时间会在家的，这让何景杨的心中有些不安。
何景杨大步地走到电话机前，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刚拿起话筒的手停在了半空。
忘记拿硬币了。
何景杨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紧冲回宿舍拿了一枚硬币。
慌里慌张的何景杨一心惦记着拿硬币，没有注意到藏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喂，是……小芷吗？”何景杨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是我，景杨。”何芷清澈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何景杨瞬间松了一口气：“家里没什么事吧，昨天叔叔是放假吗？”
“没事。”何芷坚定地隐瞒被打的事情，想转移聊天的话题：“你呢？你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辛苦？”
“我很好。你不信的话，明天就可以看到我了。周六只要上完下午的课，就可以放学了。”何景杨一脸欣喜地说。
“那……天黑之前你就能到家吗？到时候，你好好跟我讲下在学校住宿的感觉，我还没试过呢。”何芷的语气有点慌乱。
“好，你想听什么，我都讲给你听。不过，讲之前先让我剃下胡子。我忘记带剃须刀到学校，胡子都冒出来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何景杨摸了摸刚冒头的胡须根，有点扎手。
“哈哈哈哈哈……何景杨，你剃胡子之前一定要先让我看看，你满脸胡茬的样子是不是像个中年大叔？”何芷想象着何景杨现在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
“我这是成熟的标志，你怎么反而取笑我呢……”何景杨一脸无奈。
“可是，就是觉得好好笑啊哈哈哈……”话筒那边还是何芷爽朗的笑声，何景杨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何景杨在心里默默感叹：“我这辈子大概再也不敢忘带剃须刀了，不然就要被小芷取笑了。”
终于，高三的第一个周末到了。何景杨背着一书包的书本和作业，拎着一袋换洗的衣服，迫不及待地骑着自行车冲出校门。
走在放学路上的同学们欢呼雀跃，热闹非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刚放暑假的学生。
“婶婶，小芷，小芝——”何景杨用力握紧刹车，自行车的轮胎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家门前，何景杨随即抬脚下车，一脸期待地推开了门。
“怎么不喊我呢？”顺着何景杨期待的眼神，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何二斌。
“我……我以为叔叔还没下班呢。叔叔好，我放假回来了。”何景杨的心有点慌乱，他没看到想看见的人。
“杨杨，回来啦。快坐下歇会，马上就开饭了。”常莲华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跟何景杨打了声招呼之后，又钻回到厨房里。
何景杨心不在焉地坐了下来，他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四处张望，焦急地寻找何芷的踪影。
何景杨想开口问何芷在哪里，但碍于何二斌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他犹豫了几次还是没发出声来。
“开饭啦，快洗洗手来吃饭吧。”过了一会后，常莲华捧着一盘香喷喷的菜走了出来，她的背后还跟随着两个人影。
何芷与何小芝也手捧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们走得很慢，头也压得低低的。
“怎么……”眼前的景象让何景杨觉得太奇怪了：为什么何芷与何小芝一开始没有出来跟他打招呼？为什么她们看起来那么……
“爸爸说，过几天要请王叔来家里吃饭，今晚先试试菜，所以煮了这么多。”何芷瞥见了何景杨眼里的疑惑，但回答的是饭菜的问题。
何芷和常莲华的想法一样，她们不想让何景杨知道何二斌打人的事情。在这盛夏的八月里，她们都默契地穿着长袖的衣服，动作慢条斯理的，担心被何景杨看到她们身上的伤口。
“什么试菜，今天是犒劳杨杨的嘛。你看你们还在放假到处玩，杨杨早就上学校念书了。”何二斌板起脸来，让常莲华心头一紧。
“对，对，杨杨上学辛苦了。在学校吃得不够吧？你看你都瘦了，回到家多吃点。” 常莲华连忙顺着何二斌的话说下去。
饭桌上，何芷与何小芝一言不发，只有何二斌喋喋不休地点评这道菜不够鲜，那道菜不够锅气之类的。
回到家之后，何景杨一直惦记着何芷，忘记了要剃胡子了。但是，何芷居然没有取笑他现在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何芷明明最喜欢吃西红柿炒蛋，她却一口也没有碰。
“难道是不好吃吗？”何景杨心里暗暗想着，直起身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反复咀嚼。
这明明很好吃啊。
何芷不敢抬头看向何景杨，她怕一对上他的眼神，她就忍不住了。
何芷与何小芝都在忍着，她们不敢直起身来夹离自己很远的菜，害怕胳膊一抬起来，就会露出藏在长袖里的伤口。
何景杨到家之前，何小芝还跟何芷取笑：“姐姐，我感觉自己像电视里的千金小姐，整个人都好矜持啊。”
何芷倒不这样觉得，她觉得自己像机器人，生锈了废弃的机器人。
“叔叔，吃菜。”
何景杨突然站起身来，给何二斌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婶婶，吃菜。”
“小芝，吃菜。”
“小芷，吃菜。”
何景杨挖了一大勺的西红柿炒鸡蛋，满满地盛到了何芷的碗里。
何景杨的性格一向不太主动，何芷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担心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绕了一圈，何景杨终于给何芷舀到了她爱吃的菜，忍不住偷偷瞄了何芷一眼。
何芷一抬眼，刚好对上了何景杨偷瞄她的眼神。何芷的心里一颤，想张嘴说些什么。
“还是要我亲自出马。”何二斌用凌厉的眼神审视这桌饭菜，打断了何芷的话：“王肖来那晚，我亲自下厨。我就不信了，凭我这双手，还拿捏不了他的嘴？”
“二斌，你在家里亲自下厨？”常莲华一脸不可思议。
“那有什么办法？你的厨艺也就唬唬小孩子，上不了台面的。这顿饭是要把王肖给搞定了，把我从降薪名单里撤出去的。”何二斌一脸严肃地说。
何芷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何二斌亲自下厨？他有在家里做过饭吗？哦对，他可是厨师啊……
一个从来没有为家里人下过厨的厨师。
“你们两个，那天晚上早点放学回来给我打下手，放机灵一点，多说两句好话哄你们王叔，知道了吗？”何二斌的眼神扫向何芷与何小芝。
“知道了。”何芷与何小芝乖巧地应着，但何芷没注意到，何小芝的头越来越低了。
“至于杨杨……哦，要上学。下次，下次一起跟王叔吃饭，多敬人家几杯酒，让他看看你的本事！”何二斌看向了何景杨。
何景杨一脸茫然无措，他都没有碰过一滴酒，更别说什么应酬敬酒了。
何景杨想出言拒绝何二斌的想法，但他刚张开嘴，就看见了常莲华那对求助的眼神。
常莲华的眼神里饱含了深深的期望，她希望何景杨不要反驳何二斌的话。不，不仅仅是希望，而是近乎于恳求。
何景杨犹豫了片刻，强忍着心里的不快，没有再说些什么。
常莲华的脸色终于放松了一些，她实在太害怕何二斌生气了。为了安抚这头伤人的野兽，常莲华丝毫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即使她不赞同何二斌的想法。
不过，常莲华的想法重要吗？在这个家里，她有什么份量吗？
何二斌吃饱喝足，拍着肚子走到电视机前，转到播放搞笑片的频道。随着电视画面一闪一闪的，何二斌时不时哈哈大笑。
何芷熟练地收拾着碗筷，但她的动作比平常慢了些。
何景杨注意到何芷的异常，向她伸出了手：“小芷，我来吧。”
“嘶……”何景杨的脚步向何芷挪了半步，不经意地碰到了何芷的肩膀。
“怎么了？”何景杨被何芷的反应吓得手足无措，他想看看有没有弄伤何芷，又不好掀开她肩膀的衣服。
“我……”何芷连忙用手捂住肩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何芷的肩膀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剧烈起伏，她透过眼角的余光，瞥到何二斌扭头看向了这边。
常莲华与何小芝也直直地盯着何芷，担心她会暴露身上的伤口。
何芷凝视着何景杨担忧的眼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被蚊子咬了一个大包，痒。”
何芷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大家的目光仍然看向自己。
何芷用力地挠了挠肩膀，仿佛真的感到瘙痒无比。
“你在家的时候，蚊子都去咬你了。这几天你不在家，蚊子就来咬我了。我身上好几个蚊子包呢，好痒。”何芷不顾伤口的疼痛，仿若无事地对何景杨说。
看着何芷用力抓挠肩膀的模样，何景杨半信半疑，从柜子里翻出了风油精，递给何芷：“涂点这个吧，可以止痒。不过别弄到眼睛或伤口里，很辣的。”
“对哦，我都忘记有这个了。被咬这方面，还是你有经验。”何芷伸手接过了风油精。
何景杨的话提醒了何芷：痛，能止痒。
火辣辣的风油精，涂在瘙痒的皮肤上却恰到好处。
在蚊子包上面划十字，除了好玩之外，还能通过按压皮肤的痛感来止痒。
想要不痒，痛就是了。
对于那些飞到身上的蚊子，不用怕痛，用力一巴掌打下去就好。
无论有没有打中蚊子，身上都不会觉得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