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
严松原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包子,就起身离开了,又是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吃完便走,没有一丝的停留之意。
叙白不由疑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自从初见那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的奇异气息。
事显平常,更显有妖,表现得再怎么自然,她也不敢妄下结论,他不是目标之人,不是所要杀之人。
而他身边的梦华夫人,慈眉善目之下透露着神秘与怪异,更加让人在意,只是不知怎么地,叙白不想轻易地与她扯上关系。
如果只是看表面,定会被她温和的气质,温柔的笑容蒙蔽过去,一开始见到她时,叙白就把她忽略了,没有把她联想到什么奇诡的地方上去,如若不是再见时,她故意她面前挑明,叙白可能不会把过多的视线放在她身上。
况且,梦华夫人还表现出对她格外地感兴趣。
叙白自觉身上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世间沧海之一粟,她也一直不理解,死后能够成功化妖之人,为何会是她。
她记得沈玉玠曾经说过,她是在这百妖凋零,几近销声匿迹的当今,唯一一个由人成功化妖的人。
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叙白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让自己成妖的契机,还有能够让自己分辨出所要杀之人的那个契机,到底是什么呢?
梦华夫人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这种事情,她也会知道吗?
心中掠过一丝异样情感,叙白不由摇了摇头,不是已经决定随遇而安了吗,怎么又不自觉陷入这种思绪之中了,对于梦华夫人,最好还是坚持先前的决定,不要轻易靠近得好。
严松原所去往的方向是倚月楼的方向,而她要去的地方是花坊,两人不同路,本就是无意遇见,见严松原依旧毫无破绽,叙白知道就算跟着他也不会轻易发现什么,便依照原来计划到达花坊。
艺女是掩人耳目的身份,她现在还需要这个身份,平常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的。
到达花坊,叙白才想到了一个颇为困扰的问题。
顾见渊。
他们的那段过往,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虽然她有失去了一段成妖的记忆,但她为人时的过往,与顾见渊的过往,没有忘却丝毫,只是这些过去的情谊,在她心中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现在她成了妖,似乎变得有点冷情,明明他们相处了许久,甚至一度要共结连理枝,成为夫妻,但她可以无比地肯定,她可以把他视为陌路之人,坦然面对他。
他们两个人都在严松原的地盘上,一个在倚月楼,一个在花坊,彼此双方都知道,是避免不了再碰面的,况且他又是四人目标之一,迟早都是要接触的。
可依那夜顾见渊见到她时,表现出来的态度,颇有要与她不死不休的架势。
她不惧与他见面,只是他变了性子,明明杀了自己,把自己视为笼中雀,却表现出异常执着的态度,如疯子一般,这样一来,今后要怎么与他周旋,是件头疼的一件事。
她不会再把自己当成问宁,可他偏偏要把自己拉回问宁的世界里。
想必是这三年之中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他,叙白不由得唏嘘,短短三年,两人都判若两人,真是物是人非。
不知下次再见时,他又会怎样,说不定,今日就会出现。
按照叙白对他过往的了解,顾见渊外表虽温文尔雅,可骨子里是坚毅之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会贯彻到底。
如果他以皇子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尊贵无比的皇子,对上区区一名艺女,自己怕是更难应付,加之她们这些艺女就是专门训练出来,伺候他们这些王公贵族的人。
一进花坊,叙白就处处留意周身动静,尽量与众人在一起,自己身旁有人,应该可以让他有所顾忌,不会再像昨夜那般任意妄为。
就这般警惕了好些时候,花坊一切都显得稀疏平常,顾见渊没有出现。
是自己多虑了么?
还有就是,迟迟不见沈玉玠的身影,让叙白不由担忧起来,南郊到底发生什么了,让他耽搁如此之久。
“终于抓住你了!”
意料之外,没有见到顾见渊,也没有等到沈玉玠,闻且歌却找上门来了。
在走到游廊时,闻且歌突然出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叙白的手,叙白惊愕,与他双目对视。
除了那夜,叙白与闻且歌一直没有过正面接触,可与他相关的情报,只要可以探知的,她都有一一收集,他是穆国大将军,世间少有的天纵奇才,天生驰骋沙场的将领,凡他出战,战无不胜。
在他十七岁时,天宿司突然消失,齐国闻之,卷土重来,十万精兵突袭边关沙州。他的父亲是沙州知州,他与父兄带领着拼凑出来的一万人一同抵御强敌。
战况惨烈,兄父战死,只留下他一人,一万对十万,本应是必败的的局面,然而他却在尸山血海中扭转乾坤,以少胜多,打败了来势汹汹的敌军。
经此一役,他声名远扬,往后每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之上,都如同远古的冷血杀神,不惧强兵悍将,势如破竹,成为插在敌军心上的一把利刃,致使他们不敢轻易再来犯。
这几日,闻且歌出入风月之地显得有些频繁了,按照他严正律己的性子,一丝不苟的行事作风,是不会出入这种玩乐之所的,着实令人大为不解。
有小道消息称是因为一名女子,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闻将军也不能免俗。
闻且歌自然听闻了这些流言蜚语,但他丝毫不在乎。
第一次之所以会出现在倚月楼,是因为顾见渊,他与顾见渊是旧识,可是他再次出现,竟然是以周国皇子的身份出现,他不得不多心,即使厌恶宴会,但于公于私,他都需要亲自见上一面。
最近他发觉自己身上的那种不适感、剥离感越来越严重,可其中的原因是什么,自己无从得知。
而之前一直出现在自己身边,那名唤做瑶枝的女子似乎知道什么,他需要找到她,弄清楚自己身体出现变化的原因。
可是她却突然变得惧怕自己,究竟她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让她从费尽心思接近自己变得避而远之,她的态度转变,这更让他坚定了从她身上找突破口的想法。
“怎么是你?”在双目交接后,闻且歌略微惊讶,立即放开了抓住叙白的手。
叙白受惊于闻且歌突如其来的举动,自己是妖,居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靠近自己,但听了闻且歌这话,意识到他似乎把她认错成了别人,不由暗暗疑惑他把自己错认成了谁?
因他也是目标之一,往后两人自然是要接触的,如此一来也好,可是当成是结识的契机,便微微行礼说道,“小女子见过闻将军,不知将军这是何意?”
“姑娘身影与我相识的一人相似,因此不小心唐突了姑娘,冒犯之处还请见谅。”闻且歌后退了几步,与叙白拉开距离,略带歉意道。
那夜因为梦华夫人在场,出口阻挠,闻且歌不好直接带走瑶枝,虽然瑶枝行踪诡秘,但只要她身处靖阳城,这个由他领兵管辖之地,他就有信心找到她。
今日他一番探寻,果然让他抓住了瑶枝的踪迹,可是他明明见她进了花坊,走到这游廊之中,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名女子。
而且待看清起她的面容后,他发现她竟是那夜站在瑶枝身边的那名女子,而且与顾见渊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纠葛。
她与顾见渊是什么关系,与瑶枝又是什么关系?
因这两重原因,闻且歌不由审视起叙白来,她容貌不俗,气质清雅,与瑶枝妩媚的气质正好相反,面对自己贸然出现,她言行举止都表现得落落大方。
“原来是一场误会啊,既然是误会的话,就是无心之举,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叙白浅笑得体道。
她现在一袭红衣,与他所看到的瑶枝着装打扮一致,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么,会有那么巧吗?
不,他没有理由看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瑶枝发现了他,为逃脱自己,在自己眼皮底下实施了偷天换日之术不成?
可是要迷惑自己的双眼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办到的事,而且他还记得瑶枝是受伤了的。
“闻将军,难不成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怎么如此打量着我?”叙白见闻且歌目光锐利,审视着自己,这种感觉让她无所适从,便出口道。
闻且歌收回了审视的目光,试探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姑娘了,第一次见时,你与顾见渊在一起,你是他的人?”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叙白问住了,闻且歌与顾见渊相识,她从前从未得知,那夜顾见渊对自己的态度确实会他人在意,她拿不准闻且歌是否听说过身为问宁时的自己,心中思量着该如何作答。
“将军!”一个声音如及时雨,解救了叙白的困境。
只见一副将急冲冲地跑过来,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态,不顾两人正在交谈,就对着闻且歌焦急说道,“将军!不好了,南郊出事了!”
捕捉到“南郊”二字,叙白刚刚松下的心又再次紧绷起来,这正是今天沈玉玠今天突然要去的地方,他这么久不出现,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吗?
“何事慌慌张张的!”闻且歌皱眉,这副将跟他许久了,第一次见他如此慌张的模样。“如此冒失唐突,像什么样子!”
副将听到训斥,这才意识到闻且歌身边有人,连忙拱手请罪,“请将军恕罪,实在是事态紧急,末将才会如此。”然后走到他身边,附到他的耳边说明情况。
副将说完后,闻且歌脸色突变,当即随副将离开,疾步走到花坊门外,翻身上马,与门外候命的一列人马赶往南郊。
见闻且歌如此反应,叙白心中莫名不安,沈道长不会出事了吧,于是偷偷跟随在后,往南郊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