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回门
二人嘻嘻哈哈地闹了一番,坐上马车的时候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江晚雪脸色羞红地坐在一旁,决不允许那男人再靠近一步。
季远舟则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蠢蠢欲动的神情像是想把她吞入腹中。
经过方才那么一番闹腾,江晚雪也换上了另一身红色常服。她是新妇,理应穿得喜庆些,细看那红裙上还有不甚起眼却异常讲究的刺绣。
季远舟则也是穿上了一身玄色的常服,只不过那衣襟和袖口处都是和江晚雪身上的红裙一样的红色,其他地方都是玄色。
虽是颜色不同,可二人站在一起却莫名多了几分般配感。
马车很快便到了兰府,兰翎晖正心焦地坐在大厅之内等着二人。
心下虽知道外甥女嫁得不会差,可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
那皇宫之内是个什么地方,他最是清楚不过,后宫争斗什么的,也定是腌臜不堪,阿雪是新嫁妇,东宫之内也只她一个,明明也没什么令他担心的事情,可这心里不知道为何,就是静不下来。
可能就是为人长辈天生就会为子女担忧吧。
何况他身边从来都只有两个臭小子,从没养过娇弱的女孩家,心里也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更别说这两天她新婚,也不知道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兰翎晖心下越来越忐忑,凳子上像是长了刺一般坐不住,只好站起来来回踱步。
他也想像以往时候一样稳重,可头次遇上这事,想出去迎,又碍于长辈身份会坏了礼,只好眼巴巴地等着。
其他时候他可以不计较这些虚礼,可这涉及到阿雪新婚,他不想外甥女的成亲礼仪有任何的不完美。
就算是大婚第三日的回门也不行。
一定要处处都尽善尽美。
“父亲,我还是替您出去看看吧,想必表妹和太子殿下马上就到。”兰冀从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心里也明白他为何如此焦躁,不过是为着表妹新婚怕她过得不好罢了。
兰翎晖也确实是有些担心,妹妹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若是过得不好他有何颜面应阿雪叫的这口口声声的舅舅?
兰骐也坐在一旁,他可没有兰骥那么好的性子,就算是父亲他也敢调侃:“父亲放松,若是季远舟那小子对表妹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兰骐一向都口无遮拦,也不管季远舟是什么身份,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就是自己妹夫,没什么不能说。
反正他人皮糙肉厚,有不服的就来打一架,正好歇了太久松松筋骨。
他还想着说点什么阻止一下儿子莽撞的性子,谁知外面就传来下人禀报的声音:“太子太子妃到!”
听到这声音兰翎晖立马整理身上的衣裳,腰背挺直,正坐上首。
季远舟携着江晚雪进入厅内。
兰家本就没什么人,合族亲戚也并未有什么亲戚,只是朝中有几位同僚与他交好,只在江晚雪大婚那日来吃席,今日算不了什么太过重要的日子,只有自家人在,是以显得有些冷清。
但是不碍事,重要的人都在,就不冷清。
更何况,这是季远舟私下里带她回门,也不好太过张扬,惹人非议。
二人一进来直接就有下人摆上蒲团,夫妻二人双双行跪拜之礼。
这一刻,他们都知道,他和她只是最普通的夫妻,并不涉及什么身份地位,只是最普通的小辈在向长辈行礼。
兰翎晖面上虽严肃,可心里还是很高兴。
成婚之前的阿雪安安静静,长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她的事时候也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绝不搅扰他人,像极了荒僻幽谷之中盛开的兰花。
而成婚以后,面色红润,眉梢带喜,嘴角含笑,像极了初春之中绽放的牡丹,雍容华贵。
是一种另外的感觉,鲜活了许多,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兰翎晖受了二人的礼,连忙叫人搀着二人起来。
府中没有妇人,但周围都是江晚雪最亲近的家人,都只围着她嘘寒问暖,至于季远舟,则被扔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跟家人团聚。
好巧不巧,兰家人就出了兰骐这一朵奇葩,他悄咪咪地跑到季远舟耳侧说一句:“妹夫?可有兴趣比试比试?”
季远舟听见他的称呼心情又好了三分,欣然答应:“好啊。”
他笑容清隽,像极了山间潺潺的流水,又似极了四月里的春风,拂过脸庞,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江晚雪正与兰翎晖说着什么,看见季远舟跟着表哥离开了花厅,心下生了疑窦,也没什么讲究,直接问出声:“欸?表哥?你们这是要去哪?”
兰骐及其不正经:“表妹,你这新婚夫婿借我用用,我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能娶到我唯一的表妹!”
随后扯着季远舟一起跳出了花厅,不久便传来打斗的声音。
江晚雪闹了个大红脸,兰翎晖和兰骥则是看着面前女子羞涩的样子都笑了。
以前何时见过阿雪因着一句话就害羞成这个样子?
果然还是要嫁给心爱的男子才会心有感触。
“阿雪可要一起去看看?”兰翎晖也是许久没见过季远舟的身手,想着上次他在宫外遇刺,也不知道他武艺如何,还有没有当初跟着他在北疆驰骋的那份英气。
“他们是要去比武吗?”江晚雪不解,为何突然就变成了比武?
今天不是回门探亲的吗?
如何就变成了比武?
兰翎晖看着面前女子不解的表情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身旁的兰骥。
“表妹有所不知,咱们兰家人,但凡是成婚,尤其是娶咱家女子的习武之人,都得先过了自家人的武艺试炼,通过了,才配做兰家的女婿。”
“你表哥这是在帮你试试他。”兰翎晖又补充道。
江晚雪暗暗思忖了一番……这才后知后觉他们说的是什么……
表哥这是想试试他的武艺和体力吗?
还是?她想多了?
再者又联想到前两日新婚的那些荒唐……红色的云霞又渐渐爬上她的脸庞。
舅舅是不是也是顾忌着男女有别才没有问……说不定私下里还会去找她身边的嬷嬷……
虽说是长辈的关心,江晚雪还是生出许多不自在。
她这舅舅也是为了她操碎了心。
身边没有女眷,也是难为他一个粗直汉子还来关心她婚后事,生怕她受委屈。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江晚雪还是为着舅舅的这份心意感动。
正想着这些事,他们三人就已经走到将军府的演武场,擂台上季远舟和兰骐正打得如火如荼。
兰骐手拿一杆红缨枪,正向季远舟刺去。
季远舟手执一把长剑,偏身一躲,避开他的攻击。
双方交战不下,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谁胜谁负。
兰骐是武官,一杆枪耍得天花乱坠,早在北疆就已经胜无敌手,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自然是不愿意早早地结束。
他还想多打一会,打个痛快尽兴呢!
季远舟则是一直在思考是该输还是该赢。输的话,他这才新婚,万一被他表舅兄误认他功夫不行,从而轻视他?还是说该胜,以此彰显自己武艺不凡的实力?
正纠结着,双方都以为自己能赢,谁知竟一时分不清楚到底谁占上风谁占下风。
兰骐越打越不对劲,时间一长,容色也渐渐从轻松换成了凝重。
这小子,还真有两分功夫,他不是东宫的太子吗?怎会比他这个成日里舞刀弄枪的武夫还能打?
季远舟也渐渐吃力,朝堂之中谁人不知兰将军膝下一对双生子,一文一武,俱是英才。
果然名不虚传。
比武双方势均力敌,体力都渐渐有些不支,两人额前都积蓄了一头细汗。
正当又一回合的比试开始之时,兰翎晖终于喊了停:“别打了,再打个八天八夜也分不出胜负。”
台上的两人这才止战。
季远舟收剑向兰骐拱手一礼:“兄长好武艺。”气息不稳,轻微吐息着,周身散发出热气。
兰骐本来还想多大一会,奈何父亲发令,这季远舟又礼数周全,他也乐了:“妹夫剑术甚好,咱们改日再找个时间一决高下!!”他一向都是个好逗的性子,以前不招人打架那是找不到,那群人听说他要寻人比武一个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武将都是一样,更何况是文官?
他今天还真遇上一个实力相当的人能一起好好切磋切磋!!
这如何能不开心?
更何况这人还是他表妹夫!!!自家人更是不用客气!
正当兰骐跳下擂台拿上旁侧小厮手上的巾子准备擦汗之时,他瞟了一眼季远舟。
谁知他直接冲着阿雪就过去了。
后者正言笑晏晏地递上手帕示意给他擦擦汗。
季远舟也是不讲究,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在脸上捞了一把。
兰骐:……
兰骥似乎也是看出了什么,笑出了声。
兰翎晖看着这小夫妻俩甜甜蜜蜜的样子很是欣慰。
他大概是不用担心了。
此时一成,他也要回北疆了。
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长安此刻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北疆此刻,怕是还是冬风呼啸,寒风凛凛吧?
他真的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