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书
季远舟和江晚雪在兰府又待了一会儿，被留下用了午膳才回宫。
临走之前季远舟被留在书房里说了很久的话。
此时马车上他正抱着江晚雪若有所思。
“夫君？有什么心事吗？”自从上车以后他就一言不发，眼神也不知道看哪里，扯他的衣袖也不理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神的季远舟回过神来：“没什么，今日还高兴吗？”顺势抚了抚她的脸，脸上虽带着笑，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江晚雪坐在旁侧倚靠着他，并未看到他那勉强的微笑，只是听到他尚算温和的话语声。
“嗯嗯，很高兴。”想着今日早晨闹得那一出乌龙，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
她从没想过会出宫回门，从决定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媳妇。
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怀有期待。
没有期待，便也不会有希望，没有希望，便也不会有失望。
最后也不会受伤。
她一直都知晓的。
只要他以后不会有别人便可。
仅此而已。
至于像今日这般破例，有一出算一出，都算是额外的惊喜。
若是没有，她也不会难过。
若是有，那便是意外的惊喜。
只要这样想，她总会活得很好。
更何况……他诚心也确实很足。
想想婚前的那些事情，江晚雪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甜意。
想那么多作甚呢，至少现在，他们是新婚夫妇，未来总有很长的日子要走。
他总归是一个可靠的夫婿，她也不是母亲，世上也总有婚姻美满的夫妻。
自己不应该这样患得患失，也应该相信他。
想到这里，江晚雪又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腰身，往他怀里靠了靠。
闻着他身上的那股沉香气息，能让她心境沉静许多。
季远舟一边抱着她，一边又在想兰翎晖跟他说的事情。
她舅舅要回去了，怎么开口跟她说？
还有那件事情……
他怕是要亲自去办。
可他如今才新婚……离宫办事，从前眼都不眨跨上马，不出一两天就能出长安。
可是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纠结之中，季远舟自然而然地抱紧了她。
女子的身子很软，跟男子完全不同，埋在他怀里，更衬得她娇小了许多。
车轮哒哒地滚动，车上的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春天的气候格外舒适，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美感。
江晚雪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温热，不自觉地扭动身子，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看街道上的行人。
现在离宫门下钥还有些时辰，她看着行人来来往往，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些往事。
“太子哥哥。”她倏忽开口，用了个不一样的称呼。
随后又呵呵地笑起来。
季远舟不解：“笑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想娶我的？”小姑娘抬头，眨巴眨巴的眼睛里面全是流光溢彩和灵动鲜活。
听她问起这个，季远舟浅笑：“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哪有什么时候？”
这傻姑娘，问这个他怎么回答？
问他？他能问谁？
难道说自己以前有事没事就派个人去打听一个几岁小女孩的闺中生活吗？
亦或是说自己看见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的第一眼就想娶她？
这会不会被理解为看上了她的容色？
若只是喜欢容色，他又何至于苦苦追求只她不可？
他想要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有？
可世间事，心动就是心动，哪有那么多理由。
许是因她一个闺阁女儿家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怒斥生父开始？又或者是听她说的那句“守北齐江山，护北齐子民”开始？
季远舟似是想起了什么，黯淡的眼神之中有燃烧起一阵火光。
守北齐江山……护北齐子民……
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
思及至此，他开口：“阿雪，孤……”
隔着一条细缝看窗外的江晚雪转过头来看他：“嗯？”
季远舟看着面前女子的样子，眼神清澈得如同山间清泉，其中的光彩又如同漫天华光的星河，让他心动得移不开眼睛。
剑邑此地，年年洪涝灾害不断，他去……又是有正事，说不定还会遇上危险……
他若是开口了，阿雪定是会答应跟他一起去。
可是他真的能放心吗？
宫外可不比内宫安全。
尤其还是要去当地实地考察，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得罪许多人。
他自己就罢了，若是带上她一起……怕是会受伤……
算了。
思前想后，季远舟还是将心里的想法作罢。
他不想她有任何的危险，一点都不可以。
“怎么了？”江晚雪听见他唤自己，转过来以后他不说话，觉得很是奇怪。
“没什么，想下去走走逛逛吗？”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又重新捞进怀里让她坐到腿上。
再过两三个月，他就要离开长安，趁着有限的时间再多陪陪她便好。
江晚雪一点都不知道身边男人心里的想法，她本也不是个喜欢出门的人，如今又是新婚，出宫回门已经是避人耳目悄悄地回来的，若是这样招摇地上街去逛……
说不定又会传成什么样子，想想便作罢了。
她也不是很想去逛。
“不用了，我们快回去吧。”今天能出宫就已经很好了，至于没必要的逛，还是算了。
她现在虽然名声也没多好听，可是嫁为人妻，现如今夫妇一体，她不能只考虑自己。
她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但是不能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
二人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回东宫去了。
谁知东宫内正被人搅得天翻地覆。
天翻地覆委实是有些过了，但也是闹得人仰马翻。
福康知道阿雪和大哥新婚，夫妻两人定是浓情蜜意焦不离孟，是以并未过来打扰。
这都第三日了，按照惯例兰将军和两位兰家哥哥也定是会入宫来见阿雪的。
可是她赶过来一看，东宫之内竟然没人？？！！！
问了殿内的下人，竟才知晓大哥是带着阿雪出宫去了！！
好得很！
亏她还通情达理地前两日不来烦他俩，等着第三日才来恭喜两人。
早早地来，谁知竟然扑了个空。
虽说是新婚夫妇，可也不用这样吧？
福康越想越气，这两人成婚以后是什么都忘了是吗？
亏她还眼巴巴地等着来送新婚礼物！！！
说是新婚礼物，其实不然，真正的新婚礼物早在三日前他们大婚的时候就已经送出手了，主要是今日的这个……
嘿嘿嘿！
福康想到她拿来的这玩意儿，觉得自己大哥肯定需要。
东宫本就是太子的居所，平日里除了一些有要事相商来找季远舟的，最常见的客人就只有福康公主了。
连皇后娘娘都很少来。
殿内虽说是多了许多新伺候的丫鬟嬷嬷，可在殿外伺候的还是小太监居多。
都见惯了殿下的妹妹时不时地来串门，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太子殿下极其宠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同胞亲妹妹，阖宫上下谁人不知。
福康在殿内对着那些变换了的陈设指指点点：“啧啧啧，这、这、这都是我大哥吩咐你们换的？”
观察着殿内摆放的绽放的桃花枝，还有带有荷花纹样的花瓶。
这样的东西以前从来不会出现在东宫，她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谁喜欢。
伺候的嬷嬷也回答道：“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嬷嬷低着头恭敬回答。
“啧啧啧，想不到我这大哥以前不近女色就罢了，如今新婚竟然连这个这都要吩咐下来。”福康一边感叹一边细细观察殿内陈设的变化。
亏她还在担心阿雪嫁给大哥以后会因着男子不解风情的性格有些摩擦，谁知自家大哥竟然这般会！
她也算是开了眼界！
想不到大哥还挺会讨姑娘喜欢的。
她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亏她还找嬷嬷要了书来给他！！
啧啧啧！！
又想到了什么……福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趁着殿内没人，偷偷地进了内室。
走向那整整齐齐的床榻，把塞在袖中的书藏在枕头底下，把被子恢复原样，确保别人看不出来以后又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咳咳，那个……既然大哥不在，那我改日再来！”说完就满面春风地回去了。
哼！亏她好心好意的过来，结果什么人都没有！
没事儿，当妹妹的要让着新婚的哥哥嫂嫂。
福康走在宫道上，想到那本藏在枕头底下的书，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她本就是养在宫中的公主，至于夫婿将来肯定是她自己找。
就算是定亲了，也可自己去找两个喜欢的面首养着。
只是可惜，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什么眉清目秀的小白脸，不然也收入宫外的公主府养着，以后她嫁人了一回府也有很多人伺候，多好。
谁说只有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她是北齐的公主，最尊贵的嫡公主！
别的女子不行，她可以！
养几个好看的面首，若是不喜欢驸马直接休了就行！
福康因着大哥新婚，也想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渐渐的又生出些不安来。
如今大哥和阿雪自是甜甜蜜蜜，若是以后大哥像父皇那般……也娶了妃子……那阿雪……
甩甩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没事的，阿雪是正妻，就算有多少侧妃侍妾，也越不过她去。
只要有权势金钱地位，怎么过都不会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