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就差抓她了!
忽听澹台府墙外,几声火蒺藜炸碎之声。
紧跟着几十个黑衣人从院外跃上院墙。
庭院内,各路豪侠的人群中,立时就有几十号人跃起,各个手中举起“垩灰蒺藜”,就要向人群中扔去。
电光火石间,就见院墙上的黑衣人弯弓搭箭,弦动箭发,每只弓上都有三只箭同时射出。同时人群中又有几十人飞身跃起。
武林豪侠们见状纷纷拔剑,然而众人看到弓箭的走向,却都懵了,完全没弄明白黑衣人、先跃起的几十人和后跃起的几十人,这三拨人的敌我关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院墙上黑衣人射出的无数支弓箭,已同时飞向庭院中先跃起之人,弓箭速度之快,这些人身在半空根本无力闪躲,几乎箭箭毙命。紧跟着,后来跃起之人,纷纷接住被弓箭射死之人手中的“垩灰蒺藜”,稳稳收入布袋中。
所有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快如闪电,然而就这一瞬的功夫,已经有几十人躺尸在地,没被弓箭射死的,已悉数被翊卫司的翊卫抓住,案头在地。
庭院中此时才哗然一片。
原来,翊卫司已经得到消息,今晚会有大批带着“垩灰蒺藜”的奸细混在武林豪侠之中,他们会等上百号的黑衣人跃上院墙为号,摔破手中的“垩灰蒺藜”,再由黑衣人放毒箭大量射杀,要将到澹台师秀府中聚会的武林豪侠一网打尽。
亓官初雪运内力听着,心道:“原来他二人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是在密谋着怎么抓内奸。”
澹台师秀说道:“不管是夫蒙令洪的人,还是想败亡我天汉的人,人人得而诛之。”他指了指死尸和被活活捉住的人,接着说道:“为了防范有人蓄意破坏,我和封大人这几日一直在部署。这些人想用毒气伤我们,再有外援射出毒箭,致我们于死地,其心当诛!我们白日里已将潜伏在府外的宛剌弓箭手全数抓获,墙上站着的黑衣人,全部都是翊卫司的御龙神军假扮的,为的就是当场抓住这些潜伏我们身边的奸细。”他看了看庭院中的尸体,不禁感叹:“数目如此众多,夫蒙令洪居心险恶啊!”
为了不让活捉的奸细自杀,翊卫们缚住他们手脚,又在他们口中塞进了厚厚的鞋底,让他们无法咬舌或是咬毒自尽。
澹台师秀又说:“进入我们当中的敌人,尚可以瓮中捉鳖,然而我们得到情报,光夫蒙令洪派到天汉的宛剌杀手就有上千,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这些人武功高强,杀人如麻,司机破坏,着实是心头大患。于是我和封大人商议后决定,我西北大军,会兵分四路向着灵洲城进发。”他说着看了看封之信。
封之信接着说道:“经过粗略的统计,咱们这一路人马,共计超过3000人,我们轻装上阵,不骑马,没有预设路线,敌人也就无从得知我们的前进方向,路上更要避开夫蒙令洪的大军,一路直杀平洲城下。”
在座的人闻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问道:“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很大,夫蒙令洪启会不知?“
封之信答道:“自前日开始,澹台大人就已命人拦截了所有灵洲城附近飞进飞出的信鸽,夜间也实行了宵禁;灵洲城外五十里之内,翊卫司亦暗中设立了层层的暗卫,若有人想依靠轻功出城报信,就得过翊卫司四大神军营的招待。”
他说的不紧不慢,庭园中的人却都暗暗佩服,没想到短短几日,澹台师秀和封之信就将聚会的保密措施做的如此严密,还抓住了破坏的奸细,不愧是西北制置大使和翊卫司的总指挥使。
最后封之信说道:“澹台大人已为我们在城外搭建好临时的军营,这两日,我们会做进一步的整编,也会为每一位侠士发放白袍和食物。咱们后日清晨,整装出发。”
不论是家规还是翊卫司的要求,封之信平时都不能饮酒,然而今日面对将要一同抛头颅洒热血的天下豪杰,他却不能不喝。
待到深夜,群豪回到各自的住处,封之信才慢慢走回了自己住的别院。
亓官初雪一直运功听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听他开始往回走,便出门迎他。
就见幽明的月光中,封之信漫步而来,口中似在清唱着什么小调,亓官初雪运气内力聆听,就听他唱道:“昨日荒郊野外,只见白骨交加,无言无语卧荒沙,又被风吹雨洒。活时堆金积玉,死后哪显荣华。三寸气断咬银牙,仰面西江月下。”
唱毕,他又摸出怀中小笛,轻轻吹奏起来。
亓官初雪轻咳一声,捂着伤口,慢慢走上前去,笑问:“少爷,在唱什么?”
封之信见她居然下地行走来迎接自己,赶忙上前扶住她肩,答道:“小时候听我娘总唱的小调。”
亓官初雪见他已有醉意,问:“你是不是就要出发了?”
封之信点点头,转头看着她,说道:“潸潸,战场上危机四伏,你又伤势严重,我不能让你冒险,我和庭芝交代好了,你就留在这里养伤,等我回来。若我……没能回来,那你……就改嫁吧。”
亓官初雪笑道:“我又没嫁你,怎么能叫改嫁?”
封之信一想也对,又说:“若我没能回来,你就……”他正在措辞。
亓官初雪却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一吻,笑道:“我就跟着你一道下地府。”
封之信只觉柔软的嘴唇轻拂过自己的脸颊,愣了一瞬,酒都醒了三分,见她迎着月光笑意盈盈看着自己,心中不禁激荡,他拉起亓官初雪的手,说道:“休要胡闹,你我尚未成亲,哪有随我一起去死的道理。”
亓官初雪道:“我偏要,反正那时你已经死了,也管不了我。”
封之信轻叹口气。
亓官初雪柔声问:“你想不想我死?”
封之信道:“为何要这样问?我自然是不想你死。”
亓官初雪点点头:“所以你就能明白我此时的心境了。战场上凶险万分,可你就当为了我,也一定要平安的归来。”
封之信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诉说着生死相随,要他平安的话语,封之信平生第一次感觉,原来有真心相爱的女子,是如此幸福之事。
他嫡母是正统的大家千金,天性严谨,虽然疼爱封之信,但对其要求严格,会教导他学识知识,也会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唯独不会和他说写表露感情的话。他父亲封长清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定他自己都要忘记,微笑是何物。他的生母,虽然随和亲切,但可惜在家中地位低微,就算疼爱儿子,也不敢坏了家中的规矩,对封之信从来都是照顾有加,沟通感情这种事却没有过,也恐怕她一生压根就不会。
是以在如此家中长大的封之信,可想而知对于父亲给他安排娶一个嫡母一样的大家千金的婚姻是多么反感。
此时他看着和亲生母亲身份一样低微的丫鬟潸潸,陶醉在她那动人心魄的容颜和甜美醉人的微笑之中,也不知是刚刚烈酒的效果,还是自己的心早已沦陷,只觉得她的话就像那神奇的画笔,在他心中竟勾勒出一幅有家有温情的未来。
他缓缓说道:“潸潸,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喜忧有分享,共度日月长,既要今朝醉,也要万年长。若我能回来,我一定明媒正娶的将你娶进家门。”
亓官初雪笑问:“走正门吗?”
封之信点头答:“走正门。”
亓官初雪又问:“可是我听明婆说,你已经有了婚约。过不久就要成亲的。”她倒要看看封之信会如何作答。
封之信看着她,认真说道:“确实有过一桩,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父亲退掉这门婚的。”
亓官初雪点点头,问:“和你定亲的姑娘,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封之信笑起来:“那位姑娘我只在幼时见过一面而已,完全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模样。倒是你,”他轻轻将她的长发捋到耳后,笑问道:“母亲生前曾经规定,招女仆一定不可以选年轻漂亮的,你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原来如此。难怪去竞选仆婢那天,商寂要在她脸上扑粉化妆。
她笑道:“人牙子为了卖我,去之前给我脸上画了妆。”
封之信大笑起来:“看来这个人牙子,我以后得好好感谢他了。”他一把抱起亓官初雪,抱着她走回偏院她休息的房间,轻轻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依依不舍回到自己屋中休息。
这一日,正是杀手初雪约封之信“河边洗澡”的日子。
为了抓这个天汉通缉榜上排名第一的女杀手,封之信半夜便起身,到翊卫司的司站精心挑选了五十个高手,由吴法吴天带着,先去洛茵河边部署。
洛茵河离灵洲城,就算快马加鞭也有一日的山路。天汉国的习惯,没有人大清早起来沐浴洗澡的,洗澡这种事不是在午后便是傍晚,是以翊卫司半夜出发,预计午饭前便可到达,时间刚刚好。
选在这么远的地方,亓官初雪就是为了路上可以拉开和翊卫司的时间差。
封之信前脚一走,她便换上自己自己的衣衫,带上帷帽,也出发了。
她选了另一条路,靠着轻功全力奔跑,在翊卫司和封之信到之前,已经到了洛茵河边。
她不想打草惊蛇,藏身在河边的密林中。如此远的距离跑下来,胸口的伤一阵阵的作痛,虽然自己已经做了一番安排,但保不齐要打上一架,于是她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以备万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亓官初雪闭着眼数着人数,嗬,居然来了五十人。在翊卫司修养的那几日,她已经了解,翊卫司一般的行动都是二十人为一组,抓自己居然用了两个组还多十人,忒也看得起她了。
她轻轻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河边,封之信却不在来人之中。
就见翊卫司此次来的人,除了有四大神军的人,就连稀有珍贵的拱圣奇军都来了三人。这三人身形超大,状貌奇伟,竟能比普通人高出半个身子,真的是叹为观止。
忽然她见三巨人身后,有九人身穿着黑色防水的衣衫,她心中又“嗬”了一声,竟然连翊卫司中最为神秘的水暗神军都来了九人。
亓官初雪心中暗暗叹气,封之信这是势在必得,难不成他真的想用自己去换两个母亲的诰命夫人?
河岸边,吴法吴天做着详细的部署,首先是九个水暗神军得令下水,用竹管呼吸,隐藏在河边的芦苇之中,待九人藏好,芦苇不动,河水宁静,完全看不出水下有人的样子。
紧跟着四大神军中主近身格斗的天武、捧日两个营的人,一共二十人,在河岸边找了找,将几处插有草堆的土石一翻,居然露出五个大坑。坑之大,足够四五人容身。
亓官初雪暗骂一声,封之信这厮不知道何时已经派人事先来过了。
就见天武、捧日的二十人,分在五个坑中,迅速藏匿好身体,待银枪营将他们头上的土石铺平。这河岸边的土石河滩,哪看得出有人藏身于其下?
银枪营共来了六人,他们在天武、捧日的二十人外围,迅速找到了三个小坑,每坑两人,藏好身体,便有御龙营的人替他们铺平土石。
御龙营一共来了十人,每人拿着武器,得令窜入亓官初雪藏身的密林中,寻找了有利的位置,弯弓搭箭,凌厉之势即使如亓官初雪,也暗暗心惊。
眼看着封之信如此张机设阱,她心道:要不是自己来得早,哪会想到看似平静的河岸边居然如此危机四伏。
剩下的吴法吴天和三个拱圣奇军倒是没再躲藏。
就听远处马蹄声响,亓官初雪抬头看去,但见远处一匹白马上,有一人穿的热闹非凡——正是封之信又换上了他那身骚包的“工作服”——玄色鎏金卷草纹的金花锦袍,头戴高翅鎏金冠,裤腿塞进靴筒里,脚蹬一双鎏金卷草纹的金花靴,肩披大红色披风,骑着一匹高头白马,跃马扬鞭而来。
亓官初雪一捂脸,就他这造型,这搭配,她都有心不出来相见,直接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