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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幻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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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走后,殷珠阖上眼无言静坐,心里却越发烦躁,不耐的揉了揉额头,这下书也没心思读了。

各种情绪一齐在心头翻涌,使得殷珠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杨叔叔杨起哥才好。

轻叹一声,殷珠唤来长青。

“我出门溜达溜达,长青你去跟赵伯伯那边说一声,晚上不用留我的饭了。”

“好。”

出了镖局,便看到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神态各异,与叫卖声、笑闹声混杂在一起,好一个人间烟火景色。

看着这样热闹的场景,殷珠心里也暖和起来,脸上有了笑意。

江来的问诊小摊在哪儿来着,让她想想,好像谁提过一嘴,说是在谢家酒坊附近不远处……

殷珠沿着街边慢慢走着,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摊贩。

兴致上来了,还找卖糖老伯买了根糖人。

糖人被咬了一半的时候,殷珠终于找到了江来——一处被人团团围住的桌子前。

只见那桌前一老翁被一老妇扶靠着坐在地上,面如菜色,捂着胸口进气多出气少的。

那老妇泪如雨下,指着她面前的江来怨骂:

“好你个后生!身上没什么本事也敢乱开药,我家老头子原只是有些咳嗽,按照你开的方子吃了药,现下却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怪老婆子我贪便宜来你这儿看病,谁料便宜果真没好货,我可怜的老头子啊……”

“这辛辛苦苦大半生,好不容易老了攒下些薄财,怎么能想到人比钱先走一步呢!天哪……”

那老妇人的哭诉着实叫人可怜,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江来半蹲在那老妇人面前,仿佛听不见围观者的训骂似的,只是执着的想去观察老翁的情况:

“婆婆,三日前的正午,我为这位老丈看的病,当场写的药方。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给的诊断是饮食不节以致痰火内生,病邪犯肺,晚间难以安眠,我开的是止咳加安眠的药方子。”

“这位老丈的身体看着有危险,婆婆你好歹让我先看看,恐怕出些什么事,若是我开药开错了我自会承担结果。”

老妇人听着江来说老头子身体有危险时还有些慌乱,听到江来的最后一句却镇定不少,此时那老头子的手还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臂,思及两人计划,老妇人又安心不少。面上却是一副惶恐面容,扯着老头子的身体往后靠,避开江来的触碰。

“你先前开错了药,搞成了这个鬼样子!现在还要来说什么看病,莫不是又想坑骗钱财不成?还是说你开错了药你不想管?”

随后两方又是一番拉扯。

殷珠在旁边听着,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三两口咬干净糖人,拨开站在前面的小孩儿,上前一步,声音有力,“这位婆婆,你既然不信任他,那我另外来找个医师可好?至于那药方子是否正确,不如让他在纸上默写出来,寻人来看看是否正确就是了……婆婆你是在哪家药房那位先生那里买的药,我去给您找过来问问,也看看是不是抓错了药,你看这样可好?”

老妇人神色明显有几分慌乱,不过马上又镇静下来,指着江来反问殷珠,“上次他给我开的药方子我丢了,现在抓的药也喝完没有了,老婆子我又不识字,要是他这次写的跟上此不一样我又怎么知道?我家老头子都这样了,你们是不是还不想负责!”

殷珠在心下叹了口气,“有账本的,药房先生那里抓走了多少药,他总是要记录下来交给东家看一看。”

那老妇人慌乱神色更甚,眼睛频频看向那半死不活的老头子,“那……那这我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互勾结来骗我……你们话多我说不过,我就来要点治病钱,免得你们来坑骗老婆子我……”

老妇人衣着朴素,身上还打着不少补丁,脸上布满皱纹,此时眼神浑浊眼底含泪,叫人觉得心酸可怜。

围观的人对着江来和殷珠指指点点,说些世风日下之类的话。

江来神色晦暗,显得有些深沉。他缓慢的站起身,也不再说些什么先看看老丈身体如何的话,嘲讽开口:

“我开了药方子后,又没说要去哪家药房取药,哪里来的勾结一说?”

明眼人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可那老妇人不搭话,只是哭着,便显得江来与殷珠有些咄咄逼人。

殷珠并不理会旁人的指点,仍是朗声开口,咬字清晰,“那药房在哪儿,药房先生姓什么,什么模样?婆婆你什么都不讲,抓药买药没有,有没有骗人我们都不知道!”

殷珠话一出,周围指点的声音倒是安静不少。

一道清脆的声音接下了殷珠的话。

“这位老丈看着情况严重,婆婆你既不去带他治病,旁人要看看你还要拦着,抓药什么的也说不说……也说不好,是不是婆婆你故意不给老丈治病,反而倒打一耙来讹人吧?”

陈玉嬉皮笑脸的挤进来,燕清跟在后面。

陈玉这话说得厉害,围观的人仿佛跟水滴入油锅似的沸腾起来,热切的开始讨论:

“这话说得也有理,你看那老翁都快死了她都不管……”

“现在骗子多,也说不好是要骗钱呢?”

“这些人呐……”

……

攻守之势异也。

那老妇人也没想到,无往不利的的弱小博同情这次不管用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落在自己身上,她急于澄清自己,又没有感受到老头子的提示,便慌忙开口,“谁说我没买药了?我就在前面转角那家药房买的药,是个有山羊胡的先生给我抓的药,脸上还有颗痣,那药渣我都倒在门口路上了,谁说我没有给老头看病的,怎么不知道就瞎说呢?”

殷珠挑挑眉,还真让陈玉给激出来了。

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既然有的话,早些说不就行了?”

陈玉跟燕清对视一眼后,陈玉向外面跑,燕清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手搭上老翁的寸口脉,细细诊断。

“你……”

那老妇人原想着拍开燕清的手,但是又念着旁人的话,手举起来又讪讪的放下。

燕清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伸手去翻开老翁眼皮,却看见白眼都要翻过去了。

老妇人也吓了一大跳。

她就是再不懂,也知道这是出事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燕清收回手,从怀里取出银针,冷冷出声,“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快死了。”

“不过是吃了点花生,怎么会这么严重,以前也就是起点疹子……”

“你们故意吃的?”殷珠生气质问。

“这……”

老妇人本想说只是多吃了一点点,可现在看着盛怒的殷珠,唯唯诺诺不敢言。

这下子别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对歹毒的老夫妻,估计是盯上了独自摆摊的江来,为了讹人家钱,知道自己吃花生不好受还特意吃,结果自作自受,人险些作没了。

随着燕清一针一针落下,那老翁的脸色慢慢转为正常。

江来看见熟悉的落针手法,挑了挑眉,没说话。待到燕清收针结束完毕,江来才上前,将慢慢转醒的老翁扶起,手按至老翁腹部,找准穴位,用力一按。

只见那老翁痛得惨叫一声,哇的一下吐了出来,秽物里依稀可见花生残渣。

周围人都被这一变故震惊,目光落在江来身上,满是不赞同。

那老妇人这下可是真切的哭了出来。

“我们是想骗些钱,可是你这也没什么损失不是?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你这后生还打人做什么?”

江来没说话,脸上满是不耐,他今天被这事弄得心情糟透了,弟弟的“君子之风”他也不打算装下去,觉得一切都没意思极了,便冷着脸收拾着东西,打算直接离开。

燕清伸手拦住江来,扭头给大家解释起来:

“这位老丈对花生过敏,江医师是在催吐,为老丈好的。”

旁人都露出恍然如此的神情,除了面色毫无变化的江来。

说实话,江来并不感激燕清为他说话,恰恰相反,他觉得没意思极了。

事实上,如果燕清不去救人的话,他是不会出手扫尾的。他原先的打算是赔了钱就走,虽然他确信老翁的不对劲不是因为他开的药。那之后呢,老翁他们因为自作自受死了就死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真的是吃他的药吃坏的,何况他中途还试着要救一救。别人要一心向死,他也拦不住。

他讨厌以德报怨的那一套。

燕清这种自讨苦吃的仁善,他也很讨厌。

跟江暮那个蠢蛋一样。

江来冷眼看着那对老夫妻俩重新赖上燕清,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

“这位小兄弟,多谢你救了我,今天是我们夫妻俩糊涂了,只是我们也是生活所困……我们这……”

说着说着,老夫妻俩作势要跪在燕清面前。

燕清冠发长身玉立,殷珠身上珠饰虽少却也品相不凡,江来负手而立冷眼低看,而老夫妻衣着朴素,身上沾满尘土,苦着脸要向面前的年强人磕头。

不知道实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年轻人横行霸道,不知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逼着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下跪磕头。

实际上也起到了不错的效果,知道实情的围观人也开始劝着,说老夫妻年纪大了不容易之类的话,倒显得燕清咄咄逼人。

明明燕清什么话都没说。

江来也不走了,他现在想要看看燕清打算怎么做。

只见燕清神色淡淡,闭口不言,侧身避开两人下跪的方向。任旁人说话如何难听,燕清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徒留下两人将跪不跪,颇为尴尬。

这时候,陈玉带着那药房先生姗姗来迟。

看着这一幕,也是一脸懵逼,和药房先生茫然地两两相望。

药房先生摸着山羊胡,“那……现下可是不需要老朽来作证了?我可是连账本都带来了。”

燕清没理那夫妻俩,这让江来的心情稍显愉悦,说话也不似之前那样生硬:

“不用了,辛苦老先生跑一趟,事情已经结束……”

两道声音同时打断他。

“还没完呢!”

“你居然打算算了?”

前者是燕清,后者是殷珠。

江来看了看燕清,又把目光转向殷珠,有些不解。

看见江来疑惑的神情,燕清开口:

“平白无故的,这老夫妻说你开错了药害了人,可分明是他们故意陷害,要是今天这事没好好解决,这岂不是坏你声誉断你生计?害了人就想走,哪有这样的好事?那洒在路边的药渣应该也能找到,正好证据齐全,不若一道送去报官,也省得日后再陷害他人!”

原来是要送去报官,而不是就此说算了或者说些什么对方可怜之类的话,这个认知让江来觉得身心都松快了起来。

“那就依你说的办。”

那对老夫妻听说要送自己去报官,顿时都慌乱了起来,他们实在是没想到,这群年轻人居然要来真的。

往常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专挑那种孤身一人的、性情温和仁善的下手,哪怕后来被人识破了没能要到钱,他们也可以推脱说是自己不知道不能吃花生误会了之类的,或者哭喊着求求情,别人最多也是训斥一顿就放过了。

可没想到,这次却是样样不顺,还要被送去官府。

两人越想越怕,趴在地上,哭得越发真切。

周围还在义愤填膺骂着老夫妻的人也慢慢住了口,风向再次转变,人群中隐隐有些“太狠了”之类的声音传出。

老夫妻听着旁边的声音,眼底渐渐浮现出希望。

可下一刻,殷珠站出来出声,彻底打碎了他们最后的幻想。

“有手有脚,做什么要干这害人的勾当,诸位仔细瞧瞧这街上,年纪大还在做事的婆婆老伯不是没有,可曾见过谁去陷害人?便是那街边没有办法谋生的乞丐,也是朝行人说着好话乞求钱财食物,可曾见谁因为没有钱去害别人?今日是这事解决掉了,他们才会在这里苦苦哀求,可若是没有解决好呢?若被陷害成功了,这位江医师以后又该怎么给人写药方怎么谋生?再说,方才这老丈有危险我们也施针进行救治了不是,现在只是报官请求官府裁决,又哪里过分?”

大家听殷珠这么一说,也渐渐明白过来,忙说着要帮忙一起送去官府。

那老夫妻的脸色彻底灰白下来。

除却去取那药渣耽误了些功夫,官府效率很高,人证物证皆在,加上那老夫妻自知无望很快便认了罪,连带着以前的事也一起说了。

不到半天,江来这件事便告一段落。

回去路上,陈玉和燕清因为要去给春生钓鱼便先行离开,剩殷珠与江来两人一道。

“少当家莫不是得了闲出来逛逛?”

“确实是得了点空闲。”殷珠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抚了抚额,险些忘了,“我今日出来是为了找江公子你的。”

“找我?”江来很快反应过来,“可是头疼那事?”

殷珠点点头,便将今天中午头疼的情况告知江来。

江来了然,他是怀疑殷珠的头疼与那异香有关系的,略微沉吟,便开口向殷珠提议:

“此处人多声杂,不若先回镖局,再进行问诊?”

殷珠看了看天色,云霞漫天,朝着江来点点头,“好。”

两人并行,江来沉默半响,思索再三,还是对着殷珠问了出来:

“少当家,关于老夫妻的那件事,我想问问你。”

“怎么了?你说。”

“我想知道,我打算不追究的时候,少当家为什么会诧异?”

他自认和殷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不说君子端方,但至少也是温和的。

放过一个贫穷可怜的老人家,这应该是再正常不过,和燕清没见过几次面就算了,那么殷珠,为什么会那么诧异呢?

殷珠思索了一会儿,回忆着当时的心境,才慢慢开口,“是因为我觉得,你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以直报怨那才……啊不,有仇报仇才更像你给我的感觉。”

殷珠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怎么感觉把人家说得不像个好人似的。

话落好半响,都没听见江来的声音,殷珠有些奇怪地扭过头去,却看见江来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嘴角还缓缓扬起,仿佛痴傻了似的。

殷珠从来都没见过江来这个样子,喊了两声对方都没有回答,便抬手碰了碰他。

见江来恢复平常的样子,殷珠才放心下来,“江公子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是因为……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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