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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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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奎龙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地解释:“网格员不知道,每次来例行盘查人口的时候,我们都会通知他们······躲起来,我们帮他们打掩护,他们带我们全村致富。”

许是自己也为这样的“致富”而感到亏心,在这两个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小了不少,有种卡嗓子说不出的艰难。

“上线呢?”问完,钟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也不逼他,就这么安静地等着。

半晌之后,张奎龙身体往后倾了倾,仰着下巴盯着亮得刺眼的白纸灯光,下巴上是密密麻麻的胡茬。

审讯室内外的人,都在等着他继续开口,往下说下去。

一旦能从张奎龙拿到足够多的线索,那么接下来的案情就更好开展了,否则他们还得像只无头苍蝇,到处跌跌撞撞。

“没有见过,自从大家跟着他们做事之后,村里时不时来的是几辆冷冻车和献血车,车牌每回也不一样,大家也都学聪明的没有去注意,偶尔碰见了也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走开。”

钟鸣盯着张奎龙充满了愧疚歉疚的脸庞,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继续问:“车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也不敢问。”张奎龙苦笑着说:“不是没问过,差点送了命,哪里还敢多问。”

问了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防他跟防贼似的,不出门的时候还有人负责在外面专门盯着他,防止他有背叛大家的动作出现。

“从头到尾,你一共参与了多少起非法强取人体器官?”钟鸣身体做得绷直,双手扣在桌上,面容严肃地说道:“以我们对你的了解来看,你是一个做什么都有数的人,所以,希望你在这件事情上面,也不要对我们有任何隐瞒。”

时间仿佛就挺停止了这一刻,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下来,六目相对,相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在一起变得微妙了起来,这像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底下暗流涌动,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在做挣扎。

张奎龙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举起双手掌根用力在发胀的额头上搓了两下,暗黄的皮肤上立刻爬上了两道红色的大印子。

放下手,手镣铐和垫板相碰,丁零郎当地作响。

“没有。”张奎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我剩余不多的那点良心,不容许我做这些事情,这些、龌龊腌臜之下。”

“不瞒你说,我看了那天晚上的场景之后,连着两个月没吃得下饭,觉也睡不好,不看见肉胃里就隆腾腾地翻,呕得不行。”他那段时间里,受尽了折磨。

口腔内吞喊着一句“什么不报警”,钟鸣迟迟没有问出口,真有心报警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现在将这句话问出口,倒是显得有点可笑。

“如果一定要靠着掠夺他人生命,伤害他人安危,来维持临河村的生计,那么这样的村子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穷,从来不是可以伤害他人性命的理由,这只是你们作恶的一个借口。这样的借口,我们不能纵容,国家、法律、人民更不会接受,不能包容。”钟鸣面色沉重,眉头紧拧着,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世界人口大国,下面穷僻的村庄数不清,国家也一直努力领着你们走在脱贫摘帽向小康发展的道路上。倘若个个穷僻村子唯有靠走这条路才能维持生计活下去,那么我们中国十三亿的人民,人人自危。一旦这个案件响彻全国,会引发多大的恐慌,恐慌之下只会发生更多不可控的事故。这个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和他们同流合污呢?”

在钟鸣说这番话的途中,张奎龙的心脏一颤一颤,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可偏偏他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着要带村民们站起来,紧急跟上去。

后果他没想过吗?

想过,如果没想过,他不会在数不清的夜里,被一簇簇红色冠状(代指器官)惊醒,然后只能无力地抵在床头自我忏悔,可是迟来的忏悔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张奎龙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在钟鸣掷地有声的话中,他再次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他做错了选择,他忏悔了,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出了审讯室,许宁偏过头瞄了钟鸣好几眼,忍不住问了一句:“师父,他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啊?”

在此之前,大家不是没有提审过张奎龙,可他偏偏就是一字不说,永远保持着那副沉默木讷的老实样子,像只蜗牛一般缩在壳里久久不愿意出来。

钟鸣走在前面,面无表情地散发着骚包的气息,淡定地说:“人格魅力。”

“······”许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会是钟鸣能说的出口的如此自恋的话,无声地张了张唇,发出了一道长长的气音:“哦······”

回到工位上,许宁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脑海中不断产生冲击力的只有钟鸣“人格魅力”的四个大字,落地有声的四个大字将她击得是振聋发聩。

许宁实在无法将冷面阎罗又凶又飒的钟鸣,和刚才略微带着骚包充满自信的男人结合起来,只因为这两者放在一起,还是一个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对称。

中午12:30,吃完饭从食堂返回邢总队大门位置的时候,亲眼看见易平和其他几位刑警,三请四请地将几位孱弱村民,带进了邢总队里。

伺候完了几位,易平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大半的人回到办公大厅了,易平来不及想他直直地冲进了队长办公室,只见钟鸣和汤糖在说些什么。

“······争取从他们口里问出来冷冻车的去向,他们又是跟哪些人对接······血站是不是他们的驻点······”钟鸣抽空瞅了眼走进来的易平,直接说:“先去吃饭,吃完饭有活给你干······对接的方式······”

闻言,易平点了下头,转身麻溜地走了出去。

而此刻的许宁则是在吃完饭后,接收到了来自钟鸣的新任务——盯视监控,万林街道的监控,临河村城乡结合大路的监控,全都给到了许宁这边。

早在几天前3·09走失案里出现过的黑衣女人,在基层派出所民警直至今日的搜索下仍是一无所获。所以,这会儿许宁的压力在无形中增长了不少。

电脑监控的分屏里,是两份视频同时播放,许宁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监控视频的播放速度在原有的基础上放快了一些。手边的键盘下放着几张A4纸张,还有黑色水笔,荧光色马克笔,纸张上标志着路段、已经看过的分段。

钟鸣和周历分别在不同的审讯室内,对献血车司机,和当时在献血车外盯梢的两名具备案底的嫌疑犯人员。

办公大厅内一片低垂着的头,各人忙着各人手上的事情,偶尔有交接的声音响起。

一直到钟鸣和周历分别前后从审讯室回来的时候,许宁还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不变,盯着监控里的视频看着,只不过现在,许宁手边的纸张上已经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字样和四不像的小画图。

钟鸣随意地看了一眼,便抬脚朝着办公室里走去了,掏出电话给那天在万林现场的法医打了过去。

“古医生,我是钟鸣······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吗······我的人?!什么时候的事儿······好,那麻烦你重新把报告发给我一遍吧······”

挂断了电话,钟鸣陷入了一阵沉思当中,光明正大地打着刑侦的旗号,警察局,血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做到。

-老同学,给我调份云锦分局昨天11:00-15:00时间段的监控

-出具证明①

钟鸣没有含糊,直截了当的给对方去了电话,十秒钟不到,对方果断又迅速地接通了电话。

“喂,钟鸣。”

钟鸣单刀直入,半点也不跟对方客气地说:“帮我调份监控。”

“调不了,除非你是带证明来。”对上钟鸣,对方说话语调很是无奈:“最近你手上接下的烂摊子有点多,我理解,但我这儿是真不能给你行方便。”

“廖哥你不是吧,调份监控能怎么样,顶天了口头一顿批,我手上的烫手山芋皮都要给我烫掉了,看在大学室友的份上,你就给我通融通融。”

廖云鹏说:“不是我不给你通融,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少给你通融过,现在是真不行。”

“······”钟鸣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把门带上,扯了扯裤腿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比羞辱地说:“万林路事发那天的监控,让人替换了。”

“什么?!”

廖云鹏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去年和今年的帖一起去了,要不是我们局里有个警察对其中一辆车有印象,可能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系统后台显示什么,是让人攻击了,还是系统内部出了问题?”

手机丢在黑色沙发上和沙发融为了一体,钟鸣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掩面,俊朗的脸庞躲在手掌心中。

目前眼前所有可以目视的消息,已然是分不清真假虚实了,背后好似是有着一只无形大手推搡着他们,逼迫着他们要不断地继续往前走。

仿佛是在无声给他们施压一般,试图让他们尽快“草率”结案,然后天下太平。

三月底的天,算不上冷,但外头阴了那么多天的天,还是没能亮得起来。坐在办公室里,浑身上下都透着躁意的钟鸣,不知怎么地,忽然感受到一阵莫名透彻的凉意向他后背袭来。

钟鸣下意识放下手往后看去,身后是一堵熟悉的玻璃墙,收回神来用力地吐了口气,试图将胸口里淤堵了几天的浊气一举清空一般,事实并不如人愿。

咚咚咚——

搓了把脸,钟鸣扬高音量,说了一声:“进。”

磨砂玻璃门被对开,门外走进来的是许宁,手里拿着已经画得让人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的纸张,为了避嫌许宁直接把门推开才走了进去,把手上的A4纸递给钟鸣。

“师父,我找到了一辆可疑车辆。”许宁半弯下腰,手指点在画着圈圈圆圆线上,轻声地说:“万林街道上的几个监控我都看了一遍,列举出来的所有在监控界面里出现车辆里,唯独这一辆吉普牧马人只有进去的痕迹,没有出来过。”

“我对比了几个同一时间段里不同日期的监控,其他几辆车处于活跃性,我判断应该是在城区的务工人员,晚上会住在村里。”许宁冷静地摆出问题在钟鸣眼前,认真地分析:“但牧马人在此前并没有活跃的痕迹,并且这一次来得也很偶然,我觉得可以查一下这辆车现在的位置及其主人,就可以知道ta有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了。”

小小的办公室里,两人距离拉得并不算很远,许宁说话时的呼吸哪怕是已经在放轻了之后,还是喷洒到了侧耳颈间,奇怪的是,钟鸣并没有很反感这样的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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