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
枥上昂昂皆骏驹,桃花叱拨价最殊。
号角吹响,声音震动山林,惊起山间的鸟雀冲天而起。东州围猎开始了,青琮山顶一片喧嚣,四周守卫着护卫和行人司的人,旌旗迎风招展,黑底的旌旗上可以看见一个大大的朱红色的“秦”字,盘山楼前,宁章帝和诸位藩王皇族,十二位大将军,六部长官等诸大臣,具是坐在高台之上看着演武场之中的东州军将士操练。
杏花楼中,皇后携带着诸位大臣家眷,也在楼上观看将士们演武。大秦兵马起家,女子也是有骑马好手的,诸位大臣家眷也换了骑装,等着在待会儿的围猎中大展身手。
演武结束,宁章帝又说了一些激励众人气势的话,就准备示意开始围猎。宁章帝看到宜春郡主一身华丽骑装坐在皇后身旁,就把她叫了下来,宜春郡主好好休息了一夜,恢复了精神,看到宁章帝示意自己,和皇后微微示意过,就飞快地下楼了,上前拜见在皇帝身侧,宁章帝看着宜春郡主兴致勃勃地样子,看到皇室中自己最宠爱的小辈,大为开怀,又单独吩咐了她几句,又派木非竹把名弓赏赐于她,宜春郡主也不扭捏,大方得体地接过了宁章帝的赏赐,宁章帝这才示意众人东州围猎开始。顿时号角吹响,众人一批批往山林中进去。
宁章帝身边只是跟了几位皇族小辈,宜春郡主也背上弓,骑马跟在宁章帝身旁,此刻正在和皇帝说些家常话。皇帝心情极好,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圈年轻人,仿佛自己也是年轻了许多,充满了活力,兴致勃勃地准备参与围猎。
禁军统领王思全和行人司司长木非竹护卫着皇上,周围一圈多是年轻人,有大皇子沉述,二皇子沉远,宜春郡主,东山王世子沉星,河间王世孙沉佑青,还有萧家萧明,东洲刺史之子上官耀等人,具是英姿飒爽的好男儿。宁章帝随意活动了一会儿,也带着人往青甫林去了。
杏花楼上,上官皇后带领着众位女眷,也一道前去围猎场区青甫林。青甫林树大稀疏,视线很好,林中又是圈养了诸多中小型野兽,最适合第一天围猎,众人皆能在青甫林中猎得猎物。
江柯玉不会骑马,她看到众人纷纷前去围猎,杏花楼中只是剩下了一些不喜骑马和身体不舒服的人,具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江柯玉想了想,还是出了杏花楼,带着小桃,梦儿被她留在寝殿中,两人交换着来杏花楼,第一日的围猎会热闹些,江柯玉还是怜惜小桃孩子心性,将她带了来。江柯玉带着小桃问了路,慢慢走到马厩的地步,准备挑选一匹马,把骑马学会。两人选择了一个女训马师帮忙一起挑马。
江柯玉故作高冷,所有事情都让小桃去交涉,驯马师给江柯玉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然后带着人去往旁边平缓的草地,开始教人骑马。这时江柯玉才有些沟通不畅,还好小桃在旁边传话,总体交流下来也还是顺利。训马师从一开始的惊诧到后来的守口如瓶,倒是乖觉,贵人的事情,她不敢多言。
半天下来,太阳升起,气温慢慢升高,即使秋日的风声颇大,但还是热意逼人。江柯玉学会了如何上马,正在学控制马匹走动。感受到天气渐热,江柯玉就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半天的学习,人和马都累了,江柯玉打算下午再去学习骑马。小桃给了训马师打赏,就跟随着江柯玉一道往杏花楼方向走去。
此时的杏花楼已经坐了不少人,气温升高,众人都回到了杏花楼歇息凉快。上官皇后也回来了,身边跟着灵风姑姑,上官皇后去了后间洗漱一番。
江柯玉见楼中人越来越多,就带着小桃坐到了屏风之后,这里偏僻和空气流通不畅,少有人会注意到,小桃取了一碗冰酪拿给江柯玉,又去倒了一杯茶送给她,就安安静静地为江柯玉扇风。两人正在眼神交流的时候,杏花楼里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进来了。而她们身旁有着一盆松树盆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此处有人。
众人的话题,从一开始的围猎成绩,不知不觉就成为了昨晚被赐婚皇家的各位名门闺秀们。
小桃听到这些八卦,就些微地挪了挪位置,努力伸长着耳朵听众人说话。
萧家十七娘是萧家族长的曾孙女,今年17岁了,这还是第一次进京寻亲事,就被皇上赐婚给了大皇子。萧云仙是端庄大方的气度,容长的鹅蛋脸搭配着温柔的柳叶眉,很是温婉贤淑的长相,各位夫人都很喜欢她,不停地和她搭话。萧云仙也不自持身份高贵,颇为平易近人而又温声细语的回答着各位贵妇人,萧家的雅学士夫人带着自家的孩子在一旁搭着话,很满意的样子。她的族妹萧家十九娘,萧云容倒是活泼俏丽的性子,觉得杏花楼太多长辈,自己找了进京之后结识的小姐妹们去了楼下花园玩耍。
与萧云仙的温婉贤淑不同,上官家六娘子显得骄矜许多,上官皇后是她的姑母,她就同宜春郡主一般,坐在了上官皇后身边,上官明珠不时和上官皇后说些好玩的话,上官皇后被她逗得很是多了几分笑意。皇后旁边的宗亲们,棠华县君和英棣县君,两人本就是双胞姐妹,今日穿了一蓝一黄的同样衣裙,显得尤为可爱,两人也都聚在皇后旁边讨着皇后欢心。上官明珠也和这两位宗室女交谈甚欢。
今日露华夫人没有出席,鲁家的人也显得有些安静,鲁十一娘安静地在为自己的母亲鲁夫人倒茶。鲁无双心中还包含着失望等负面情绪,就算今日的围猎也没有让她的心热乎一些,世子妃的位置,与他们鲁家的设想相差太大了。 "无双无双,”鲁无双心中暗怵,"我本来就该是世上无双的女子。配得上那个高位。”
众人正在热闹说话的时候,一个小宫女跑进了杏花楼。她向着上官皇后行礼之后,大声说道,
“皇后娘娘,皇上今日猎得一只金雕! 请娘娘携大家移步一道去场上观看。” 上官皇后开心的笑了起来,一边让润月姑姑赏报喜的宫人银子,一边招呼着让各位夫人一同前去猎场入口处恭迎皇帝。众人皆是跟在皇后身后下了楼。
江柯玉等着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小桃也准备去猎场入口处一道看看。却是有一个眼生的宫女拉住了小桃,跟小桃耳语几句,就走了,小桃颇为纠结地跟江柯玉比划着,“她说,大皇子殿下让您回赤玉阁,待会儿殿下有事跟您说。”
江柯玉思虑片刻,就带着小桃从杏花楼出去,直接回了赤玉阁的方向,除了路上遇到了一波巡视的甲卫,一切平安。
回到赤玉阁后殿,有宫人送来了作画的颜料和纸笔,果然是沉述交待的事情,一个晚上就从东州城中送来了上好的书画用品。江柯玉收下了,又收拾了一番房间里的桌子和摆件,令宫人把书桌搬到了窗前的贵妃榻前,东州苦寒,现在已经是深秋,她想要多靠近贵妃榻和旁边的火炉一些,这样作画时候就可以使颜料不会凝固。顺便等着沉述的到来。
宜春郡主分到了赤玉阁,宜春郡主住在二楼,江柯玉跟着住在了后殿,清净又风景秀丽,三楼是不住人的观景之处,从江柯玉的后殿可以一路直上三楼。
江柯玉的住处窗外就是一片斜坡,能看见山林间的景色,浅浅深深的黄色和红色穿插在深绿色的山林中,很是明亮漂亮的景色。江柯玉布置好桌面,在桌子上铺开纸张,梦儿把颜料架子摆好,江柯玉就开始画画了。小桃和梦儿一同一同出了房间,和梦儿分享着自己今日的见闻。两个人说话说得很起兴。不多时,沉述带着林烁来到了赤玉阁,沉述留下林烁在门外廊下,自己进了房间。
「殿下万安,多谢殿下派人送来的笔墨颜料。」江柯玉先开口说话了。
沉述看着眼前行礼的江柯玉,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骑装,很是漂亮,衬得人像是一棵小树,有着无尽的生机勃勃之力。江柯玉的头发绾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人很是精神。
“送来了就好。今日我寻你说几句话,带你来东州围猎,我本意是想你在宫中憋久了出来放松放松,参加围猎的人多而杂乱,若是有人在你旁边说了一些不着四六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不是我亲口对你说的,都做不了数,这个玉佩是我的随身饰品,你收下来带着,我也就能多放心一点。”沉述细致温柔对江柯玉说道,又把身上常带的龙纹玉佩交给江柯玉。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特意来赤玉阁,心中虽然有很多话想交待给江柯玉,但是只能长话短说,赶着回去参加待会的活动。
江柯玉虽然不知道自己身旁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让沉述特意跑一趟跟自己说的事情,联系杏花楼的情况,想来也只有皇子赐婚的事情能让沉述特意前来解释。
想到这里,江柯玉心中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却让沉述特意来自己面前解释,倒显得自己很是会无理取闹一样,所以她没有答应沉述的建议。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想来此玉佩乃是殿下常佩戴之物,殿下不应该随意交予我手,避免伤了原先送玉佩之人的一片好心。我又不擅骑射,自然晓得,好好待在赤玉阁,便是最好的了。」江柯玉有些强硬地拒绝了。从来没有的事情,她不想平白无故地被人假设。若是真的带着那玉佩出去招摇,才会引来无妄之灾。
见到江柯玉拒绝了,沉述有些着急,但也知道自己此举冒犯了江柯玉,他本想开口解释,却又看到林烁忍不住地探头过来,想来是活动快要开始了,自己没有时间了。沉述只要把玉佩交给小桃,自己跟林烁快速地出了宫门,留下一句风中的“等我的解释。”两人快速地向着盘山楼方向走去。
盘山楼楼前的演武场,围猎场入口,围着很多人,上官皇后带领着众人,向宁章帝行过礼后,转过身来看着被侍卫抓住的金雕。只见侍卫把金雕关在了铁笼里。铁笼里的金雕剧烈地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在四人抬的铁笼不时翻动着,里面的金雕头顶黑褐色,后头至后颈羽毛尖长,羽基是暗赤褐色,羽端为金黄色,具是黑褐色羽干纹。一双眼睛闪着野性的魅力,这是一只勇猛的野兽,皇帝的病体还未痊愈,能抓到这只金雕,可见虎老威犹在。
这是宁章帝亲手射下的猛禽,也是今日围猎的头彩,上官皇后带头夸赞了金雕几句威武的话,众位贵妇人则是上前好好看了看金雕。现场一片赞咏宁章帝威武霸气的热烈声音。沉述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悄无声息地挤了进去,一站定就看到东州刺史上官希镇颇有深意的眼神朝着自己凝视了一会儿。
这只金雕比一般的金雕体型要大了一半有余,作为今日围猎开始的"开门红”,宁章帝的心情很是爽快,自从晋王案和江南道灾民的事情后,自己身体欠安,在朝堂之上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得猎金雕,是皇帝觉得近日自己最为康健和畅快的日子。
晚上,在盘山楼中,依然是君臣设宴相谈甚欢。
酒宴兴起之后,宁章帝酒力发作之后就在御医的劝嘱之下退席而去,回到了盘山楼南侧的帝极宫休息。上官皇后也退出了宴席,前往金明楼。
上官皇后坐在轿辇上,往金明楼方向前去,途中经过了一片杉林。宫灯一照,有人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原来是上官希镇。上官皇后看着自己面前东洲刺史,上官家继承人,自己的大哥,只觉得对面的人有些陌生。
“希瑶,多年不见,你也变了模样,有了一国之母的气势了。”上官希镇率先开口。今日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皇后商量,是以也不在意谁先开口。
“兄长多年不见,我还以为已经你忘了京城中亲人的样子了。”上官皇后有些怀念的开口,还好兄长并没有如往日书信中一般有怨怼。上官皇后知道,自己的兄长对于作为上官家继承人却是要驻守在东洲老家的事情,一直不满,并且皇帝也没有封赏他为威远公世子,只是作为普通官员一般,担任东洲刺史一职,非诏书不得私自回京,是以这么多年书信往来中时常有怨怼愤恨之言。而这次父亲威远公上官益坚持要一道来东洲,就是为了解开上官希镇的心结,想要劝诫上官希镇韬光养晦,可惜看现在的情况,上官益的劝诫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如今上官希镇轻易地就刺痛了她的心房,她不由地有些恼怒和寒心,她冷漠地开口, “兄长见我,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那妹妹就不奉陪了。”
上官希镇又开口了,“希瑶,我只是想说那小子身手还算不错,如果有变故,还是有自保之力,你跟他说,近段时间不要靠近皇帝太近。我怎么说也算是他舅舅,不会害他。" ’这些话拦住了想要转头而去的上官皇后。
“你想做什么?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父亲难道没和你说过话吗?此刻不能轻举妄动,东州刺史只需要做好迎驾之事就好了。"上官皇后有些急切的开口,兄长常常自持自己是上官家族的继承人,每每行事都肆意妄为,驻守东洲是威远公上官益权衡利弊后为他安排妥当的道路,京城势力混杂,不适合上官希镇待着。
上官希镇又开口道,“这件事我就是通知你一声。父亲他不知道,你们别忘了,现在我做得了上官家的主。"说完话,上官希镇就先一步转身离开了。如来时一般,神出鬼没地消失在人前。
上官皇后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忧的回了金明楼。自己的这位兄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刚愎自用。
已是月上中天,上官皇后还是想了想,让润月带了人去把沉述请到了金明楼。
沉述今日劳累了不少,今日围猎时候,上官耀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缠着自己比试。不知不觉沉述就脱离了皇帝的保护圈,落在了后面。前方皇帝在兴致勃勃地猎鹰,后方沉述和上官耀你争我夺。沉述觉得上官耀就是很欠,打猎就打猎,他总是和自己争抢猎物。他一开始觉得无所谓猎物的多少,后来上官耀竟然连野兔也和他抢,就把他的脾气给激起来了,管他是不是自己的表亲,反正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像对手一般,互相争夺起来。好几次,沉述都感受到了上官耀的箭支擦着自己的肩膀飞过去,到后面发展成了拳脚功夫,沉述也让上官耀"好好品味"了一下上官家族的武学魅力 。
待到润月亲自来到清溪阁请人,沉述正在林烁的帮忙下给自己的伤口上药,晋王案造成的内伤还没有好全,今天又和上官耀过了几招,有些皮外伤需要上药。沉述听到通报,就让人把润月带进正屋稍等。
润月等了一会儿,沉述就穿戴整齐的从内间里出来,说明了来意,沉述就跟着润月一道去往了金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