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三河谷军营里,人族长老向彦亭脸色不郁的端坐在座椅上,侧手边的一杯茶似乎刚刚被喝了一口。
“知道沙漓去哪儿了吗?”向彦亭望了一眼左下座的人。
“不知道。”首领一样穿着的人起身回道:“昨日下午就不见他和风凌的踪影。属下已经派冥鸦去找了。”
向彦亭拿起茶盖撇了撇浮沫,似有不耐烦。
底下坐着的人看长老面色凝重,也坐如针毡,冷汗森森而下,恨不得将这时间拨的更快些。
气氛逐渐冷凝,向彦亭在喝了第二杯茶之后。营帐外终于有了动静,有两人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沙漓来了。”向彦亭放下手中的茶杯,探究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在他的脸上,讳莫如深的勾起嘴角,“一夜不见,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呢?”
“向长老。”沙漓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调整了下呼吸,说道:“是出什么事了?”
向彦亭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属下会意点头离开。
没过多久便带上来了一个人,此人正是林哥,林之祥。
林之祥面色惊恐,在见到向彦亭之后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在他面前跪下,哭诉道:“求长老做主!他们.....他们!!”
“之祥。”仲陵突然出声道:“冷静点!细细说来,长老会为你做主的!”
向彦亭顺手起茶杯,饮了一口。
“是...是这样的。”林之祥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显然是被吓的不轻,连说话都抖抖索索的说不利索,“今日我原本休息,就想着漏夜回家早点看看双亲二老....”
说到此处林之祥哽咽了,从不轻易落泪的男儿却哭了,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可…可谁曾想,一到村口就满是血腥的味道。我一路走,一路看到的都是血迹斑斑的窗户,那窗上全是血.....”
他顿了顿,脸上是痛苦的表情,“我觉得不妙,就直接跑回了家。谁知道我推门进去看到的是他们的惨状!…都死了,太惨忍了!!长老你一定要为他们做主啊!”
说罢将头低低伏在地上,痛苦流涕。
“什么?”一番话完,向彦亭脸色更加难看了,大惊之下,原本拿着茶杯的手剧烈一抖,杯中滚烫的茶水乘势倾出洒在手背上,烫红了一片。
向彦亭不顾烫伤,焦急问道:“知道是何人所为?”
林之祥点点头,发红的眼中有愤恨,咬牙切齿道:“是妖族!”
“妖族?”满堂哗然。
“会不会搞错了?”有人提出疑问。
“怎么会搞错!”林之祥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怒怼道:“吃人心肝的除了妖族还会有谁?!”
闻言向彦亭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心神,立马起身将人掺扶起来,抚慰道:“你放心。我们先去调查清楚,如果真是妖族所为,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多谢长老!”林之祥感激涕零。
向彦亭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转而对边上的沙漓和风凌二人,道:“你们随他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如他所言。”
沙漓风凌相视一眼,随即拉着林之祥告退,前往那个小村镇。
落家村,背山环水,从三河谷骑马不过半日就到了。
沙漓与风凌跟着林之祥,在穿过一座木制吊后又向东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沙漓便看到了那个村落,远远看去村子并无任何异常。
驱马前行,落家村三个大字还高高的挂在村口,只是牌匾之后已没有了从前的喧吵热闹,只剩了一股股毛骨悚然的安静。
一种透着诡异与死亡气息的静。
看着那样凄冷的画面,沙漓的心不由的开始紧张,他翻身下马,小心谨慎的走入村中。
风凌和林之祥紧随其后。
果然如林之祥所说的一般无二,这里已然成为了一座死城,没有半点生气,没有一个活人。
“连鸡都杀?”风凌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却发现这里连鸡舍里的鸡都未能幸免。
“狗也杀?”风凌踢了踢躺在路边的死狗,“还真是鸡犬不留...”
“走,去你家看看。”沙漓突然转头对着林之祥说道:“麻烦带一下路。”
林之祥阴沉的脸不说话,走到最前方带路。
沙漓跟着他走进了一处院子,只见纸糊的窗子上血迹已经发暗,黑褐色的血印喷洒成一片,更显得凄凉诡异。
门由于林之祥的闯入大开着,沙漓快步上前,刚进屋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袭来,令人作呕。
沙漓捂住鼻子,湛蓝色的眼眸倏然转暗。
屋内,两具尸体躺在满地的血泊中,死相极其惨烈。家中的家具上皆溅满可怖发黑的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满整间房屋。
沙漓忍着作呕的味道,环视四周,细查之下发现并无打斗痕迹,一家人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被人杀害。他皱了下眉,蹲下身检查仔细的查验地上尸体。
只见尸体脖子上,一对牙印清晰可见。显然,这不是人类所有,而是妖兽。
沙漓心惊,小心翼翼的翻转过尸体。只见尸身背后有明显的妖兽爪印,道道抓痕深可见骨,触目惊心。而胸前的血色窟窿一看就知乃是被活生生的剜去了心脏。
“唉...”沙漓放下尸体,转身对着身后的林之祥说道:“先入土为安吧。”
林之祥默不作声。
沙漓也不管他,一脚踏出屋门,瞬间觉得屋外的日晕晃得有些头晕,他像是自言自语那般说道:“陪我去走走吧。”
怀着一丝悲痛,沙漓心情沉重的离开了落家村,自然而然的走到一处河岸边站定。微风轻抚,吹散了萦绕鼻尖的血腥味,反胃的感觉也稍稍舒缓。
河边,只有水流潺潺。
沙漓听着那清脆的水声,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沿着河岸,朝下游走去。
绿荫拂柳,下游不远处几个妇人围在一起,似乎在浆洗衣物。
沙漓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蹲在妇女旁边,问道:“你们是落家村的人吗?”
那妇女下意识的回头,入眼处却是蓝色长发的妖异男子,惊恐的连连后退,高声叫喊道:“我不是,我不是!”
看这样子,很明显落家村被灭村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你误会了。”沙漓看她惊吓的样子,也不在和她绕圈子,直觉说明了来意:“我是向长老派来的。”
“你真是向长老派来的?”惊魂未定的村妇将信将疑的打量眼前俊美无双又十分温润的男子,脸倏然一红,害羞的低了下去。
“这位大姐....”沙漓出声道。
村妇心猿意马,没想到这个人除了长的好看,声音竟然也是如此的悦耳动听就好像清泉一样清冽,不禁开始嫌弃起自己家的粗躁汉子。
得不到回应的沙漓又唤了一声。
妇女瞬间回了神,手足无措的将手中的衣服翻了个面,道:“我是隔壁村的。平时跟落家村的林嫂走的近些。”
沙漓继续问着:“那最近可有发生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那妇女害羞的低头想了半天,摇头便道:“好像没有。”
沙漓追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人...哦,对了!”妇女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前些时候是有人来过。”
沙漓问道:“什么人?”
“嗯....也是林嫂跟我说的。说是他们家来了个小丫头,长得可标志了,林嫂喜欢的不得了。”妇女心猿意马的搓了几下衣服,像是在回忆:“好像叫若曦,不过很早之前就被一个叫胡三娘的妇女接走了。说是她三娘来接她回家的。”
“若曦...三娘....”沙漓低头冥想,直觉告诉她定和这两人有关联,脱口道:“那他们有没有说过住在哪里?”
妇女思虑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听林嫂说好像是住在听风镇。”
沙漓起身抱拳:“多谢!”
深吸一口气,沙漓离开河边,缓步走回落家村。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盘萦于心,仿佛冥冥之中将会有大事发生。
“哥,你想什么?”
就连一直隐匿在暗处的风凌不知何时已经现身在身旁,连他都不知道。
“凌,我觉得此事颇为蹊跷,若曦...胡三娘...”沙漓顿了顿,思虑良久:“凌,你替我去听风镇查查有没有这两个人。”
“知道了,哥。”
霎那间,原本和沙漓在一起的风凌便不见了踪影。
沙漓静默的站在天地间,只觉的绿意盎然,生机无限,但在这安静祥和之中却夹杂着隐隐的腥风血雨的味道。
慢慢的走到了落家村,村口只剩了他与林之祥的马匹。
沙漓解开马绳,翻身上马,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时分才回了军营。
看到沙漓回来,向彦亭赶忙向他询问情况:“沙漓,如何?”
沙漓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思付着略有些犹疑:“伤口看来是妖族所做不假。但是....”
“但是什么?”向彦亭看出了他眼中的疑虑。
沙漓想了想,思量道:“如果是妖族,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不是很奇怪吗?”
“哼,妖族...那就不奇怪了。”向彦亭微眯起眼,眼中闪动锐利的光芒,“妖族这几年虽然表面与我们合作,暗地里却做了不少手脚,也该是时候了。”
沙漓心一惊,脱口道:“可是这样做对妖族似有不公。仅凭这些伤口,不能断定是妖族所为啊?”
向彦亭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沙漓你不知,这三百年来,妖族大大小小的阻挠不计其数。他们对我们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好几次明里暗里的私通羽族,这一次估计也是为了那件事心有不干吧?”
“那件事?”沙漓疑惑道:“哪件事会让妖族如此?”
“这....”向彦亭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忙岔开道:“看样子,他们是准备联合羽族了,与其让他们与我们为敌,不如就趁现在杀杀他们的威风,沉寂个几年!”
沙漓道:“可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蹊跷?”向彦亭嘴角勾起,浮起一个阴冷的笑,“蹊跷就是他们想要依附羽族了。与其到时候与羽族联手,不如现在趁他们羽翼未丰之时就灭了他们!你去准备一下,羽族那边先暂且由仲灝应对着,我们先处理下妖族,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这个秋天我就要他们一蹶不振!”
“可是,这似乎...”
“似乎什么?”向彦亭直接打断他的话:“妇人之仁只会无线延长两族之争,只有羽族写下降书这片大陆才能恢复从前的太平。你也想战事尽快了却吧?”
沙漓在一旁却不置可否,他只隐隐觉得这背后将有大事会发生,仿佛被人投进入了茫茫林海,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无法抓到。
向彦亭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一边喝着茶,一边细细打量他。
“沙漓啊。”向彦亭突然开口了,“你和晚意的婚事也该定一下了吧?”
闻言,沙漓一愣,不明所以:“此话何意?我与向姑娘只是达成协议……”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向彦亭出言打断,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悠哉的轻轻抿口茶,道:“你与意儿如何我不管,我只要你承诺一个婚期。”
“可是...”沙漓话到嘴边了,可那边却幽幽的传来向彦亭的话语,声音不大,却字字入心。
“这一次你去了哪儿我心里也明白...”向彦亭不急不慢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道:“只可惜沙逸是我族术法一脉中最拔尖的一人,自他离去之后术法一脉便日渐凋零。你是他的亲传弟子.....应该知道怎么做。”
向彦亭不急不躁的说话声悠悠传进耳里,沙漓紧握住藏在衣袖中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吧。”向彦亭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就到沙漓身侧,闪着锐利神光的眼紧紧盯着他:“你准备下,随我回趟景安城,去见晚意。顺便在商讨下如何对付妖族。”
沙漓回了声是,转身离开了军帐。
营帐外,夕阳斜照,层层栖霞染红了天空,染尽了层林。远处的碧油油的群山错落有致,映衬着火红的云彩,斑斓如画,艳丽多姿。
沙漓却无心欣赏眼前美景,只悠悠叹了口气,这一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一件件,一桩桩接踵而来,多到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