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三兄弟左思右想一整夜，打算先去试探试探这次戒严到底是不是那盛家娘子的下马威。
隔日，镖局二当家便拿着拜帖去到西城门处。
唰唰两下城门卫兵手中兵器相交，喝道：“近日戒严，无关人等不得擅出城门。”
二当家赶紧摆手，“这位军爷，在下不是要出城门。”
“是这样的，小民这有封帖子要送给城外苏将军庄子里住着的那位贵客，还请军爷行个方便。”他把帖子递上去。
守城卫军皱眉，似乎没听说将军有什么贵客到垂水来，且这次戒严非常重要，他道：“去去去，没听说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什么可通融的。”
二当家頓了下摩挲两下手指，腰更弯下去些许，“军爷，这真的是急事。麻烦你，就把帖子呈给苏将军就行。”
“听不懂话是不？将军日理万机哪有闲空理你们！还不滚休怪我不客气了！”卫兵的兵器指向二当家，大有再啰嗦一句就押你下大牢的意思。
二当家只得后退几步，慌忙告饶。
巡岗到西门的方行刚好撞见这幕，卫兵见着他立即立身行礼，“方副将！”
方行点头示意，遂后出声拦住了正悄悄后退的二当家，“你这帖子可是送给盛家娘子的？”
“正是，正是。”二当家低头哈腰。
“给我罢，我替你交给她。”他指着卫兵值守的桌椅，“另把你府宅住址留在城门这里，若有需要我会着人去府上寻你。”
“是、是，多谢这位军爷。”二当家离开后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越发相信这肯定就是盛春熙给的警告。
毕竟她都能差遣苏将军的副将了！他快步回到镖局，开始和老大商议对策。
而这边说是帮忙递帖子的方行，却把帖子呈给了苏羡安。
“这是福威镖局给盛家娘子送的拜帖。”
苏羡安头都没抬，继续看手中各地汇聚来的公务文书。
待又扣上一本公文后，他想起盛春熙说过是为了家族生意来的云浮，便道：“去查下这福威镖局的底子，若没有问题就把帖子给她送去罢。”
方行：“是，将军。”
“等等，那个会御犬的东极国奸细还没抓到吗？”
“回将军，还未。封城之后卑职已派人从西城门外逐步搜寻，盛家娘子之前说的那四个追杀斥候探子的人倒是抓到了，可这御犬师却毫无踪影。”
“加大兵力继续搜捕，城内也要暗中走访查询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决不能让他逃回东极。”
“寒氏妘舒那女人十分难缠，我中毒之事必有她在背后操控。若此次能利用她的谋划反将一军，想必能让她消停些日子。”
*
晚间，盛春熙就收到了方行亲自送来的拜帖。
“真是麻烦方副将跑这一趟了，听说城内正在戒严，不知民女何时可以让他们来庄子里见上一面？”
“盛娘子放心，将军已做安排，明日就有人把镖局的人送来庄子。”
“那春熙便多谢将军了。”她朝着城中方向揖礼。
等方行走后，盛春熙把帖子扔桌上，看着庆祥问：“如何？”
“娘子聪慧，庆祥自愧不如。”
“可别自谦了，快来给我想想明日该怎么对付这三兄弟罢。单纯的威吓聚不了人心，我可不想给自己埋个隐患在后方。”
两边都在商量对策，端看明日哪一方技高一筹。
——
再次进入庄子，三兄弟显得拘谨不少，被带到盛春熙跟前，几人忙作揖问礼：“娘子安好。”
镖头老大开口道：“日前我兄弟对娘子言语无状、多有得罪。归家后某是夜不能寐，深感后悔。”
“虽狠狠教训了他一番，却觉还是给小娘子亲自道个歉才是正经。”
说着从老二手上接过礼盒奉上，同时一脚把老三踹到前面来。
之前倨傲不已的三当家，如今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不溜秋，支吾着赔笑道：“对！那个……娘子就当我燕老三爱放屁。”
他抽自己嘴巴几下继续说：“在下之前说话粗鲁，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对不住、对不住了。”
“三当家这是干嘛？春熙又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你这般当真是折煞小辈了，诸位快都请坐。”
“看茶，紫苏。”
“是。”
她四两拨千斤的把话推回去，没接礼没接话，让几人心里没底。心道你这还叫不爱计较……那要当真计较起来该是什么样子？
心里惴惴，老大给老二使个眼色。
二当家挪步而出拱手道：“盛家娘子，我与大兄认真想过，东极国狼子野心时刻想着算计大玉，我们福威镖局虽只是一介商贾，却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
“是以，搜集异族消息之事，我们当是义不容辞。”
“前日失言，不过是看娘子年少，不忍你小小年纪就牵扯其中。事后想来，盛先生的女儿和普通女子如何能混为一谈？”
“望盛娘子再给我们燕家兄弟个机会，一齐为大玉鞠躬尽瘁。”
“对对，一齐为大玉鞠躬尽瘁。”老大老三也跟着表态。
盛春熙放下茶盏，摆足了姿态才起身道：“诸位高义，春熙佩服。”
“各位既有如此觉悟，春熙替大玉的百姓和将士感谢你们，不过以前的合作方式确像三当家说的那般有所不妥……”
“哪里的话，没有不妥！老三不过是瞎说罢了，娘子别往心里去。”老大忙接话。
“誒，合作合作，必是有商有量的来。镖头不用太过生分，有什么想法大家都是可以谈的。春熙亦不想真舍掉多年并肩的伙伴，去扶植那不知是否可信的新人来用。”
老大老二再度对视，二当家接话道：“敢问娘子是有何想法？”
“商会。”
盛春熙吐出两字后闭言不语，任两人打着眉眼官司，终忍不住怎她：“娘子可否深入解惑？”
“我盛家打算建立商会，把七郡之间所有与我盛府有合作的商户全都纳入其中。”
“同时由我与朝廷接洽，给予本商会成员在各郡之间行商的资格和优先权。”
她抬眼看向三兄弟，笑意蛊人，“譬如你们，日后不用单走云浮至仙游与太元两郡。若你们想，大可经都城继续过永福、扶风、思南跟青阳四郡，把大玉所有版图都纳入福威镖局的行商之所。”
“届时，大玉第一镖局的名号还不唾手可得？”
镖头大当家被这大饼砸得晕头转向热血沸腾，他粗喘的气息把两撇小胡子吹得飞起，“当真能这般轻易的取得资格？”
“怎么，大当家如今还信不过我吗？”
“信得过，信得过！盛娘子小小年纪敢有这般魄力实属难得，果然巾帼不让须眉！”镖头激动得好话哐哐往外倒。
反而是二当家震撼过后，试探地问道：“不知被纳入商会可需要付出些什么？”
这燕老二果然是比其他二人聪明许多，盛春熙瞟他一眼面露欣赏道：“二当家放心，既说了是为合作伙伴谋利，那要求便只须是在我阿耶生前替他做事的同盟便可。”
还不等他彻底松气，她又道：“不过，入了商会便有规矩。每个行当的当家每月需得统计获取的消息数量，我会通过消息的真实性、准确性和数量来给大家排序。”
“越靠前，获得的机会便越多，不论是行商优先权或是……将来想在凤麟府落户，我都可以办到。”
燕家三兄弟出了庄子，有种魂游天外踩不到实地的感觉。
燕老三忍不住问两位兄长：“大兄二兄，你们说这盛家小娘子真有这么大能耐吗？她不会是在忽悠我们罢？”
老大激动的情绪退却之后亦有些怀疑，他看向脑子一向好使的二弟，“你认为呢？”
燕老二沉默片刻道：“不好说。”
“不过，她既说了明年就会建立商会，那我们等等又何妨？反正如今也得继续给她探消息，否则一直关在城里镖局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老大深觉有理，几人便安心回镖局等待戒严结束。
云浮这边有苏羡安坐镇，东极国之事她亦用密信传递给荣郡王。福威镖局和木九都重新归属于她，盛春熙这便打算往下一个地点太元郡出发。
苏羡安忙于公务，只遣了方行来送她们一程。
双方别过，盛春熙他们车队向沧阴进发。这次她没雇人，而是直接跟着福威镖局的押镖车走，带队的是二当家。
这趟镖是虞阳某富商所投，据他说是近年在炎禾做生意的家财，如今全搬回太元，以后就不再出外跑商了。
燕老二降了半旗，走的是仁义镖，道上一般不会有人来扰。
前七日，他们安安稳稳的过了。接近沧阴附近全是平原，冬季的雪把草地全都覆盖上一层银装。
盛春熙正在车里迷迷糊糊昏睡，忽然前方一阵喧闹，车队停下了。
她睁开眼睛问紫苏：“怎么了？”
“庆祥叔已经去看了，娘子继续睡吧。”紫苏一边说一边把她身上的被子掖紧。
没过多久庆祥小跑回来，在车边道：“娘子，前头来了三个衣不蔽体的落难女，二当家正和那徐富商争论该不该带她们。”
嗯？这个天气，这个地点还衣不蔽体的落难女？
“呵，这几个落难女怕是颜色不一般罢？”盛春熙起身让紫苏给她裹上裘氅，“走，咱们也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仙姿玉色让这徐富商都走不动道了。”
“不行！我们行镖之人自有规矩禁忌，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是绝对不能放进队伍的。”
盛春熙几人刚走近就听见燕老二的铿锵反驳。
徐富商则语重心长地劝：“哎呀，小兄弟就别这么死脑筋罢，你看她们仨这般凄惨模样，若是不救必定惨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届时你良心何安呐？”
燕老二黑着脸，“我只知要对这趟镖负责，安与不安没甚要紧。”
“嘿！怎么就油盐不进呢？这镖是我的，让她们坐我马车可行罢？”
“镖虽是你的，但委托了我们福威镖局押镖，那就得我来做主，不行就是不行。”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三个姑娘在一旁嘤嘤哭泣。
盛春熙揉了揉颞颥开口道：“吵什么呢？”
燕老二转头看到她，微微俯身但：“盛娘子。”
那徐富商一路向她搭话不少次，都被房宿和紫苏拦了，如今看她近在眼前，倒是装模作样一番正气凛然道：“盛家娘子来评评理，这三位娘子落难出逃又遇冰天雪地，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这燕当家死活不肯让她们进车取暖。”
盛春熙心里翻个白眼，懒得理他，“紫苏，去取几件我的披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