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故事开始(全)
01.
隔壁班的那个女生又来旁观排球社训练了。
他们训练时是可以有其他人来的,但本就是部活时间,再加上一群人大汗淋漓吵吵闹闹的练习也没什么看头,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过来。
于是二楼看台上的女生就愈发显眼。
粉粉蓬蓬的短发,带着点微卷,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和她对视时仿佛还能看见里面亮闪闪的光点。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无论是谁都会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吧!
“喂夜久,”黑尾一边喝着水一边走近他,“我说,你也看太久了吧?”
小动作被发现,夜久先是羞恼了一瞬,继而昂着头理直气壮起来:“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像黑尾你这种没有品味的人当然是不懂的了。”
“蛤?” 黑尾不爽地摩拳擦掌,想继续跟他掰扯掰扯。夜久却眼尖地看到二楼的人正支着脑袋把视线移了过来。
他忽略一旁黑尾崩坏的表情,一边远离一边大声:“快继续训练吧,感觉今天状态很好啊。”
02.
我真诚劝告各位,不要轻易打赌。
如果一定要打赌,记得下个给自己留点后路的赌注。
像什么“输的人要选一个男子体育社团,连续一周独自一人去看他们的训练”这样的赌注,还是再慎重一点吧。
会社死的。
或者其实我还是应该选一个露天场地训练的社团吧,比如足球网球什么的。在体育馆里面,真的更容易被注意到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跟朋友们约定好的一小时时间,我轻手轻脚地转到了一楼,打算从门口悄无声息地消失,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小心!!”
是的,不论是打赌还是什么,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我注意到那颗飞速驶向我来的排球时,能跟着动起来的只有我的脑子,身体是完全延迟反应的。
这下不仅引人注意了,是彻彻底底的要出糗了。
我的手在这时尽职尽责地试图抬起来保护住头部,但还没来得及抬起一半,排球已经近在咫尺。
“砰!”距离太近,强烈沉重的撞击声清晰地传入我耳膜。
我怔愣着,在快速鼓动的心跳里抬起头,看着眼前稳稳接住了球,甚至还给出了一个漂亮的一传的背影。
对方很快转过身,焦急地询问:“没砸到你吧?”
刚刚本就离得很近,他一转身,距离更是所剩无几。
见我不说话,夜久担忧地叫了声我的名字,“吓到你了吗?”
“啊,”我回神,“没,没有,谢谢夜久同学。”
夜久这才放下心,“你没事就好。”
再次道过谢之后,我顶着一群人的目光,急急忙忙离开了体育馆。
“什么嘛,原来夜久学长你跟那个女生认识啊。” 灰羽一脸好奇地探出脑袋。
夜久疑惑地看着他,“我们不认识啊。”
等等。
“诶?!”“诶?!”
体育馆内外响起两道震惊的声音。
“他/她知道我的名字吗?!”
03.
“所以说,”第二天课间,我对着周围一群看好戏的人苦苦哀求,“剩下两天,就别让我去了吧,真的很尴尬的!”
“诶——”有人一脸戏谑,“这个赌注一开始不是你自己下的嘛?”
我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啦~”
“啧,”前桌无奈,“你这家伙,别动不动就撒娇啊。”
最终在大家“你就知道我们不忍心拒绝你”的抱怨声中,我的酷刑宣告结束。
嗯。所以当下午我再次出现在体育馆时,保险起见,捂了个严严实实。
啊......今天下午有练习赛诶,都来看了他们训练一周了,最后不再看看比赛说不过去吧......
嗯嗯是的啦,就是这样。
对面的队伍实力不弱,属于进攻型团队。
而音驹这边则是显而易见的严防死守型。虽然已经看过他们的练习了,但是亲眼见到实实在在的比赛,还是会感叹他们的配合强到过分啊。
看着对面的主将被音驹的防守搞得头疼的模样,我都暗自咋舌——作为同校确实很骄傲,但如果我是对面的,肯定已经气炸了。
无论什么样的进攻,强攻或是找时机钻空子,总是很难从音驹这边拿到分。他们像是组成了顺滑的缎带,在场地上流畅的滑动,同频且默契。
善于强攻的队伍似乎都很重视培养发球的能力。
这是他们在团队作战能力不及我方时最大的得分机会。
不过......
我看着背号为3的那道身影。
不过,如果太小看他了的话,是会栽跟头的哦。
“厉害的接球员不见得会引人注目。”刚念叨完这句话,对方那颗来势汹汹的发球就被轻轻松松接住了。
夜久一脸平静,和对面的诧异表情截然相反。
漂亮的一传,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灰羽飞速蹿上前,很是用力地朝着排球挥了过去。
然后在对面急急忙忙飞扑补救时,指尖堪堪擦过排球,蹭着球网有惊无险地过了线。
......啊,夜久,有表情了。
音驹这边第二场换了几个一年级的新生进去,自然比不上第一轮的默契。两边打的有来有回,比分开始胶着不下。
毕竟是缺少比赛经验的新人,难免有些怯场。好几次在传球的时候由于焦急,反倒把轻松可以拿到的分给送了出去。
辗转之下,居然打到了24:24的deuce局。
又是一番争夺,音驹率先拿下一分。
虽然只是个练习赛,但对于不怎么现场看比赛的我来讲,已经是很刺激的场面了。
我撑在看台的栏杆处,隐隐捏了把汗。
球场,绝不仅仅只是球技的战场,还是心理的攻防战。
在感受到新生的防守劣势之后,对面几乎是猛攻这道缺口,终于将音驹新生的压力逼到最大。于是在接到传球之后,面对高大且气势逼人的拦网,紧张的新生硬生生将角度恰好的直线球给改成了轻飘飘的斜线球。
正中下怀。
早就准备好冲刺的对手拔地而起,狠狠将这带着犹疑胆怯的一球扣向音驹这边无人防守的角落。
是早有预谋,是精密计算,是新队员在球场上失守的普通一球。
一切都很正常。
伴随着排球轻飘飘的落地声,球场一瞬之间安静到呼吸可闻。
我猛地捂住嘴,终于在场馆逐渐恢复声响的下一刻,激动地蹦起来。
是最为普通的,本该失守的一球。
是尚不成熟的维系,于对方眼前展露出裂缝。
却因为有他,坚不可摧。
“夜久!”我在围栏处兴奋地蹦着,高声呼喊,“好厉害!”
头顶本就松松垮垮的帽子在剧烈的跳动下终于彻底掉落。
夜久在清甜的呼声下回身,怔愣着接住上方突然飘落下的帽子,一仰头,就看见那双明晃晃的眸子,带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自己。
04.
被朋友们逼问的时候,我举起双手表示无辜。
“可是我跟夜久真的只是朋友啊,”思考一番,补充道,“还是不久前刚交的朋友。”
一群人拿着审视的目光,明显是不相信。
拜托,这要怎么相信啊。
他们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在力证清白的女生,下一秒就被话题里的男主角招招手叫出了教室。
大概是说了“下一节手工课我们一起吧”之类的话,女生就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很是开心的应了一声“好呀”。
随后隔壁班那个叫夜久的小子就跟着笑起来,还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可气的是她居然还笑得更乖了,从头顶拉下他的手,也不松开,就拽着他的衣袖,开始叽叽喳喳地讲着其他的东西。对方一面注视着她认真听着,一面带着她走远。
他们都没眼看了简直。不是,这到底要怎么相信他俩不是那种关系啊?
05.
不仅这一群人,排球社的大家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夜久,”黑尾皮笑肉不笑,“你训练的时候要是再带家属过来,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夜久居然难得的没有注意到后面半句“对你不客气”的话,在听见“家属”两个字之后就开始脸红起来。
“什...什么家属......”
啊,不用等到下次了,黑尾咬牙切齿,他果然现在就很想揍这个人一顿啊。
灰羽提议:“反正学姐来的这么频繁,干脆就来当我们的经理就好了嘛。”
山本立刻来了精神:“附议!”
“蛤?不要。”夜久嫌弃道,“她只是来陪我一个人的而已,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现场沉默一瞬。
研磨默默吐槽:“陷入爱情的夜久,好可怕。”
在有人试图对教练抗议时,和夜久的“家属”刚聊完天的猫又教练笑眯眯地走来,“我看人家小姑娘经常来也挺好,大家打起球来的热情都高涨了很多啊。”
不是的教练!这不是热情!这是愤怒啊愤怒!
06.
毕业式在三月初。
等好不容易忙完学校和班里的活动,我的脑子都变得有些晕乎了。
直到夜久来找我,我才恢复了些精神。
夜久和我并排站在走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热闹的人群。
“这么累呀?”
我点点头,又兴奋道:“不过跟朋友们拍了很多照片哦!很开心!”
说着突然想起刚刚在操场拍照时看到的某一幕。
我偷瞄了眼他的校服外套,由于他并着手臂撑在围栏上,并不能看见些什么。
我戳了戳他:“夜久,你转过来一点。”
“嗯?”
夜久看着有些疑惑,身体也没怎么动。
我干脆直接动手将他往侧边转,“哎呀你转过来一点嘛。”
在夜久终于开始动作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外套,却被他突然一拽,猛地拉扯到离他极近的位置,几乎是要冲进他的怀里。
而他另一种手却遮盖在心口的纽扣位置。
我眨眨眼,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夜久一脸洞悉一切的表情,明显看穿了我的小九九。
他的气息包裹住我,我低了低头,佯装不满:“不给我看,我生气了哦。”
说着我打算转身撤离几步。
夜久却抓住我手腕,又将我拉了回去。
他第二颗纽扣完完整整地呆在心口的位置。
然后他在我面前扯下那颗纽扣,忽的弯腰凑近我,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这下更是近得呼吸纠缠,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夜久抓着我手腕的手缓缓往下,逐渐握上我的手背。他的拇指悄悄探进我的手心,在我被惊得微微打开曲起的手指时,将那颗纽扣塞进了我掌心。
“只能是你的。”
真是,直白坦荡地回应了我的小把戏。我也就只是有一点点点点好奇而已嘛,我当然知道那一定属于我。
不自在地轻哼一声,我收紧攥着那颗纽扣和他指尖的手。
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
那个时候,在选择颇多的情况下,为什么会选择去看排球社的训练呢?
我想起来了。
从一开始,一直,都是因为夜久。
07.
高二夏日的某一天。
最后一节是烹饪课,教室在一楼。
下课铃响后,调皮的女生突发奇想打开了靠近花圃那一侧的窗户,忽略身后几道疑惑和制止的声音,作势就要翻出去。
膝盖刚支在窗台,往上撑跃时,花圃外的走道经过了一群说说笑笑的人。
其中一个男生转着手里的排球,视线随着排球抛在空中的弧度,被光点晃了晃神。
随着排球的下落,原本被一整颗球填满的视界,逐渐显露出来一个女生。
先是在空中飞舞的粉发,然后是一双明亮小鹿般的眼睛。
最后她和排球同时静止。
排球在他手里。
她在他眼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