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翠遗(生辰)
黄媒婆连着啐了好几口唾沫,大骂道“那个鳖孙给老娘茶水里加料了?”
话音还没落,碧海就忍不住笑的跌倒,他这一笑也恰恰暴露了他之前在厨房里的种种行为。
之前在厨房里,他实在烦透了这个黄媒婆,于是就给这个黄媒婆茶水里添加了各种凡是能看得见的材料,试想这样一杯又甜又咸又苦又辣的极品茶水喝了会怎么样?
黄媒婆像是气急了,她瞅了一眼陆青烟愤怒道“陆师父,瞧你教的好徒弟,我婆子好心好意给他说桩亲事,他就是这样待我的?”
还不等陆青烟发话,碧海抢先一步开口“给你茶里加料的是我,于我师父何干,我实话给你说吧,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小姐的,我根本不认识,就算她长得跟天仙似得,也不会娶她,烦劳您回去转告她,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黄婆子气的鼻子都歪了,指着碧海半晌说不出话来,明明看上去是个俊秀儒雅的小公子,怎么脾气秉性这般恶劣,她一甩帕子一跺脚,咬牙骂道“死小子,你给我等着,以后娶不着媳妇有你哭的。”
碧海丝毫不在意,笑嘻嘻的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娶妻,何须您操心,对了,刚才的茶味道可好?需不需要再来一杯?”
黄婆子打了个突,刚才那杯茶简直比毒药还难喝,她可没兴趣再来体验一次,她连招呼都没打,一溜烟出了院子。
终于赶走了多余的人,院子里就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他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心想,这样才对嘛,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打扰。
碧海心情不错,自顾自坐在师父对面,笑嘻嘻的捏起桌前得糕点就咬了一口。
陆青烟见自己徒弟还有心情吃点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刚才碧海的举动,无疑是把黄媒婆得罪死了,这黄媒婆嘴碎,估计不消半日的功夫,城里人都知道他的徒弟是个顽劣无德的人。
她面上透出几分无奈“阿海,来者皆是客,你要是实在不愿娶方家小姐,待那媒婆走后你告知我一声即可,何苦闹出这等无礼的事来,你可知,你得罪了她,日后只怕城里的姑娘都不会嫁给你了。”
碧海将最后一块点心塞在嘴里,囫囵吐下,满不在乎“那不正好,我原本就不打算成亲。”
“哪有人不成亲的?难不成你想和这些泥罐子过一辈子吗?”陆青烟犹如长者一般细心教导眼前这懵懂无知的少年。
“我想和……”碧海似有话迫不及待脱口而出,可是刚说了三个字,他就顿住了,急忙将未出口的话囫囵咽了下去,他盯着眼前的师父,眼中透出难以言喻的神情,紧接着,他点了点头,大方承认道“哈哈!我就是想和这些泥瓦罐子过一辈子。”
想起刚才黄媒婆没说完的话,原来黄媒婆曾经也给师父说过媒,只要有关师父的事,他通通都想知道。
碧海犹豫半晌,偷偷瞄了一眼陆青烟,他双手紧紧捏着半块点心,迟疑着开口道“师父,曾经也议过亲事?也是刚才那个黄媒婆说的媒?”
陆青烟愣了一阵,神情寞落的看了他一眼,继而点了点头。
碧海心里多少有些吃惊,可是既然说了媒了,而且师父样貌又不差,为何师父到如今还是孤身一人?
他忍不住又问道“那后来呢?师父为何没有成亲?”
陆青烟缓缓闭了目,淡然道“那人在和我议亲后没多久就意外身亡了,他们都说……都说我……”
后面的话陆青烟没有说下去,可即便不说,碧海也能猜得出来,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他犹记得当初他跟着师父走的时候,有人就说他师父天生晦气,命中带煞,但凡和她亲近的人都会厄运缠身。
可是,师父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灾星转世?他又怎么忍心让师父一个人孤孤单单渡过此生?
碧海那时就想,如果自己一辈子不成家,是不是就可以永远跟着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他愿意一辈子待在师父跟前,永远伴着那人。
又过了两年光景,碧海十七岁,陆青烟二十五岁。
这一日,碧海异常兴奋,他手里紧紧攥着银子,一路疾步跑到翠玉轩。
今日,今日加上他手里的一两银子,正好二十两,他终于凑够了。
这二十两银子,从他十二岁到如今的十七岁,他居然凑了五年。
店里的伙计一边拿着这最后的银子,一边竖起大拇指赞叹“还真没见过像小公子这般有毅力的人,五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凑够的钱,只为买下这只簪子,想必簪子的主人对你也极为重要吧。”
碧海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犹豫着,这根簪子是师父的,而且师父的确对他的确很重要,这么说来,好像店里伙计说的也没错。
新的簪子在三日后来取,那一日,碧海欢天喜地的奔跑在路上,他怀里紧紧揣着那支辛苦的来的簪子,待回到家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头的小箱子里,那只箱子里还装着之前烧制好的白瓷瓶,那是他第一次做的并刻有两个人名字的瓷瓶。
他转动瓶身,缓缓抚摸着瓷瓶上凹下去的一笔一划,嘴角不觉微微扬了起来。
大约半个月后,这一日碧海期盼了良久,一大早就早早的起了床,打扫庭院,劈柴烧水,和面做饭,期间他特意煮了一碗长寿面。
原来今日是陆青烟的生辰,只是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过过生辰,今年他特意打听了来,心想一定要给师父做个生辰才行。
长寿面用兰花底的瓷碗盛着,里面白色的汤汁是提前吊好的一只老母鸡的老汤,面条是今早才擀的,因是长寿面,他特意切的长长的,面条上堆了一些从老母鸡身上撕下来的肉丝,一旁还躺着用熟水烫了的两棵鲜嫩挺括的小白菜,最后外在上面撒了一些细葱和香菜。
这碗面看着就不禁食指大动,碧海凑近碗沿,深深吸了口香气,满意的微笑,这碗寿面,师父见了一定会高兴吧。
刚将长寿面放上桌,碧海突然惊觉道“哎呀,差点忘了。”
他急匆匆奔向厨房,不一会,左右双手各端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他左手盘子里放着一只用面捏的寿桃,右手盘子里盛着六颗涂了红的红皮蛋。
待他纷纷将两只盘子都放在桌子上后,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去取,这也是今年他给师父生辰贺礼。
碧海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卧房,激动得打开床头的小箱子,他兴奋的去取那根簪子,又取了块红布包起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他怀里揣着簪子,像是得了件稀世珍宝一般,珍视着,重视着,他隔着衣服捏着簪子尖尖的一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这属于簪子的主人。
等他回来的时候,陆青烟也已经起床了,只见他坐在桌子前盯着面前的寿桃,寿面还有红鸡蛋发起呆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由于她想的实在太入神,以至于碧海已经走近了,她还没察觉。
碧海见师父这般,不免担心起来,他轻声唤道“师父,师父,您……”
刚叫了两声,陆青烟回过神来,眼神间有几分慌乱,胡乱的看向四周。
“师父,您没事吧?”碧海担忧道。
陆青烟头也不抬,勉强回应道“哦,没事,没事。”过了一会,他抬眸瞥了一眼眼前的吃的,忍不住问道“这些……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他似乎有些不相信,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干涩,像是一字一句拼凑起来的,
碧海忙不迭点头,抬起一张俊朗的脸庞“师父您忘了,今日是您的生辰呀,难道您连自己生辰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