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决战前后
陆小凤：？？？
然后就见司空摘星叹了口气，用一种奇妙的语气慢慢道：“真要说起来，那金九龄可真是倒霉透了，他……”
原来，金九龄刺瞎江重威一双眼后，非但没有收敛，还把华玉轩珍藏的七十万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八十万两银镖、镇东保一批红货、金沙河九万两金叶子都抢了个遍。
然而事情就出现在金沙河那九万两金叶子上面。
当时由扬万里护送，行至半途，就见前面路中间忽然出现一个满脸大胡子，穿着一件紫红缎子大棉袄的男人，正安安静静绣着花。
扬万里昔日有三刀震关东的美名，可在那个大胡子面前，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去跟大人对戏。
结果不言而喻，不出七十招，现场就已躺了四十六个瞎子，剩下那三个人，早已吓得肝胆俱裂。
眼看着绣花大盗就要绣满四十九个瞎子，就在此时，对面却忽然出现了一顶轿子，上面的帷幔遮住了上半身视线，但能看得到里面的人非富即贵，除了扛轿子的四名大汉，还有两个伴驾的也朝这里走来。
那绣瞎子的大盗愣了一下，扬声道：“朋友，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可对面非但没停，还直愣愣得朝这里走来，那抬轿四个大汉步履沉稳，气息绵长，一看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外家高手。
但这样的人，却只是拿来抬轿子，轿子里的人，身份肯定非同一般。绣花大盗神色一冷，无论里面的人是谁，只要他出现在这里，都走不了。
他淡淡道：“看来我今天又要多绣上几个瞎子了。”
竟是要将他们一起拿下了。
轿子旁边两人立刻抽出手中的武器，叱道：“狂妄——”
一只手从轿子里伸了出来，制止了他们的呵斥声，轿子稳稳停在哪里，刚刚满脸惊怒的随从已低下了头，并退居在后。
轿中人道：“你绣花？”
绣花大盗道：“我绣花，也绣瞎子。”
轿中人道：“你这牡丹绣地倒是不错，只可惜——”
轿中人顾左右而言他，非但没对他口中的绣瞎子而感到恐惧，反而在意起了他随手扔在一边、鲜红的缎子上绣的那朵黑牡丹花。
难道他莫不是此道中人？这个念头刚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见一道银线从轿中人手中射出，等他回过神来，那沾了血、绣了一朵黑牡丹的鲜红缎子，已经被他收入轿中。
好快的出手，好准的力道！
绣花大盗面上已有汗水滴落，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对方的武器，竟也是一枚绣花针。
一枚绣花针，哈！
绣花大盗干涩道：“原来朋友也是同道中人。”
轿中人嗤笑一声，道：“本座可跟你不一样，况且，你这绣得也不是牡丹！”
绣得不是牡丹，那是什么？
幸存的三人心底划过一丝疑问，然后就见轿中人再次出手，黑色帷幕翻飞，但他们也只敢、只能看到轿中人下摆处绣了金丝的黑色衣角。
绣花大盗心中一紧，一枚绣花针已斜斜向他刺来，刹那间，竟觉那小小的绣花针上，竟透着一股剑芒。
他的针才刚刚捏起，对方就已刺穿了他的手腕，再三针，分别刺进他的心脏和双眼。
他对付杨万里，也不过出了十招，十招便绣了一个瞎子，可对方对付他来，竟还要来得少，不过两招，便已绣了一个死人。轿子从他的尸体路过，一面红绸，盖在绣花大盗的脸上，上面绣着朵黑牡丹。
直到人走了许久，这幸存的三人才敢抬起头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陆小凤愣了好久好久，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金九龄是绣花大盗，而绣花大盗又死于一枚小小的绣花针。无论那个结果，对陆小凤来说，都不怎么好。
因为金九龄也曾是他的朋友。
他现在还能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他的眼睛不是特别大，也不特别亮，但只要被他看过一眼的，他就永远都不会忘记。而他穿过的衣服，质料永远最高贵，式样永远最时新，手工永远最精致。
他还是一个很英俊，很有吸引力的人，总而言之，他不像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林高手，更像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但现在，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变成了臭名昭著的绣花大盗，这实在是，实在是……
唉。
陆小凤颓废地低下来头，现在想来，金九龄的花销一直很大，光凭辨别古董字画、精于相马这两样本事，可能维持不了他的日常生活需要，一定有个人在供应他的花销，所以在那个人供应不了的时候，金九龄才会铤而走险，去谋求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陆小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司空摘星看着，忽然笑道：“金九龄的尸体被运回六扇门后，他们的表情跟你一样，都不相信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可无论怎么问，出现在那里，绣了四十六个瞎子，又死在那里的人就是金九龄。”
陆小凤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司空摘星沉默了一会儿，好奇道：“你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陆小凤道：“我当然伤心。”
司空摘星瞧着他，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陆小凤忽然跳起来，道：“我为我自己伤心不成吗，我失去了一个朋友，但这个人也许压根没把我当成朋友过。我在为我自己付出的感情感到伤心难道不行吗？！”
他瞪起眼睛，一副恨不得扒在他耳朵上大声证明自己。
司空摘星被吵得耳朵疼，手指扣了扣，敷衍道：“哦，行行行。”
眼前陆小凤又要在他耳边巴拉，司空摘星赶紧道：“其实近来江湖中最出风头的人，还不是他。”
陆小凤坐了回去，悠悠道：“我知道，西门吹雪嘛。”
今年西门吹雪可是出尽了风头，先是一剑杀死了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后又与昔日的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比剑，并险胜。
如今江湖大大小小的地方可都流传着剑神西门吹雪那一剑的光华，更有不少爱剑之人也模仿起西门吹雪的行事作风来。
一时间，西门吹雪已成为江湖潮流。
但司空摘星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陆小凤想了想，拿起桌子上酒杯喝了一口，笑道：“那就是无争山庄那档子事了。”
无争山庄出了一个蝙蝠公子，还专门在海上弄了一个销金窟，借此来网络各门各派江湖人士，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又有小道消息说那原随云本身是个瞎子，心态早已扭曲，见不得别人拥有光明，还专门派人弄瞎别人的眼睛。囚在他的岛上供他取乐，哪怕无争山庄有三百年的底蕴珠玉在前，也挡不了原随云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而他老子原东园也因此散尽家财，闭门谢客。
陆小凤知道后，还唏嘘了好一阵子，听说那还是他老来得子，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儿子，就这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了。
司空摘星点头又摇头。
陆小凤惊奇道：“难不成还有什么比楚香帅的名头还要大？”
司空摘星道：“是也不是。”
陆小凤道：“什么意思？”
司空摘星道：“你知道跟原随云联系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吗？”
陆小凤板着脸，道：“江湖传闻而已，难不成你已有证据了？”
司空摘星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在大智大通哪儿还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陆小凤道：“什么说法？”
司空摘星却是神秘一笑，反倒看向了场外另一个人，道：“听说花公子旁边住了一个叫谢窈的女人？”
“嘭！”
花满楼还未有什么反应，旁边的薛冰确是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酒杯，啪啦一声，摔了个稀碎。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吃惊地看着她，薛冰却是低着头，脸红红的，问道：“难道她跟那原随云也有什么关系？”
司空摘星道：“我不知道。”
“那你——”
司空摘星耸耸肩，道：“我只是说这个名字，除了原随云哪里有，我们这里也有一个叫谢窈的女人，不过至于这个谢窈跟原随云有没有关系就不知道了。”
薛冰刚松了一口气，又被紧紧吊起，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她迫切道：“那这个谢窈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我不知道。”见薛冰不死心地看着他，司空摘星摊手：“都说了我不知道了。”
“不过你要是实在好奇她的身份，你也可以拿着现银，找大智大通，相信他可以给你答案。”
薛冰脸色一僵，随后若无其事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知道就算了。”
司空摘星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夜。
夜未深，司空摘星已经走了，薛冰也已回到了她的房间，陆小凤还在一人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
花满楼叹道：“难不成你要把自己喝成个死凤凰？”
陆小凤笑了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再喝下去，而是望着酒杯里的酒出神。
花满楼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金九龄？”
陆小凤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花满楼又叹了一声，将扇子放在旁边，自己也倒了一杯。
陆小凤忽然道：“你说，要是你的朋友对另一个朋友做一些不好的事你该怎么办？”
花满楼却笑着摇了摇头。
陆小凤道：“？？？”
花满楼指了指自己脑袋，道：“你这里不是已经有了决定吗？”
陆小凤忽然站起来，板着脸道：“你说得对，我要阻止她，不能再让她就这么错下去！”
花满楼：“……”他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陆小凤进来的时候，薛冰正在写信，听到动静后，薛冰赶紧把写好的信藏在花瓶底下。
陆小凤进门后，先是看了一圈。
薛冰坐在椅子上，笑道：“你一身酒气的进来，是不是想偷偷干什么坏事？”
陆小凤道：“我的确想干一件事，只不过不是什么坏事。”
薛冰轻轻道：“那是什么事呢？”
她低着头，脸上已飞了两片红霞，一双眼睛温柔又期待地看着他。
陆小凤忽然觉得自己要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晚上，说一些不好的话，实在大煞风景，但他却不得不说，板着脸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我们不是正在说吗？”
薛冰脸上的笑容温柔极了，注视着他，就像是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陆小凤叹了口气，硬下心肠，直言道：“你这次过来，不是为了我吧。”
薛冰脸色微微一变，道：“我不是为了你，难道是为了别的男人？”
陆小凤道：“不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
薛冰道：“什么女人？”
陆小凤道：“一个叫谢窈的女人。”
薛冰听后，脸上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陆小凤笑道：“这世上能瞒得住我的本就不多。”
薛冰道：“可我还是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我的？”
陆小凤道：“你还记得你在什么地方见到我的吗？”
薛冰道：“当然，在一个小树林里。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陆小凤道：“的确。不过这只是第一点。”
薛冰道：“那第二点呢？”
陆小凤道：“你跟我们聊起绣花大盗的时候，曾说绣花大盗留下的那块帕子，有你神针山庄的绣迹。”
薛冰想了想，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吗？”
陆小凤叹道：“这句话本身没什么不对，但问题是这是你说的。”
薛冰道：“我不明白。”
陆小凤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从来也不肯动一动绣花针的，你告诉过我，你一拿起就想打瞌睡。一个对针线不怎么感兴趣的人，居然会知道绣花大盗用的是你们的绣法，这本身就是一件稀奇事。”
薛冰怔了怔，叹道：“没想到我说的话你居然还记得。”
陆小凤道：“每句话都记得。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最好现在就停下来。她……只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出现什么误会。”
薛冰却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
陆小凤追问道：“什么来不及了？”
薛冰艰涩道：“她们……恐怕已经动手了。”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直接跳了起来，大声道：“你派人去杀她？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