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决战前后
一个时辰后，谢窈又进了关押三娘的房间。跟七妹不同，七妹年纪尚小，骨子里有还有狂傲之气，在红鞋子里呆久了，没见过外面的世面，也是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险恶的人心。
但三娘就不同了，谢窈已一眼认出，这是一个老江湖，用刚才那法子去对付三娘，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她使用的手段也更加残酷。
赵达人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惨叫声、求饶声，整个人已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个时辰过去了。
里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谢窈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道：“看好她们，不要让她们死了。”
赵达恭敬道：“是。”
……七妹没有说谎。
从三娘口中套出的东西基本和七妹所说的差不多，只不过作为红鞋子的老牌成员，她知道的显然要比七妹稍微多一点。就比如公孙大娘的真名其实叫公孙兰，是唐宫第一舞公孙大娘的后代传人。
每年七月十五，红鞋子里的姐妹就会聚会一次，而她们的聚会也不是简简单单的聚会，而是上供，包括但不限于银票、人手、人耳朵之类的东西，三娘今年准备的是人鼻子。
红鞋子的每个成员，其在外的身份都不一样，她们有的是江南名妓，有的是名门小姐，甚至连出了家的尼姑也有，不说毫不相干，天差地别总是有的。
当问道为什么要来放火烧她的房子时，三娘沉默一下，道：“我想看看，你对那些盲女是不是真的在乎。”
谢窈道：“如果在乎呢？”
三娘低着头，没有回话。谢窈已从她的态度上得知了一切，如果她当真在乎，那些被她从魔窟里救出来的女人转眼就会当成用来攻击她的一把利刃。
招式虽老，却十分有用。
若说她一开始还只是普通的生气，但一涉及到那些可怜的女人，谢窈就已决定用最冷酷的方式来对待红鞋子了。
“神鹰”英万里回去复命之前，曾给了她一枚私印，没想到这么快，她就用上它了。
她将那枚私印找出，又写了一封信，将红鞋子的情况尽数告知，随后又将这两样东西交给赵达，让他交给六扇门。
末了，又道：“回来之后，我便替你解了生死符。”
赵达激动的跪倒在地，扬言：“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谢窈：“……倒也不必如此。”信没了，再写一封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只是对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对其他人，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摆了摆手，将满脸动容的赵达赶出了门外。随后她打开了窗子，抬头望了望天，叹道：“已经入秋了啊。”
……
有了这句强心剂，赵达一路急行，日夜兼程，不出三日，就到了六扇门。
此时他一路奔波，蓬头垢面毫不夸张，连鞋子都有些磨破，衣服行囊也满是尘土。
他敲了敲六扇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被看门的小衙役直接赶出来了。
赵达：“……”
他站在大街上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角落传来一声笑声，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一边拿着碗，一边敲道：“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富从升合起，贫因不算来。万事不由人计较，只道都是命安排。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
反反复复就是这八句。
赵达原本是要生气的，可听了这话，一点儿也气不起来了，还从衣服里掏出一角银子，准确抛进小乞丐的碗里。
“小兄弟，唱的不错啊。”
小乞丐潇洒拱手：“多谢这位老爷捧场。”
然后又唱了起来，衙役听见后，气的拿起扫把就要赶人，被赵达一个箭步就堵住了，小衙役一边推，一边骂道：“走开，再堵门口，我就把你们通通关进大牢去！”
用手推了推，居然一下子没推动。
衙役：？？？
反倒是对方一个甩肩，把自己推了个仰倒，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是碰上练家子了。
赵达又说了一遍：“我要见“神鹰”英万里。”
衙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小乞丐就这么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悠悠地捻起那一角银子，高高抛起，一双眼睛极黑极亮，几乎不像个乞丐。
“喝酒去喽！”
另一边。
赵达递出那枚私印后，六扇门内就出现了两种态度，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另一边，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态度转变。他们热情地请赵达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贴心得地简直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公门。
不过你若明白了六扇门如今的处境，便也不难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做了。
只因现在的六扇门内有两种声音，一种以神鹰英万里一系为首，另一种则是以金九龄为首。本来像这种内部问题，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方，况且金九龄早已金盆洗手不干了，六扇门迟早会归于英万里之手。
可偏偏出了个绣花大盗，偷的还是东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
虽是皇亲国戚，但架不住他们对东南王府根！本！不！熟！
于是这事儿就落在了对头身上，尤其是负责看守王府宝库的人——江重威是金九龄的好朋友，于公于私，这些事金九龄都非管不可。
金九龄一派：扬眉吐气.jpg
他们憋屈得不行，直到今天，有人拿着英万里的私印来找他。
众人：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英老前辈不会就这么干坐着的。
立马派人通知英老前辈，坐等好消息。
然后匆匆赶回来的英万里就被谢窈给出的消息糊了一脸，英万里拿起信件看了又看，着重看了上面那句：凡红鞋子成员，皆穿着一双红色绣着猫头鹰的鞋子。
英万里：？？？
英万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绣花大盗好像就穿了一双红色猫头鹰鞋子？！
英万里嘴巴都快笑裂了，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功劳天上来啊。
立马叫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去捡功劳……不是……是去抓拿朝廷钦差犯。
他们走得急，连东南王府的人都没告诉，剩下几个没去的，在对头面前挺起了胸膛，搞得对头一脸不明所以。
等英万里一行风尘仆仆抵达目的地，看到的就是被关在柴房里，饿得脸都瘦了的三娘和七妹。
英万里：……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正确决定，就是把自己的私印送给谢窈！
接着又拉着谢窈说了一堆话，大概意思就是谢窈帮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帝，让他示以嘉奖。
末了又道：“以后再碰上这类事，谢姑娘还可以来找我。”
又将那枚私印还给了谢窈。
谢窈：“……”留着给你们冲业绩么？
不过想到这几个月来碰上的倒霉事儿，到底还是留了几分余地。
只道：“一定。”
英万里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走。
但无论在那个朝代，官路都不好走，即便当地官府时时派人修缮，但还是免不了颠簸，囚车里的人更甚。
七妹和三娘靠在一起，时隔一个星期，她们终于又再次相见。
比起三娘的沉默寡言，七妹就显得活泼多了，一路上，但凡有那个男人敢用不规矩的眼睛和不干净的嘴来看她议论她，七妹都会狠狠地反击回去。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本姑娘挖了你们眼珠子，再拔了你们的舌头下酒喝。”
“什么？我出不去？好，你们最好祈祷本姑娘出不去，否则……”
“哼哼！”
看到不少人慑于她的狠辣不敢与之对视时，七妹嗤笑一声，骂道：“一群软蛋！”
直到——
“哗啦！”
一盆混着尿液和粪便的臭水从上面阁楼浇了下来，给她们淋了个满头满脸。
七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的恶心东西，发出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尖叫。
“啊啊啊啊……是谁，我要杀了你，我要一定要杀了你！！！”
周围衙役迅速警戒四周，并拔出了手里的朴刀，将倒了夜香的人围了起来。
英万里拨开人群，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拿着粪桶一脸恨意地看着囚车里的女人。
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不幸被红鞋子看上，囚禁了她们一家子，死里逃生的那家人的女人吧。要不是谢窈赶紧叫人把她们放出来，真活活饿死了也不知道。
知道前因后果后，英万里摆了摆手，让下属退下了。
若在平时，英万里一定要治她个扰乱秩序罪，但想到这姑娘的父亲已经死在了地窖里，英万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这夜香……咳咳，味太冲了。
囚车又动了起来，只是在回大家都捂住了鼻子。
七妹猛地抓住了囚车上的两根铁栏杆，脸挤进栏杆中间，一双眼睛恶毒地盯着她，叫嚣道：“是你，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剑杀了你……不，等我出去后，我要把你的鼻子眼睛耳朵舌头全割下来，还要往你身上放一百条虫子，让你一个人慢慢地、活活地等死……！”
事到如今，七妹竟还想着活着从这笼子里出来，再去报复被她们害死了亲爹的女儿。
饶是英万里见惯了人性黑暗，此刻也不由被七妹那番天真言语生生气笑了。
他刚要开口，原本有些胆怯的女儿忽然站出来，大声道：“不，你不会活了，你的头会被当众砍下，你的尸体会扔进乱葬岗里，被野狗和老鹰叼食，你……”
“啊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我杀了你，杀了你！你们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咚。”
一块石子准确击中她的下巴，将她打晕了过去。
英万里深藏功与名，他温和得注视着这个有些胆怯，又很有勇气的小姑娘，道：“我向你保证，她不会再出来了，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你的母亲担心。”
“啊……是，大人。”
见小姑娘结结巴巴地应了，英万里拉着囚车，满意归去。
不过回去的路上，他也长了个心眼，将囚车用黑布盖住，防止有人劫狱。
不过哪怕是神鹰英万里也没想到，行至一半时，他首先担心的不是红鞋子会不会劫狱，而是——
“什么！”英万里拿着一张小纸条，惊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金九龄是绣花大盗？！！”
……
“金九龄是绣花大盗？！！”
同一时刻，陆小凤瞪大了他的眼睛，不可置信道：“金九龄怎么会是绣花大盗，猴精你莫不是在戏弄我？”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司空摘星朝陆小凤翻了一个白眼，道：“谁戏弄你了，金九龄死的时候就是绣花大盗的装扮，他不是绣花大盗，谁是？”
陆小凤忽然跳了起来，道：“可是谁能杀得了金九龄，是西门吹雪、叶孤城，还是……”
金九龄是苦瓜大师的师弟，也是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为人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测，陆小凤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无缘无故地杀了他。
陆小凤刚问出口，忽然发现司空摘星的表情很奇怪，奇怪地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似的。
司空摘星古怪道：“据说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亲自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