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不能让她上去！”
“抓住她！”
低平的剑宇台上鲜血淋漓，众多身着白衣的仙门弟子举剑朝着一名妖女嘶声怒吼着。
花姚一身橙衣灿烂，一脚踩在一名弟子尸首上，她手中只握着半段剑羽，寡不敌众。
高空不断悬起密密麻麻的长剑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困在剑宇台中央。
花姚翻身跃起，鬼魅般在玄剑间穿行，飘扬的衣摆被剑风划碎，像一朵被摧残的海棠花。
她相貌苍白，双眼猩红扫过一众围杀她的剑宗弟子，那些平日熟悉温和面孔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花姚冷笑一声，动作伶俐逃脱剑阵，在玄剑追来的前一秒手掌虚空而握，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从她手中翻涌，那些玄剑跟随着她的力量定身抖动起来。
只一瞬，那些玄剑便调转方向朝着剑宗弟子杀了过去。
剑是剑修的灵，二者共生共存，理应无法相杀。然而那些剑宗弟子们惊恐的发现自己与配剑失去了联系，自修道时起相伴的伙伴成了他们的索命鬼，道道长剑速度极快又凶狠的划向他们颈间。
众人大惊失色，瞳孔中只能看见花姚的薄唇微动。
……剑诀！她怎么会……
“师兄——”嘶声裂肺的吼叫声划过长空。
花姚落地侧身回头，一名白衣女子正抱着古琴朝剑宇台而来，而她的目光完全被女子身后的祁霄寻吸引。
“找到你了。”她的声音尖锐喜悦，手指发出激动的战栗。
雪伶看清花姚的面孔后惊愕的后退，手脚顿时掉入了冰水之中。
往日仁厚的师兄们的尸首被花姚踩在脚下慢碾，她整个人一震，心如刀割。
“花姚——你忘恩负义死不足惜！”她的嗓音已经接近沙哑，一手托起怀中古琴大力挥去，无形的音波速度极快的朝着花姚荡漾而去。
花姚对谩骂声充耳不闻，随意拾起一把长剑，翻身躲避道道音律，势如破竹的朝祁霄寻袭去。
祁霄寻的剑叫不归，刀下逝者，命不归世，永散三界。
他剑不出鞘，抓着剑身抵挡花姚招招凶狠的剑法，另一只手双指合并欲要朝花姚穴位打去。然对方仰身后退数十步，虚空拖出一把长弓朝他射杀而来。
祁霄寻眉眼间沾染上冰冷的气息，剑柄一动，不归出鞘。
墨色通体的暗纹黑剑花姚见过无数次，斩妖、杀魔、救人。她骤然发笑像一个癫狂的疯子，三指夹着流光剑羽声音凶狠：“我、会、杀、死、你。”
两人来回交锋掀起一阵旋风沙砾，雪伶躲避剑锋，单手抚弦助祁霄寻对抗花姚。
音律比风要快，宛如利刃划伤了花姚的手臂，她冷眼侧头，如同一道闪电飞至雪伶面前。
对方躲避不及，只听见一道凶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也要拦我——”
雪伶抬头只能看到花姚睁红的双目，几缕被音律切断的青丝散落在雪伶的面颊上。
濒临死亡的气息接近，她抬起古琴欲要回击，怀里的古琴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瞬间断为两截，她无力的闭上双眼迎接最后一击。
接近胸膛的利爪猝然停止，雪伶惊愕的瞪大双眼看着前方，下意识的张口:“……不。”
长剑刺破了花姚的胸膛，滚烫的鲜血溅在雪伶白皙的面颊上。
时间流转突然变的缓慢，花姚倒地的动作每一帧缓慢无比，她侧身回头。
祁霄寻薄唇紧抿，面容还是与寻常一般冷漠无情。
他握着剑柄发力拔出去。
没了支撑的花姚应声倒地，胸襟被鲜血染尽，全身发出痛苦的痉挛。
她对心口泛起的痛苦似是毫无所觉，唇角染着鲜血弯起，发出断断续续的大笑。
“你……赢了……”
听闻二十年前，剑宗发生了一场恶战，一名妖女擅闯剑宗大肆屠杀剑修，最后被剑尊首席大弟子亲手血刃。
但一名普通妖女怎么能闯进剑宗呢？有人猜是剑宗内有人包庇妖女将她带了进去，有人说是那妖女武功高强面若天仙，魅术了得。
百仙群下，棠溪山。
近来三界不太平，多有邪祟从魔界破出在人间为非作歹，仙门百家派来大量弟子驻扎各处以护平民安危。
“噗！咳咳咳！”
什、什么东西！
花姚意识模糊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碧绿波澜，脚腕似乎被滑腻的水草纠葛住了，使得她无法上游。
她单手朝下抓紧，发动内力一拔，那滑腻的水草顿时撕扯断裂，另一只腿的水草也突然松散开，她屏息大力上游探出水面。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大湖之中，周围烟雾缭绕似是无边无际。
若找不到水岸，饶是没被水草纠缠，花姚也会因为力气散失沉入湖底。
而最让花姚惊愕的是，她怎么活过来了？不应该是被祁霄寻一剑穿心魂飞魄散了吗！
她正思索着，三名御剑弟子冲破白雾滑水而来，猛然看见湖中探出一个头，都被吓了一跳。
“水鬼！”
“快，把她抓了！”
他们大惊失色吼叫，将花姚耳朵吵的嗡嗡响。
“我不是水鬼！是人！我是人！被抛在湖里的！”她探出手求救，偷偷打量着三名少年。
剑修，生面孔，并且里头有两名的长相十分肖似。
三人犹豫半秒，其中一人出手将她拉到剑上，他正要说话却被花姚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东西吓一跳。
“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花姚浑身还在湿滴滴答水，闻言疑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也被手中揪着的东西吓一跳，赶忙松手扔回湖中。
她刚刚拔断的哪里是什么水草，竟然是一团长长的头发，不仅如此，上面还沾染着泡白的皮肉，恶心至极。
“我、我刚刚在水里不小心抓的！”花姚赶忙解释，白净的脸颊还在不断滴水，模样可怜无比。
水里抓的？少年闻言惊愕看向湖面，难、难道是水鬼的头发？！他打量着花姚瘦小的模样又将这个猜测打消。
他双指一转夹着一张篆符向花姚贴去，一阵滚烫的旋风从花姚周身蔓延而过，再回神，她已经浑身干爽。
法力尽失的符纸缓缓飘下来，花姚眼疾手快兜住，捋开皱巴巴的纸面，扭曲的符咒映入眼帘。
符咒末端熟悉的标记令她心中一震。
悯。
这世上会在篆符里打上这个标记的只有一个人——咒巡山谢悯。
她对这人的印象很深，当年在剑宗，谢悯总是带着自己制作的符咒给他们展示，什么霹雳咒，大壶咒……宗门后山那个大湖永远不会消停，湖中的鱼每月就得换新。
这样也罢，如果没有他，或许自己早已消散于世间，而后纠葛皆不存在……
“你住在何处？我们送你回去吧。”少年们开始御剑飞行朝岸处去。
花姚合上手将符咒握进衣袖里，闻言有些迟钝的找到了这具躯体琐碎的记忆。
原身的名字也叫花姚！是一名十六岁的散修，家住棠溪山下东岭村，自小厄运缠身，克死了亲人邻居，在村里极不受待见。
想到这里花姚拧起眉来，自己竟然找不到原身关于落水的记忆？！
三名少年还在疑惑的看着她，花姚只好放下心中疑点将原身的住处先告诉了他们。
那名将花姚拉上剑的剑修叫曲瑾。
姓曲，花姚低眉沉思，她如今不知今昔是何年，若是在她生前，剑宗里确实有河州曲氏的公子在里头修炼。
仙门百列对于修仙者并不是来者不拒，资质为先，门第为后。毕竟门第氏族掌握着不少命脉，即便仙门心怀芥蒂也会对一些氏族有心修行者，给予额外包容。
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四人上岸了。
花姚垫了垫脚下松软的草地，回头看向湖里，上面依旧白雾一片，看不清容貌。
这么大的湖，她生前竟然不知道……
“最近璐湖的白雾越来越重了，也不知是受何影响。”曲瑾同花姚说话。
花姚收回视线看向他十分疑惑的摇头。
另外两名剑修收好佩剑，在前方开路。
他们十分好奇问花姚:“你说你是被人抛到湖里的，可记得是何人？我们去替你讨个公道。”
花姚哪里有落水的记忆，只能含含糊糊说没看清。
三人心中警戒，虽然他们将花姚从湖中救了出来，但一名弱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湖中非人的可能极大。
但要说水鬼是不可能了，水鬼附水而生，离水则散。要说可能，只可能是魔界里闯过来的妖物。
花姚自然看出三个稚嫩面孔上写着的疑心，她故作不知紧跟着几人。
小道两旁是繁茂的竹林，青草翠绿。
应当是春季。花姚过路时手指轻轻擦过垂落的竹叶，感受着其中的灵气。
几人未走多久，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竹子也被震的沙沙作响，绿叶飞扬。
曲瑾抬手叫停，拔剑发力插入地面，一阵狂风从剑中挥舞而出，他正经的小脸突然剧变。
“是邪兽，附近的界门被打开了！快去通知千师姐。”他话音刚落，那名与曲瑾十分相像的少年双指夹着一张黄符朝天抛去。
“等等——”花姚话未说完，只见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飞跃至半空，爆发出流光溢彩的紫烟。
她动作停顿，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我去了……
这声势浩大的信号自然也将竹林中藏匿的邪兽给吸引了过来，一时间地震加剧，如同有千军万马朝他们跑来。
都快杀过来了，还傻站着干嘛！花姚气的咬牙一把揪起三个表情呆萌的小崽子的衣领，赶忙掉头往湖里去。
“你干嘛？我们不能乱走！一会师姐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呐……”束着高发的少年挣扎着喊道。
是了是了，原地等你师姐给你收尸是吧。
花姚翻了个白眼，带着三人跑到湖岸边，面前已然死路一条。
“跑回湖中不是自寻死路吗！”束着高发的少年怒火中烧对着花姚道，丝毫没怀疑一个“弱女子”怎么拖得动三个剑修。
“御剑入湖不就行了。”花姚没好气道。
没想到那少年闻言表情呆滞了一下，僵硬的瞪着她：“你、你以为御剑很容易吗！我、我内力早已快耗尽，如何御剑！？”
敢情是三个毛没长齐的破小孩！花姚惊呼失策，感受着震动开始朝他们荡漾而来。
四人惊慌回头，只见前方的地面裂缝四起，泥沙纷飞。
远处的青竹砰砰倒塌，三只面目狰狞的巨型邪兽所向披靡，嘶吼着朝他们奔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