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月姑娘住在棠溪山下?我们此行正好在那驻足,好有缘分。”千月手指夹着一张符咒。
她们没法御剑,是通过飞行符在半空行驶,那厉害的符咒下依旧带有一个悯字。
这个飞行符当年在仙门遭受了不少唾弃,认为谢悯这人整日不学无术,异想天开。
而如今这符已经成为音修出行必备咒符了。
那个常常闹得的剑宗鸡飞狗跳的谢家三公子转眼成为天下第一咒符修,实在是无法想象,花姚感叹。
曲瑾和曲衔两人被另一位音修带着,很快就追上了千月和花姚。
“三月姑娘!觉得怎么样!有趣吗!飞行符可是只有音修才能使用的符咒,这还是我第三次坐呢!”沈长京的欢呼声紧随其后。
夜风袭人,吹的两颊冰凉,花姚揪着千月的衣襟不敢松手。
什么好玩,她恐高……
莫约半炷香的时间,一行人抵达棠溪山下,此时棠城的夜市十分繁盛,烛火通明。
东岭村离城镇近,花姚婉拒了曲瑾几人要护送她回家的好意,匆匆忙忙往山道去了。
雪伶驻足转身,目光幽幽盯着花姚的背影。
曲瑾几人从路口跑回来被她叫了过去。
“邪兽背后的刺伤是你们做的?”
三人闻言乖巧的表情露出了些疑惑。
曲瑾还未张口,雪伶已经摆手打断,她的面容白皙,眉宇间透露着冷漠与疏离:“日后不许再随意出城,如若再犯就回你们玄山自己面壁思过。”
三人闻言双肩一颤具点头。
花姚穿出山道便看见了立于村口的长石,内里篆刻的东岭二字被旁侧挂着的两个红灯笼照亮,后方的村落零散暗淡,前后相衬显得周围阴森无比。
她刚感叹完,面前那两盏红灯笼骤然熄灭了。
冰凉的夜风从脚边划过,花姚整个身体被不知名力量定住,动弹不得。
她心下一紧,只听到一阵呼啸的吼叫,数道白魂从她身侧穿行而过,刺骨的凉意剐蹭她的身体,激起一阵疙瘩。
是鬼阵。
百鬼夜行,遇生杀生。
花姚想要张口,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躯体,她的瞳孔骤缩,只能看到白魂在踏入村口那一刹化为实体。
暴虐的吼叫冲破天际,将村落百户从睡梦中惊醒。
第一家亮起烛火的门户还未拉开纸窗,简易的木墙就被白魂冲破。
房中红纱高挂,幼小的孩童还未作出反应,就看见自己的父母被一只白手扭断了脖颈,数秒后顿时爆发出尖锐的哭喊声。
白魂穿行见生杀生,血溅三尺。
不知是何处燃起的大火,照亮了整个东岭村。
“……不。”花姚艰难的发出声音,她聚气凝神,费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不断重复着一串咒语。
淡色金光从她心口一点点散开,终于,花姚手指一颤,重新恢复了身体的控制。
她慌忙跪地,顺着村石周围寻找阵眼。
村民痛苦的嘶吼声还在耳侧接连不断响起,一时间,那些哀叫化为了剧烈的嗡鸣,花姚眼前的画面错乱起来。
“啊啊啊!”
“不要!不要杀我!”
剑修们扶着鲜血直流的脖颈,跪地哀嚎。
其中一人浑身抽搐,早已无力倒地,他血红的双手颤抖着攥住了花姚的裙角,声音接近哽咽:“小姚不要……”
不要……
不要再杀了。
花姚无力的摇头,整个人恍如离魂,瘫倒在长石下。
找不到阵眼……为什么找不到阵眼……她的双手被尖锐的碎石化出道道血痕,不断在地上寻找术法的痕迹。
大火窜上苍穹,百鬼哀嚎相融,巨大的裂口自半空而起将整个东岭村吞噬。
阵法成,界门……开了。
玄山。
纸雀拖着流光飞进大殿中,几名白衣蓝绣的弟子在里面来回穿行,手中抱着众多古籍。
他们看见纸雀,赶忙伸手接下,匆匆忙忙往阁楼而去。
剑天阁是剑尊的住处,白纱绕梁,冷气萦绕。
几名弟子护着纸雀低眉在阁前跪地行礼,“宗主!仙师来信。”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提起纸雀,几名弟子不敢抬头,精神紧绷的再行一礼,后退离去。
纸雀在那双手中幻化,变成了一副悬空的画面,视角由被五马分尸的邪兽到璐湖界门,最后一转从女子的面容中划过。
“璐湖界门遭人强行开启,现已修复,布阵人还未查出下落。”雪伶拨弄着六个形状精巧的晶石,唇角微扬:“祁宗主,此事还得劳烦你来一趟,看看此人是何方妖孽。”
她的手中托着花姚的幻象,神情一瞬变得的凶狠,发力揉碎了幻象。
须臾间,画面消失。
“不好了!”
又一个着急的身影急匆匆闯进殿中。
此人与那些门内弟子不同,身着紫衣动作鲁莽,手中还托着六个符咒,符咒上空金光交错下印着一个凶字。
“祁霄寻!棠溪山出现异象了!”
来人正是咒符宗宗主谢悯,此人虽已成宗门之主,其性格依旧毛毛躁躁糊涂无比,毫无大气可言。
祁霄寻眉眼微压周遭气势犹如寒冰,冷气逼人。
整个东岭村成为了魔界和人界互通的界门,大量魔界妖兽被阵法吸入人界,掀起一阵动乱。
面对众多妖兽界门涌出,性命攸存的村民犹如弱小的蝼蚁被他们猎杀着。
“娘!娘!你在哪里!”
“快跑!”
花姚费力支起身,她才刚重生,法器还没找回来,如今就是手无寸铁的废物。
她一咬牙拾起一根粗棍冲进村里,眼疾手快将那名瘦小的孩子捞进怀里,左手发力一棍将靠近的妖兽由前直接捅穿。
污血溅在了她雪白的脸颊上,那双挑花眼发出悚然的眼神。
她一边保护着孩童,一边对抗周遭的邪物为几位幸存的村民开路。
这么大的界门阵法,仙门的人还未离开太久,他们一定能感应到异常过来援救,只是要多久还不知道。
小孩紧紧的攥住花姚的衣角不敢出声,她一人对抗邪妖和白魂很快就精疲力尽,那长棍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剑器,根本无法将那些邪物绞杀。
那些被击退的邪物屡退屡进,故意捉弄花姚,当成是一种对猎物的挑逗。
终于,那些邪物失去了耐心,长爪发力折断了花姚的木棍。
她心下一慌,侧身将小孩护在怀中,锋利的怪爪无情划破了她的脊背,大片血肉被活生生剜了下来,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萦绕在花姚的鼻间。
她无力跪地,紧紧抱着小孩,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无力的想法,似乎自己从重生开始就没遇到过什么安分事,不会刚活过来就又要死了吧?
她重生至今还没吃过一顿热乎的饭呢!脑中的想法越来越离谱,她丝毫未发现周围的邪兽被击退了许多。
一把长剑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花姚的下巴被剑鞘托起,她看着剑鞘上熟悉的花纹瞳孔一震,脸被一股力量抬了起来。
白衣仙君墨发飘扬,冷面如霜与她对视。
这一眼已经跨越了二十年。
二十三年前,玄山棠花林。
彼时的玄山剑宗门派才刚一家独大,门内弟子稀缺。
山间各处树林是剑宗弟子练功争抢的地方,而最受欢迎的自然是剑天阁后的棠花林,大大一片粉红、金黄的海棠灿烂无比。
挑到了此处可不是练功赏景两不误?
只是后来这棠花林被宗主的大弟子一人霸占了。
正值春三月,棠花茂盛。
祁霄寻正被咒巡山的谢悯纠缠着到棠花林踏春。
他对这位自来熟的咒符宗弟子实在不喜。
不学无术、吵闹、纠缠不休。但他又无法将片狗皮膏药甩开。
因为师尊说,剑宗今年招收弟子向谢家借了不少钱,对方是财大气粗的谢家三公子,有气也得先忍到七月尾再说。
花景是美,犹如仙画,只是忽然一阵异动将一众棠花震下。
绵软的花瓣落了一地,海棠树上只余下枝头残叶。
谢悯两手攥着符咒气极,拉着祁霄寻东张西望怒吼:“谁!刚刚是谁在搞怪!”
祁霄寻被他拉着倒退了几步,拧起眉来。
他将旁边这个拳打脚踢装腔作势的咒符修拉住,双指合并念诀。
感应到一处怪异的位置,不由分说带着谢悯往棠花林深处疾步而去。
只见棠花林深处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冲击,枝树倒塌一片狼藉。谢悯见了此番景象也不免咂舌气愤起来。
“那人肯定没跑远,我们快把他找出来!不能放过他,看看这可怜的小花小树!都被他给摧残了!”他抱着地上的树干惋惜。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棵海棠树发出一阵沙沙震动,祁霄寻目光锋利侧身,手法极快抽出配剑发力朝右侧的海棠树砍去。
忽然一阵狂风掀起大片泥沙,那棵海棠树像是长了腿,竟在地面挪动了几步躲开了祁霄寻的剑。
地上的谢悯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磕磕巴巴跳起来指着那棵海棠树:“妖!妖怪!”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棵海棠树变成了一个瘦小的橙衣少女。
祁霄寻眉目一凛,握紧长剑直接刺了过去,谢悯见此赶忙要去拦:“祁兄!祁兄别急啊,这位、额这位花妖姑娘应当是刚化妖成型……”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花妖躲避着祁霄寻的剑锋,速度极快的朝他而来,他还未作出反应,脖颈就被五根锋利的手指抓住了。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脖颈延伸出一道血痕。
???
“啊啊啊啊不是,要杀你的人不是我呀!你抓着我干嘛!”谢悯被吓破了胆,放声大哭起来。
花妖好奇的看着手中的男子,用手指再往那脖子上划了一道,只见那人的哀嚎更厉害了,她像是来了兴趣想要继续。
祁霄寻眉角一跳,提刀追上来。
花妖想要用谢悯威胁他,发现对方依旧刀刀砍来,怀里的谢悯被吓的嗷嗷叫,将她的耳朵吵的嗡嗡响。
花妖不耐烦抬脚直接将人踹了出去,想要逃出棠花林。
却没想,利剑将近。
她蹬地翻身躲避,整个人悬空而起,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的衣角。
两人交手间,谢悯一抹两颊的泪痕恶狠狠拿出自已的咒符纸,咬牙蘸着脖颈上的鲜血,凭着记忆里在古籍看见过的一个符咒,催动内力纸上写咒。
不出几秒,沾染血痕的符咒被他拿在手中。
他凶狠狠的夹着符咒对准花妖发动咒语,“坏妖!受死吧——”
祁霄寻的长剑即将刺穿花妖的胸腔,只见一束强光挥来,巨大的冲击将两人撞开。
祁霄寻皱眉想要起身,突然发现右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只见那只花妖摔上海棠树枝杈上,右手臂断裂,而两人胸膛上都散发一个符咒金光。
“……”
谢悯见此呆滞了数秒,发现自己似乎……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