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出于一种没来由的直觉,简余没有开口叫住楚洋。
她放轻脚步,像个变态的跟踪狂。
其实是因为那条朋友圈,再联想到前段时间网上一些zs新闻,简余总觉得不踏实。
没办法,谁叫她天生爱管闲事。
“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儿童乐园入口那边。”
“大晚上的,楚洋一个人来儿童乐园干吗?”
走到儿童乐园门口的大石头前时,楚洋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像是在拨号码。
他对着电话说了些什么,简余没听清。
大概五六分钟后,
一名身材壮实,年龄看着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简总觉得这人莫名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楚洋抬手一挥,扬声叫住男人,“徐哥。”
那男人没搭理,径直走到他面前,没好气地说:“什么事,非得在这里说?严总那边还等着呢。”
“哥,我不想干了。”
男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你不想干了?楚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徐哥,已经有人知道我的人设是假的了。”
“是谁?”
简余心脏一缩,“人设?”
楚洋忽略男人的提问,继续说:“我演不下去了。”
男人冷哼一声,“别忘了,你他妈缺钱。”
简余的好奇心被勾到了顶点,“不是富二代吗?怎么还缺钱?”
“徐哥,我妹妹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简余再度震惊,“楚洋在网上不是说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吗?”
那男人明显已经失去耐心,他轻笑出声,“你牛逼,是不是钱挣够了,想自己跑?我告诉你,没门!先不说合约,就公司为了包装你给你花的钱,给你铺路花的钱,你他妈还得起?”
楚洋垂下头,默不作声。
男人见他这样,语气稍微缓和,“楚洋,听哥的,继续干着。那个什么爆料人,你交给我处理,无非就是花钱封口的事。”
楚洋摇头,“她,或许不是钱能解决的。”
男人抬手,搭上楚洋的肩膀,“钱不能解决,自然有别的办法。只要有软肋,没什么搞不定的。告诉哥,那个人是谁?”
楚洋没回答。
男人没再逼问,他用力一拍楚洋的肩膀,凑到楚洋耳边,“那你再想想,记住我说的话,今天之内给我信。”
等男人走远后,目睹一切的简余脑子嗡嗡的,只剩两个念头在里边打转,“周岳的唾沫星子得淹死我;我需要重新找博主。”
出神间,楚洋冲她的方向喊,“姐,你出来吧。”
简余原地愣住。
片刻后,她从林子里走出来,尽力保持淡定,“我本来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没想到……”
楚洋将身子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嗓音很是疲惫,“我也没想到,本来加快速度就是想要躲开你。”
简余尴尬地取下耳机,咬咬牙,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楚洋,你跟我们徒步俱乐部的合作取消吧。”
“嗯。”
简余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今天晚上这事,好,也不好。
好的方面在于她知道了这件事,能够赶在视频发布前顺理成章地解除合作,重新找人。不好的方面,她说不上来,楚洋的行为,她不知道怎么评判。
如果放在十年前,她肯定会蹦出来,义正言辞地要求别人坦白这一切,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现在,她只是觉得胸口很闷。
楚洋定定地看着简余,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姐,你认识严楚吗?”
简余:“啊?”
是她认识的严楚?
“的确认识一个叫做严楚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位。”
“难怪。”
简余听他这么说,更是一头雾水,“什么难怪?”
“没什么。觉得,你还挺幸福的。”
简余:“……”
感觉跟听了一通天书没什么两样。
一阵沉默。
简余自觉尴尬,便说:“我继续跑步了。”
“嗯。今天的事?”
“我不会说出去。”
-
等她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回顾这一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好像误入狗血电视剧的倒霉蛋。
她打开微博,这样写道:
【生活处处是惊喜。比如,多年前喜欢的人重新出现,无意中撞破别人的秘密。】
微博一发出,便收到几十个点赞和评论。
简余的微博账号主要发一些出去徒步拍的照片以及生活照,有时也分享一些生活琐事。
这么些年,吸引了5万左右的粉丝关注。
她随意地刷着,顶着铁杆粉丝头衔的“不知道”评论了一句:
【那你,还喜欢他吗?】
简余犹豫一会儿,打下:
【不喜欢了】
但想想,又删掉,换成:【不知道,也许还喜欢吧】
回复完评论,她放下手机,试图入睡。
但一整晚,她像是摊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她总算有了睡意,却睡得也不怎么好。
早上8点,简余被闹钟声叫醒。
今天周一,打工人的末日。
她机械地洗漱,打开冰箱把昨天剩下的全麦面包塞进嘴里,顶着熊猫眼出门,挤进地铁。
打理徒步俱乐部只是简余的副业,她的主业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品牌经理。
听起来光鲜,但工作内容枯燥,用一句来概括就是:运营公司的各类社媒账号外加举办各种线下活动来增加品牌关注度。
走进办公室,同事段琪就拉住她,“简余,你周末有安排吗?”
简余略一思索,说:“有,加班。”
在来的路上,她给周岳打电话说了和楚洋取消合作的事。
周岳果然暴跳如雷,“什么?是不是楚洋那龟孙子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我艹!”
简余习以为常,平静道:“反正取消合作这件事已经定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新的合作对象的。”
说完,她就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半分钟后,复又放回耳边,继续说:“我给你道歉,改天请你喝酒。”
然后挂断电话。
她得加班找合作博主。
-
段琪一撇嘴,”本来有两张摄影展的门票要给你的。”
简余笑笑,“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之前买的,当时和前男友还没分手。”
“又分手了?”
“什么叫又,我们都在一起三个月了!”
“哦,那的确挺久的。”
段琪仍未死心,摇着简余的胳膊,“你就收下吧,反正你朋友多,送给他们也行啊。”
简余没办法,无奈道:“好,我要我要。”
“100块一张。微信和支付宝都行。”
简余:“……”
-
下班回到家,简余坐在电脑面前,啃着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在微博和字母站的旅行博主中搜寻合作对象。
“叮—”
是微信提示音。
段琪(7.7):【简余,门票我转赠给你了,记得点开链接领哈,爱你哦~】
简余腾出手回复:
【收到啦。】
—
第二天,加班到12点的简余眼神幽怨,继续顶着熊猫眼,游魂似地飘进办公室。
段琪再次拉住她。
简余盯着段琪,嗓子有些哑,“这次又是什么票?”
段琪摇头,支支吾吾。
“说吧,我承受能力强。”
“那个票,我看你还没领,我……能要回来吗?”
简余语调一转,“这么快就和好了?”
“不是,我刚刚才知道,那个摄影师,好像挺帅的。小地瓜上面有姐妹偶遇拍了照片,不信我给你看。”
简余连忙摆手,“看就不用看了,你要是想去就去。”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这周还有点别的事。”
“那可惜了。”
简余将包搁在工位前的椅子上,随口问道:“摄影师是谁啊?哪国的?说出来让我涨涨见识。”
“好像叫颜川。中国人,刚从德国回来。”
简余心里咯噔一声,半晌,说:“我记错了,我周末没事,跟你一起去。”
段琪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有人可以拒绝帅哥,大美女也不例外!”
简余脸上绽开一个微笑,“谢谢夸奖~”
很快就是周六。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把简余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半。
她坐起身,嗓子疼得像是有刀子在划拉。
下床,简余推开窗户,呼啸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她无奈地把昨天翻出来的裙子收进柜子,翻出法兰绒长裤和厚卫衣穿上。
段琪那头已经出门,她发微信问:
【我还有十站地铁。你到哪了?】
简余回了一句:【水乳。】
走出小区,简余在手机叫了个车。
所幸她的家离摄影展不远,即使出门晚,依然能够按时到达约定碰面的地点。
段琪比她先来,薄毛衣,半身长裙,头发微卷,妆容精致,看起来分外明艳动人。
简余咳嗽几声,哑着嗓子,“哪里来的女明星?”
段琪打量一眼她的穿着,皱起眉头,“简余,你这穿得也太暖和了吧。”
简余说:“感冒了,没办法”
摄影展的主题是“困在时间里的人”。
入口处有摄影展简介,简余驻足,仔细阅读。
段琪却拉着她往里走,“这没什么可看的,先进去。”
简余感冒,加上没吃早饭,浑身无力,只能任她拽着。
出乎意料,摄影展的人不算少。
展览的空间很大,白色墙面,水泥地。一张张照片颇有讲究地陈列着。
段琪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时不时调整自己的发型,嘟囔道:“不会遇不到吧。”
简余没太在意,专心盯着墙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都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与传统印象里的“老年痴呆症”不同,照片里的人不是麻木的,呆滞的,而是冷漠又愤怒。
其中一张照片叫“暗灯”。
照片里,一名银发老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背后是绚烂的夕阳,可她的脸上没有安详和幸福,只有恐慌。
简余整颗心都揪起来。
不知不觉,有人悄悄站到她身边,温声解释道:“国内对阿尔兹海默症的误解比较多,其实,很多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不仅会遗忘,而且整个人的性情也会大变,比如变得更沉默,或者,冷酷。”
简余偏头,对上那人的视线。
一时间,仿佛时间静止。
他头发剪短了不少,白衬衫外边套了一件黑色风衣,大黑框眼镜下是一双温柔到极致的眼睛,里边噙着笑。
简余忘记了说话。
“哇靠,真遇到了。”刚补完妆回来的段琪发现简余身边站着的人,十分兴奋,“真是你!”
颜川神色平静,“你是简余的朋友?”
听他这么问,段琪目光渐冷,指着简余和颜川,“你们认识?”
回过神的简余接嘴道:“不熟。”
“相亲对象。”颜川同时开口。
听到二人的回答,段琪神色不善,居高临下般问道,“颜川,你不记得我了?”
她停顿两秒,语气里满是嘲讽,“在国外的时候,我们当过室友。”
气氛霎时尴尬到诡异。
简余猛然明白过来,她扬起嘴角,冲着两人笑,“原来大家都互相认识啊。段琪,你别听他瞎说,我跟他只见过一面。”
说完,她假装痛苦地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啊,我想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她转身离开,心里很乱。
简余一个人走到洗手间门口,觉得天旋地转般难受,她用手撑着墙,给乔程程打电话。
“喂?看展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程程,我头好疼,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接一下我。我就在……”
话没说完,简余意识渐渐模糊,身子不稳,眼看就要直接晕倒。
“完了,低血糖犯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传来,她跌入一个怀抱之中,鼻尖隐约闻到淡淡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