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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点，上安门私立医院。
简余躺在床上，与天花板对视。
白天睡太多，夜里反而睡不着。
躺久了，简余感觉浑身都不舒坦，她干脆掀开被子，踱到窗户边透气。
将窗拉开一条小缝，冷风便顺着那条缝隙往里钻。
外间很寂静，往楼下望去，渐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不时有一两名外卖员拎着外卖匆匆而过。
一旦静下来，简余总喜欢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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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颜川离开不久，简余收到一封来自楚洋的电子邮件。
是一份签好字的解约合同。
与解约合同同时到的，还有一条来自用户“干脆面配老姜”的微博私信。
【干脆面配老姜】是乔程程的微博名。
简余戳进私信界面，看见了一篇营销号博文。
【up主大山猫将参加橘子台选秀“闪耀之路”】
简余有些懵，但没有很意外。
很快，乔程程又给她发过来几条私信。
干脆面配老姜：
【简余，你这次赚到了，这不得帮你们俱乐部引一堆流量】
【热搜都爬到第十了，下面的评论全是支持的】
【咱这也算在娱乐圈有人脉了哈】
简余：【不巧，早就取消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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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余将鼻子凑到窗户的缝隙处，呼吸着外间的新鲜空气。
片刻清醒后，她打开字母站，翻看大山猫的主页，粉丝数比起之前有所增长。
投稿视频总共不过15条，但每一条的剪辑，运镜，构图都堪称出色。与此同时，在几乎所有的视频里，楚洋都是一副开朗阳光的大男孩形象。
除了他的第一条投稿。
这是一条时长十分钟的自我介绍视频。
在这十分钟里，楚洋讲述了自己痛苦的过往，不缺钱但掌控欲强的家庭、从童年开始的精神虐待、不喜欢的专业与院校、以及他如何一步步脱离这种控制，与父母成功切割，从而找到自我的过程。
视频最后，楚洋甚至激动地流下眼泪。
当初简余之所以选择跟他接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支视频。
他表现得太真诚了。
“叮—”
突然响起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将她的思绪牵扯回来。
简余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点开手机。
是颜川的微信信息。
【简小姐，睡了吗？】
“他这么晚给我发消息干嘛？”
简余捏着手机，犹豫两秒，决定实话实说。
【还没有，睡不着。】
对方很快给了回复：
【介意我来取个东西吗？落在那里了。】
“原来是这样。”
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简余打字的速度飞快，【好。只是，这么晚了，过来很费时间吧？要不我给你叫个闪送？】
颜川：【不用，我现在就在门口。】
看见这条信息，简余连忙将窗户关好，边走边理自己那头因为睡太久而乱糟糟的头发。
“进来吧。”简余拉开门。
打了一下午的点滴，嗓子已经没有那么痛。
颜川迈步进门，带进来好闻的香水味。
手里还拎着吃的。
简余定睛一看，是生煎包。
“你落下什么东西了？”简余随意问道。
“一支笔。”
“……”
颜川熟练地拆开打包盒子，生煎包的香味弥漫开来，引得简余食欲大振。
他把筷子递到简余手中，“吃点吧，听说你晚饭没怎么吃。”
简余接过筷子，心想：“要怪就怪医院的营养餐太难吃，还比不上她的全麦面包加番茄。”
她笑着道：“生病，胃口不好。”
“不对，他怎么又知道了？”
那一阵失落像是被风吹散了。
吃着生煎包，简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颜川说话，“颜先生，你是不是对所有女生都这么体贴周到啊？像你这种人，放在恋爱市场上，那不得是抢手款，怎么单身到现在？”
怕这句话会冒犯到他，她又补充道：“事先说明，我纯属好奇，本人认为所有人都拥有单身的权利。”
颜川从沙发上拿起一支笔，揣进风衣口袋里，“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简余吃包子的动作一顿，心里某个地方燃起一丝希望，“那为什么？”
颜川懒懒地倚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之前帮了我的忙。”
简余轻声哦一声，“那你找到笔了，要走了吗？”
这句话，有赶人的意思。
颜川喉结微动，换了神情，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简小姐，我也没吃饭。”
“那，这盒给你吃？”。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生煎包。
颜川吃饭很慢，简余不时悄悄瞥他一眼。
他的确是很好看的，头发剪短后更显英气，长睫微翘，只是眼睛总是冷着的，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尽管他说话，做事都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男性温柔。
察觉到她的目光，颜川抬眼看她，“怎么了简小姐，我脸上有东西吗？”
简余脸不红心不跳，淡定道：“有，美貌。”
颜川拿筷子的手一颤，垂下眼，唇角忍不住上扬。
“但是，比起我，还差那么一点。”简余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
似乎是再也憋不住，颜川轻笑出声，“的确。”
临走的时候，颜川嘱咐简余：“简小姐，明天下午5点半，我过来接你出院。”
简余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没什么麻烦的，上次，你也把我送回了家。”
见推辞不过，她只好应下，“好吧。”
-
翌日5点半，简余果然等到了颜川。
他今天换了一身打扮，米色卫衣，黑色直筒裤，低帮休闲板鞋，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是那种非常烂大街的穿搭。
但他穿起来，偏有几分高级感。
“果然时尚的完成度看脸。”简余暗自感叹。
然而，简余实在无法将现在的他和昨天的文艺风摄影师联系起来，啧了一声后，她真诚地夸赞，“颜先生，你的穿衣风格，还挺，”
忽然卡壳，两秒后，她接着说：“还挺显年轻。”
颜川扯了扯嘴角，“是吗？”
走出医院时，天早已全黑。
进入十月下旬，京北市的温度骤然下降，风扑在脸上，又干又冷。
还是上次那辆车。
颜川替她拉开车门，声音再柔和不过，“简小姐，请。”
副驾驶座上搭着一张灰色几何图案的薄毛毯，
简余伸手摩挲那条毯子，一股暖意慢慢将她包裹起来。
车子的时速很高，道路两侧的风景迅速往后退去。
到四环路时，忽然下起雨，雨滴密密麻麻地落在车窗上。
“滴滴答答”，声音很是悦耳。
简余侧着身子，专注地盯着车窗外的雨景。
注意到她的举动，颜川笑了下，兴致盎然，“简小姐，你很喜欢下雨？”
“嗯。”简余点点头。
“为什么？”
“下雨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安心。不过，如果是户外遇见下雨，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说后半句话时，她转过脸，脸上是难掩的兴奋。
“能给我讲讲那些事吗？上次虽然没能走完，但感觉挺有意思的。”
简余有些惊讶，“你对徒步感兴趣？”
“嗯。”
于是，一路上，简余声色并茂地讲着自己这几年在户外遇到的趣事。
“我第一次去阳朔的时候，被当地人宰了300块，说是能带我抄近道，还说这是……”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
车开到简余家楼下的时候，雨恰好也停了。
颜川解开安全带，”简小姐，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简余神色焦急地翻着自己的帆布包，没听到他的话，“昨天去看摄影展的时候我明明带了的啊？怎么会不见了……”
她停下翻找的动作，认真回想，“下午我把身份证给颜川，他去办出院手续，然后……”
“他没还给我。”
回想起来的简余抬眸，正好对上颜川询问的视线。
恍惚一瞬。
到嘴边的话突然就不想问出口。
她真的很想，能再跟他见一面。
“简小姐，需要我送你上去吗？”见她迟迟没有回应，颜川再次问道。
简余思考了一下。
茶几上还摆着那本物理教材。
而且，让人家去了，是不是需要准备点吃的？一想到这点，她直摇头，“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好。”
她推开车门，弯起眉眼，笑着说：“这两天多谢你了。还有，颜先生，以后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简余就好。”
“好，简余，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颜川。”
—
白山小区车库。
颜川紧紧捏着一张身份证。
他垂头，盯着看了许久。
身份证上的照片与高中时的简余渐渐重合。
她的长相很出众，但不是大眼睛瓜子脸那种美。
在颜川看来，她的脸，有种天然的野性。
颜川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学校的运动场。
那时候，由于他擅长摄影，老师便安排他去体育馆拍摄高一新生的军训照片。
他并不喜欢这个安排，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因为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太吵，太闹腾，让人感到很烦。
到体育馆，人果然很多，清一色的军训服，人跟人混在一起，面目不清。
但他还是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她。
她昂着头，站在队伍的倒数第二排，认真地看着教官演示示范动作。
站在她后面的男生伸手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没理会，那男生得寸进尺，又扯了一下。
她表情明显不耐。
终于，在男生扯第三下时，她猛地回头，抓住那男生的衣领，话里好似没有情绪，“你再扯一下，试试？”
教官罚他们两个人跑圈。
她跑得很快，与那男生拉开几乎一圈的距离。
颜川站在看台处，远远看见她朝那男生跑去，凑近后又快速跑开。
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只是看见那男生涨红脸，满脸怒色。而她，高兴地向前跑去。
潇洒又可爱。
他想也没想，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镜头里是她奔跑的身影。
耳畔是盛大的蝉鸣声。
而那场蝉鸣，距离现在，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颜川给简余打了个微信电话，对方秒接。
“简余，你的身份证我忘记还你了。”
“嗯，那我找你去拿？”
“你下周末有空吗？”
“有。”
“我们一起吃个饭，我顺便把身份证带给你。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试探着问：“那个，颜川，咱们下周，算是相亲对象正式见面吗？”
颜川低眼，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