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行至一处三岔口，往西北至西戎大营，往西至木石城。

姬玉勒住马，赤那及随行四人亦勒马停住。

姬玉道：“我先去木石城，而后再去营中寻你。”

赤那诧异问道：“你去那里做甚？”

姬玉简短回道：“姜洛熟识地形，只怕去了木石城躲避。”

赤那明了，却道：“怎能让你一人前去？那里如今已是土匪窝。我随你去。”

姬玉思忖一瞬，遂未拒绝。一行六人，沿官道往木石城去。

渐近城池，就见城墙巨大黑影，没有一点灯火。城门已然关闭，满城寂寂，好似无人。

姬玉数日前曾在城外巡视，未曾进去。站在城下思忖片刻，扬头往城上喝道：“城上是哪位，请代为传话澄卫，就说新任西北军监军姬玉前来拜会，请他出城一见。”

连喊三遍，城上无人应答。赤那不耐道：“不过几个匪类，明日我带人来打进去便是。不如先与我回营？”

姬玉却道：“澄卫不是无能之辈。他一时半刻便会出来。你暂退后，免他误会。”

如今这位幼弟自谋算若定，成竹在胸，颇有威势。赤那虽不满，亦知他所言有理，赌气般勒马调头率四名手下跑出十丈方停。

澄卫于城墙上倚墙而坐，身侧摆着长刀。听城下喊话三声，再无动静。

“头领，那自称监军之人仍在下面，其余五人退到十丈开外。”手下蹲在垛口瞭望一遍，转头问道：“他们这是何意？怕我们放冷箭偷袭？”

“呵，”澄卫哼笑，“你懂什么？他当我澄卫是胆小鼠类，不敢出城见他。宫里娇养的小子没见识，竟敢小看我！不必理他，我看他能等到几时。”

约过一刻光景，澄卫方才起身，手把城墙，往下瞭望。风伏草低，漫漫原上，一人一骑岿然不动。不过一瞬，马上人如有所感，抬头望向城上，虽隔十余丈，看不清面貌，两人分明感受到对方审视的目光。

城门对开，门里踏踏跑出一骑。马上之人虽未着军服，然挺直的脊梁，握刀的姿势，一看便知从军多年。沙城守将冉姚曾言澄卫与他共事多年，万没想到他有一日会沦为盗匪之流。

姬玉策马迎上几步，执手道：“澄千户，姬玉在此有礼。深夜来访，还请见谅。”

澄卫在姬玉面前一丈之距勒停马，扬声道：“监军初至有所不知，我澄卫已落草为寇，请叫我澄头领，唤我贼头也可。不知监军大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如此，澄头领，”姬玉道：“姬玉这几日本要来拜访头领商讨大事，深夜来此却为一件小事。我有两名女侍与一家将今日遭大岳偷袭，不幸走失，或慌不择路误入木石城，不知头领可曾看到？”

“女侍，”澄卫答道：“听闻监军大人才被大岳杀了一位美人，何时又得了一个？监军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我驻边将士一年到头摸不到半个女人，监军大人果然与贱民不同。”

姬玉知澄卫对官府不满，并未被他所言激怒，只平静道：“今日太晚，姬玉实不该打扰，然这三人皆是我看重之人。头领若能归还，姬玉感激不尽，定重金酬谢。”

澄卫却一掌拍在鞍上，怒道：“姬玉，你莫要自以为是。我虽是贼，却不是钱财能收买。你找错人了。”

姬玉细观他神色，忽道：“既如此，姬玉他日再来拜访。告辞！”说罢，执手道辞，勒转马头，策马而去。

赤那等人策马跟上姬玉，赤那不禁大声询问：“他还未放人，你怎就走了？”

“他所乘之马确为至道坐骑，但人一定不在城中。否则他定会漫天要价，借此羞辱于我。”

原来如此。赤那信服。

大约半个时辰后，姬玉与赤那一行赶至西戎大营。

子时已过，营中一片漆黑。营外巡逻兵士看清是赤那，忙打马进村向跋拖勒通报。

待姬玉与赤那策马赶至主帐，跋拖勒已坐于案后等待二人。

姬玉对跋拖勒并无记忆，今日可算初见。跋拖勒号称西戎第一勇士，有屠神之称。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凶戾，虽被临时吵醒，亦目光锐利，神情倨傲。

姬玉随赤那执手作礼，赤那道：“叔父，这便是布佫。”颇有炫耀之意。

跋拖勒凤目斜挑，等姬玉开口自报家门，却未等到。

赤那倒不以为意。跋拖勒目光更冷，起身绕过书案，走至姬玉面前。二人身量相当，皆未披甲。姬玉虽筋骨略显单薄，对峙间却毫无怯意。纵跋拖勒杀气蓬勃，他亦目光澄明，如隔岸观火，沉静如水。

对视片刻，姬玉率先垂眸，执手道：“大将军，姬玉深夜来此，是为寻找走失的两名女侍与一家将。不知大将军可曾看到？”

跋拖勒转眸扫一眼赤那，更加不悦。还道是上门认亲，不想是来寻人。

赤那却道：“叔父，那美人是我送布佫的见面礼。若是手下误抓了，还给他便是。”

“今日确抓了三人，一男二女。”跋拖勒已无意多言，撇下二人，径自转身往后帐去，冷然道：“自己去看，未死便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