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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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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上飞给沈玄清喂了药,沈玄清服了药之后一直昏迷,草上飞只好一边为她诊脉调理,一边调息养伤,饿了吃些野果野菜,渴了喝些清泉溪水,五日后,沈玄清终于醒了。

虽说是保住了性命,人却极虚弱,想要下山还需些时日。

更何况,草上飞之前强闯石林受了重伤,又加之被寒意侵体,这几日调息也不过理顺静脉,内里肺腑的伤和浸入骨髓的寒意慢慢调养应当无碍,可惜那双膝盖怕是再难灵活如前了。

草上飞虽受着伤,却仿佛了了一件大事,又变回那个笑闹贪嘴的少年。

“这几日守着你尽吃了些菜呀果呀的,嘴里淡出鸟了。”

“你乖乖躺在此处,待你飞爷弄些好吃的来。”

等草上飞走了,沈玄清才仔细打量起此处。

这里是处茅屋,窗外虫鸣鸟叫,溪流潺潺,隐隐有雾气自窗户飘逸进来,沈玄清觉得有些冷,大约是那寒石久跪的后遗症。

沈玄清望着茅屋顶上房椽,不由想起那日,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那种油尽灯枯的感觉让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山上了。

也不知小草用了什么法子,竟真能活死人,焕生机。

一会儿得仔细问问他……

沈玄清身体虚弱,精神还很短,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就这样两人在这天脉山深处的桃花源里不知日月的过了一段时日。

沈玄清被照顾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草上飞医者自医,肺腑的几处重伤也调养的控制住了伤势,渐渐的每日里也没那么贪睡了,闲时就泡泡暖泉,或是沿着这山坳散步。

走的多了倒让她看出此地的几分奥妙,此处山泉草木竟是暗合八卦,自有乾坤,再受这暖泉滋养,竟无四季之分,不似外间有枯荣盛衰之定数。

后来沈玄清也问起那日之事,草上飞依旧如往常一样笑着扯开话题。

沈玄清想这样鬼神莫测的本事,自己却闻所未闻,想来是师门里有些特别的规矩,于是再没有提起草上飞师门的事。

又过了些时日,草上飞伤势已经好了一半,沈玄清除了不能用功,也能跑能跳了,草上飞开始准备离开的干粮衣物。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前年。

他们来的时候是开春,出去的时候竟然已是深秋。

两人又回到了当时天脉山脚下的永安镇,草上飞为了方便配药,寻了个医官,当了个坐堂的郎中,沈玄清也没闲着,一边帮草上飞日日送饭,一边打探着来往商户。

之前自己生死未定,索性也没往家里寄信,如今托草上飞的福活了下来,也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

只是这永安镇小的很,去往州郡的商户很少,多数是等着州郡来人收些皮毛药材,可如今已是深秋,眼看要入冬,州郡的走商上旬才收了一批货物离开,再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沈玄清也知急不得,只能按奈下来,再等机会。

因着日日要给草上飞送饭,沈玄清的厨艺精进许多,饭菜都能做熟了,草上飞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如今已经能吃的面不改色。

“曹嫂子真是贤惠。”

药堂伙计的夸赞让草上飞呛了一口,却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抬眼看向沈玄清,见沈玄清并未出言,这才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更大口大口的吃起眼前黢黑难辨的饭菜。

沈玄清听着自己的新称呼,心下不由有几分无措,再看到草上飞笑的像只偷了油的的老鼠,心里不免一软,又不由的想起当日从永安镇走时,那是草上飞还笑道会再回来,如今回是回来了,却已是物是人非。

历经生死,人总会看淡许多事。

以往沈玄清眼里都是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如今也只装得下眼前这间小院,这个少年。

“吃药吧,今日出门遇上卖蜜饯的,买了点。”

“我不怕苦。”

“啧,我怕!”

……

“永安镇的酒就这几样,真是喝腻了。”

“少喝点。”

“知道,知道。”

……

“小草你多大了?”

“大约……十几二十岁吧。”

“……”

“我是孤儿,师傅说我上山时也就四五六七岁。”

“……”

沈玄清终究没有问出草上飞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去过何地,认识何人,仿佛他这个人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样。

在永安镇住的时间长了,沈玄清因日日出门买菜送饭,倒是跟左右的几家婶子慢慢熟络起来,有热心的婶子还会教她一些拿手菜,可惜沈玄清一双让九节鞭如使臂指的巧手,却仿佛在厨艺上无半点天分,好在她一向好学,人又勤快伶俐,几个手艺好的婶子便答应教她做菜。

这日隔壁的周婶子又来指导她做饭,沈玄清认真的按周婶子说的一步一步去做,最后这菜倒是看着没焦,每个食材都是它该有的颜色,周婶子面露得色,举筷浅尝了一口,下意识的就要吐出来,可看着沈玄清那双秋水明眸,只能抻直脖子死命咽下去。

“沈娘子啊,这个……这个可能……火候还差点……咱再试试其他的。”

第二天再来教她做菜的就换成了周婶子家的闺女,叫小红,小红人很腼腆,不大爱说话,但干活是把好手。

小红来了之后见沈玄清把菜和肉都已经备好了,也不说话,就笑着自己把肉先炖上了,打算剩下个素菜给沈玄清发挥。

沈玄清一边烧火,一边跟小红聊起天来。

这才知道,周婶子家四口人,还有个哥哥去年满十六参军去了,父亲也在前年没了,家里就剩下周婶子和她两个人。

提到父亲小红一边翻着锅里的肉,一边红了眼眶。

沈玄清细问下来,才知道,周父前年去州里卖山货,正遇上陈景国战,后来州里被陈人占了,杀了半城百姓,周父就在其中,哥哥因此恨极了陈国人,去年年记一到就不顾周母劝阻,偷偷投军去了。

沈玄清加柴的手一顿,一时默在原地。

战争两个字说起来轻飘飘,可向来最是残忍,牺牲掉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子民换一个太平盛世,换一个万万统的江山,在上位者看来是十分合算的买卖。

可没有人在乎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士兵是谁的兄弟,又谁的父亲。

在小红的帮助下,沈玄清勉强做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味道也还能勉强入口,可沈玄清早就失了胃口。

晚上草上飞回来见沈玄清面有郁色,问起原因,沈玄清说起今日之事,又说起陈景国战,最后还是面露犹疑。

草场就在那里,水源就在那里,陈国有陈国的立场,景国有景国的处境,两国边境百姓夹在中间世世代代成了死仇,怪谁?难道要怪这千年来沉默不语的天脉山吗?

“究竟是谁错了?”

草上飞听罢却洒然一笑,只道。

“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人是如此,国亦如此,该你殒命你自逃不过,该你亡国你也跑不了,枯荣更替,周而复始。”

这话听着清醒,却透着残忍,枯荣更替,改朝换代说起来容易,可填进去的是数不清的百姓的性命,沈玄清有些难以接受,忍不住反问。

“那你又何必拼死救我?”

草上飞手里的酒壶一紧,心下只有自嘲,脸上半日才恢复了笑意。

“遇上我,自是你不该死。”

沈玄清就着油灯的昏黄不由定定的看住对面的少年,少年手里正抱着个葫芦,不时龇着牙举葫痛饮,眼里却隐隐有些落寞。

这落寞一闪而逝,很快就消散在少年融融笑意里。

入冬之后,沈玄清终于等来了一支要返乡陈国商队,商队宿在镇外暂时休整,有几个伙计顺便进永安镇买些干粮,再收些皮货药材。

不得不说草上飞确是悬壶妙手,沈玄清这半年多休养的不错,身体恢复的也七七八八了,只是许久为运功练武,功力退步许多。

沈玄清按周婶子说的找见那几个伙计,谎称自己是右将军旧部孤女,让商队替自己给云州的太守送封信,又把早就摔坏的半枚玉珏附上。

伙计不敢应承,只说要回禀东家再做答复。

一日后,有个姓张的掌柜进了城找到沈玄清,此人身量不高,面色黝黑,一双眼睛却冒着精光。

这位张掌柜问了些云州物候人情,又状若闲谈,说起云州的官宦。

沈玄清自小长在云州,自然是无有不知,一一作答,张老板听闻之后不由缓和了面色。

沈玄清想起云州一带有一张姓豪绅望族,来往陈景两国,几代经商,于是说起张家旧事,张老板闻言方才确信,最后应承下送信之事。

商队第二日就启程了,带着沈玄清的信和玉珏。

张掌柜走后,沈玄清第一次尝试运功练武,气息迟滞,手脚生疏,但沈玄清也知道此事不能硬来,只能循序渐进。

于是等晚上草上飞回来,就和他商量了此事,草上飞倒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想了想起身写了些行功要点和禁忌,和几张调养的方子。

“小草,若要恢复到之前,需要多久?”

草上飞握笔的手一顿,又边写边答。

“三个月能恢复七八成吧。”

余下的话草上飞没说,可沈玄清今日行功之后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伤了根本,若想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只怕不能了。

“也够用了。”

草上飞看着手里染着墨渍的薄薄一张纸,想张口问什么,却终究没出口。

“小草,韩峥已经发兵了。”

草上飞又恢复了以往模样,笑着道。

“他也倒真是个人物。”

“你呢?要回陈国吗?”

沈玄清认真的看着草上飞一时没有答话,半晌才道。

“我想回去。”

她在等一个回答,一个跟她一起走的回答。

“可惜了。”草上飞颇为遗憾的笑道。

“我得去趟且末,就不跟你回去了。”

草上飞笑着把墨迹已干的宣纸递给沈玄清,沈玄清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里泛起酸疼,久久不能伸手去接。

草上飞不以为意,把宣纸又放回桌上。

“这几日我就不去药堂了,再帮你顺一顺经脉。”

沈玄清眼眶有些热,再不去看他,回身坐下拿起桌上酒葫芦,狠狠灌了两口酒,假意用袖子抹着嘴角的酒渍,把已经跌出眼眶的泪一并擦掉,又举着酒葫芦回身笑道。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有缘自会相聚。”

沈玄清这一笑就如雪后天晴,红梅傲霜,几分明亮,几分释然,眼里水光闪闪,藏着几分不甘。

草上飞的嬉笑面皮一下顿住,随即又生出几分释然,朗声笑开。

“今夜你我痛饮,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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