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伍·陆
伍.
进来时，孩子在许央手里抱着，饿了三天的孩子，小脸惨白惨白，嘴唇裂开，毫无血色，同行的儿科医生立刻检查她的身体。
兜兜被两个人搀着，脸憋得通红。
见孩子得救，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打趣：“兜兜，你是去救人还是又迷路被找回来了？”话音刚落，满堂大笑，众人脸上皆是轻松之态，唯独妞妞的爹和继母干瞪眼，看着床上的妞妞，说不出话也笑不出来。
“多亏央哥给我们带路，不然不光孩子找不到，我们几个也要被兜兜带晕在树林里等你们来救。”
“嘿，我说兜兜，刚进树林就开始绕路，你这么路痴，不会在中医院也一直迷路吧？”市一的中医院，也就是陌白工作的那栋楼，有许多弯弯道道，病人有护士指路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反而像兜兜这类非病人的路痴平时跑科室，不好意思问人，想不迷路都难。
“难怪这丫头经常迟到，原来时间都耗在找路上。陌医师，你可别谴她来我这送东西，我怕等晚了护士长要找我麻烦。”
陌白倒了水，一一递给他们，轮到兜兜，随口调侃：“第一天报到就迟到两个小时，找我要医院的地图，小斐给她画了一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又是哄堂大笑。
兜兜的脸比先前又红了几分，头低得快埋到地下，小声埋怨：“陌医师，你也跟着他们欺负我！”
甄蒙帮妞妞看完身体，从小屋出来，耐心回了村民和同事的询问，告诉他们妞妞无碍。
“唉，也是奇了，妞妞那么小的孩子，在野林子里待了三天居然平安无事。”
“听说那林子，以前还闹鬼呢！”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快二三十年了吧，老一辈的都知道，那时候林子里一直传出哭声，闹了一段时间就突然停了，那么晦气的事也没人敢到处说。”
“什么闹鬼呀？”兜兜凑到村民边上，听他们讲故事，越听越害怕。
以前村里有个土财主，花钱娶了隔壁山头的一个姑娘，姑娘人不错，会干事，夫妻俩日子过得不错。
可是没多久，土财主的钱被人全部骗走，他开始在家打骂老婆和孩子。
附近的人经常听见他们家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和小孩的呜咽声，第二天看见那姑娘，脸上红一块紫一块，走路一瘸一拐。
最开始，有人同情那姑娘，上门去说理，土财主被人捧惯了，哪听得了别人的说教，一把扫帚把人都赶出去。时间久了，这事大家就当做没看见。
后来，他们家的小孩不见了，有人说被卖了，有人说丢了。
再后来，孩子他妈也不见了。
“有人知道这对母子去哪了吗？”
“知道啊。”
“去了哪里？”
“就是那片林子啊，自从人失踪，林子里开始传出来女人的哭声，那声音可吓人了。”
“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啊！”兜兜吓得原地跳起，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挥了好一阵才敢睁开眼，所有人都眯眼笑看她。
兜兜知道自己出糗，双颊爆红，捂脸狂奔出去。
院外的歪斜路灯下，站了两个人，听见脚步声，都转头看她。
“陌医师，央哥，你们在这呀。”兜兜挠挠头，“我出来吹吹风，哈哈。”
“兜兜，里面的笑声挺响的。”陌白温柔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和许央打声招呼转身要回去，临走时对兜兜说，“你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别在外面呆太久，我回去会跟他们说，不会再笑你了。”
兜兜面对许央，又尬笑两声，指指身后离开的陌白，“央哥，我也进去咯。”
“你站住。”许央转身往外走，兜兜不知道他找自己什么事，但是耐不住好奇心，跟在许央身后。
两人走了将近二十米，听不见屋里的动静，也不知陌白回去说了什么，只能看见点点灯光和隐约忙碌的身影。
“你手里的麻布是怎么拿到的？”
“我不知道，我当时昏迷了，迷迷糊糊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往我的手里塞……”兜兜回想起那天晚上，突然汗毛竖起，“那个感觉冷冰冰的，硬硬的。”
陆.
村里来了一个女人。
村长媳妇和几个妇人围在一起择菜，听住在村口的王妈说今早瞧见的事：“上次顺嫂子的儿子回来开的四轮车黑亮黑亮，那车更气派，车头还有一个金闪闪的东西。”
顺嫂子的儿子在国企工作，比他家更气派的车，那车主人一定更厉害。
“王妈，那叫劳斯莱斯，可贵了。”兜兜坐在小板凳上，帮忙择菜，问，“是谁家的亲戚呀？”
“我打听过了，不是亲戚。”
女人租下村东面的一栋房，房主是一对夫妻，家里老人没得早，夫妻常年在外不回家，老人留下的宅子翻新过，在村子里算是体面的。
“奇怪，不是探亲的，来我们村干什么？”
穷乡僻壤，又不是风水宝地，总不可能搞一个旅游大开发。
“一个女的和三个男的住在一起，准没好事。”
“王妈，男的是不是穿的一样，而且都很壮实？”
“对，一个个看起来像堵墙，唉，丫头，你怎么知道？”
“八成是人家雇的保镖，很多有钱人都会花钱找人保护自己。”
“哦，原来是这样，还是城里人懂的多。”王妈打小在村里，年纪到了，家里找了一个同村的把她嫁了，从来没有出过村，十分羡慕兜兜这样生活在城市里的小姑娘。
兜兜知道王妈又要惆怅，忙转话题，问道：“王妈，你们择那么多菜做什么呀？”
医疗队来时，院子里便堆了一筐一筐的绿菜叶，她一直很好奇它们的用处。
“当然是用来吃的，把菜叶子择干净，撒把盐腌制，出了日头把它们晒干，有时候田里忙，来不及做饭，就用这充饥。”
“哦，原来如此呀。”
不远处，许央帮陌白包草药，董珂路过，跟陌白打招呼的眼睛里充满八卦，悄悄凑到陌白身边，“陌医师，缘挺好呀。”
“央哥是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好心帮忙，不要乱说。”
“你忙不过来怎么不找你的小助理帮忙，人家小姑娘可闲得很。”董珂朝院子一侧努努嘴，“我们都忙前忙后，前胸不着后背，她可倒好，跟大妈聊天晒太阳，你老实跟我透个底，她到底什么来头？”
“柳主任塞进来的人，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问不出话，董珂只觉没趣，转身去忙了。
埋首整理草药的许央直起身，低声说：“她住的房子离小树林很近，要不要晚上……”
“先让她好好安顿吧。”
“晚上我再去一次树林，应该能找到它。”
陌白摇头：“兜兜能碰见是因为它想救孩子，你空手去，不好找。”
许央眯了眯眼，有一个主意，陌白看一眼他的表情便懂了，“不要拿孩子冒险。”
许央再三保证，陌白依旧不松口，只好作罢。
“陌医师，”兜兜一脸灿烂地跑过来，因为跑得太急，怀里的罐子险些掉出来，她的双手小心护住它们，对陌白说，“婶婶们答应送我三罐腌菜，喏，这一罐贿赂贿赂您。”
“谢谢。”陌白刚刚收下腌菜罐，兜兜像一阵风一样，跑无影，“它从前怕极了男人，现在恨不得生撕所有的男人，以你现在的模样，带一个孩子进去，若它发狠，到时候动静闹大，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