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甜罢了
快中秋的时候，许正收到请帖，着重写了记得带女伴。
许正这些年身边别说女伴了，连个小女孩都没有在他身边待着超过三个月。但张小凝是个特例，所以张小凝那几天格外嚣张，明里暗里暗示加明示许正要带她去参加宴会就赶紧给钱买衣服。
在许正这里待了一年多，张小凝被养的白白嫩嫩，皮肤光滑红润，加上各种礼仪教导，端起来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跟许正要钱的时候不是撒娇卖萌，而是学起电视里的，“我，张家大小姐，给钱。”
许正：“……”
许正拿出一个礼盒给她，张小凝有点惊讶，没想到许正早就把宴会的礼裙准备好了，结果打开一看，是一条桃白的旗袍。
张小凝的笑脸垮下来。
开玩笑！
她走的可是成熟御姐欧美风！这个旗袍风格完全和她不搭好吧？
许正看出她的嫌弃：“把你脸上的妆卸了，头发拉直，就搭了。”
张小凝不高兴，蹲在角落一边画圈圈一边嘀嘀咕咕。
许正：“……你很期待？”
张小凝仰起头：“这不是废话嘛！”
许正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
张小凝继续说：“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大嫂梦，有机会假装成大佬的女人，谁不稀罕谁是傻子。”
许正愣了愣，突然笑了。
就在张小凝疑惑之际，许正从包里潇洒地掏出一张卡，特别帅气地跟她说：“走，带你刷卡去。”
张小凝：“！！”
结果许正带着张小凝去了十八线外的小城市，还是老城区的那种。
张小凝觉得自己身上的巴黎贵族公主裙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旁边经过一辆摩托车，把水坑里的水甩起来，张小凝猝不及防被弄湿了裙子，就连米色的包包都弄脏了。祸不单行，张小凝躲的时候重心不稳，红色高跟鞋的鞋跟直接断了。
张小凝：“……”
她怀疑许正是存心的。
许正站在施工的铁板前笑得格外像卖保险的。
张小凝挥起包包要砸他：“不是说好要带我去刷卡的吗？！”
许正掏出那张卡，这次张小凝看清楚了。
神tm……公交卡。
除了公交卡，许正身上只有现金，在小卖铺里买了双水晶拖鞋给张小凝。
张小凝：“……老板你不觉得这个搭配特别的猥琐？”
许正还没来得及笑，迎面而来一只大黄狗，对着许正的一条腿就抬起后腿，黄色的液体源源不断，把锃亮锃亮的皮鞋泡出尿骚味。
许正：“……”
张小凝：“……”
最后许正也换了双水晶拖鞋，但不幸的是，店里只有粉色的。
张小凝趴在墙角笑得起不来，许正的脸上难得出现尴尬的情绪，他一把拽起张小凝，恶狠狠道：“再笑，一会你就自己一个人饿肚子吧。”
张小凝秒怂，也想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带，全靠许正。不过谁知道他这么狗，自己明明是完全信任他才不带这种身外之物的好吧？
许正表示：“想让我买单就直说。”
张小凝嘻嘻地没敢反驳，见许正吃蛋炒饭吃得老香，一时有点发愣。他们正在十八线外的老城区，周围全都是老旧的小三层建筑，水泥路坑坑洼洼，电线四处乱拉，大排档架起几个超亮的大灯泡，旁边还有还几桌大老爷们在喝酒吹水。
许正吃得很快，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毫无形象，但是却好似懒得在张小凝面前装模做样，最简单不过的蛋炒饭，许正吃得津津有味，好像在吃什么大餐。
张小凝看着许正嘴角的油圈，迟疑地说：“老板，没想到你还会吃蛋炒饭。”
许正瞥她一眼：“我在你眼里是喝露水的？”
张小凝不敢说话。
许正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干净，用纸巾擦了擦嘴巴：“我小的时候，过生日就是一碗蛋炒饭外加一碗鸡蛋面。”
张小凝连忙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后来长大了，做到这个位置，吃到的蛋炒饭，就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许正的语气有点惆怅，张小凝以为他在感慨人生世事无常，长大了就失去了小时候的乐趣和单纯之类云云，恰好张小凝最近就喜欢看这种伤痛文学，许正一说就想起小说里的男主角，惨啊，幼时丧母青年丧妻壮年丧女的。
张小凝有点伤怀，“其实老板你也不用太伤……”
许正的话峰回路转：“但是比以前的贵一千倍，也好吃一千倍，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张小凝：……狗男人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许正又突然说：“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张小凝眼睛转一圈，“没什么打算啊，没事就跟着老板你混，要是之后老板你开了我，我就拿存下来的工资开一间花店，每天养养花，到情人节的时候给玫瑰翻十倍的价钱等冤大头。emm……要是可以的话，就再买一只猫一条狗，实现猫狗双全。”
许正鄙视：“你也就这点志气了。”
张小凝不服气：“老板你可以鄙视我的人，但请你不要鄙视我的梦想好不好。话说我为什么要来这？就是为了坐在路边摊吃蛋炒饭，听你鄙视我吗？？”
“叫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许正用勺子勺了一大块蛋炒饭直接塞进张小凝嘴里，差点没把她呛死。
不过疯狂咳嗽的张小凝还是听到许正模模糊糊的话。
他说：“我只是突然想吃蛋炒饭而已。”
……
……
宴会的日子很快到来，张小凝迫于许正淫威，只化了个中式淡妆，头发也拉直了，用簪子盘了个发，在鬓边留出一缕头发，搭配那套旗袍，看起来又温婉又妩媚。
不过张小凝不喜欢，一路上都在跟许正抱怨，想起之前聚餐时的老头，旁敲侧击地问许正那老头在不在，她不太喜欢那个人。过了一会又说到参加宴会许正居然忘记准备礼物的时候，许正沉默得反常，张小凝察觉不对，停下嘴，车里油生一种诡异的沉重感。
“少说点话，不该说的咽到肚子里去。”许正的语气很不好。
张小凝有点被吓到，期期艾艾地应声。
“张小凝。”
“啊？”
许正瞟了眼开车的司机，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你要乖乖的，不要总是这么口无遮拦。”
张小凝没听清：“啊？老板你说什么？”
这时，车停了，车门被迎接的服务员打开，张小凝没想太多，起身钻出车。
“张小凝。”许正在车里懒洋洋地叫她。
“老板？”张小凝回头，许正的脸大半都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没什么。”
莫名其妙！
这是张小凝经过长期调教之后第一次参加的大型宴会，她打好十二分精神，跟在许正身边，有时候甚至还能插上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许。
张小凝被夸得洋洋自得，差点没当场孔雀开屏，但许正一直打不起劲，面上却看不出来。
不过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那个老头居然也在，而且还是坐的主位，许正带她去打招呼的时候，老头居然还趁机摸她的手！
咦惹！为老不尊！
张小凝被老头的眼神看得犯恶心，强撑着打招呼就跑去卫生间洗手，还遇到另一个受邀的女人，而且她们俩竟然还撞衫撞造型了！都说撞衫谁丑谁尴尬，但两个都是大美人，不存在谁丑谁尴尬的问题，于是张小凝就友好地打了声招呼，结果对方假意笑了笑：“你是张小凝？”
张小凝点头：“你认识我？”
对方笑着伸手：“我是陆陶，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张小凝正要握上，结果陆陶却放下了手，只留给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就离开了，莫名其妙。
不，其实从一开始大家都很莫名其妙，就连举行宴会的地方都透露着一种诡异，厕所里还阴风阵阵的。
张小凝觉得自己下次要去庙里求张符才行。
这样想着，她来到大厅，发现宴会居然结束了，很多人都离开了，许正也准备走，张小凝连忙跟上：“老板你等等我！”
门口一对保镖拦住她。
“老板！”
许正回过头，看起来冷漠又生疏。
张小凝不明所以，却被保镖拦得死死的。
“张小姐，请你回自己的房间去。”不知道是谁开口。
张小凝皱眉：“什么房间？”
“你还不明白吗，张小凝。”陆陶走过来，“你被送给龙哥了，和我一样。”
张小凝被陆陶不怀好意的笑震惊得大脑空白了好几秒，她转头去看许正。
许正站在离她两米外的位置，面无表情，甚至说是没有情绪地看着张小凝，就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老板？”张小凝的声音有点小颤抖。
许正看着她，一直看着她，车来了，他就转身离开，手下给他开了车门，他干脆利落地钻进了车，两腿交叉，双手叠放在膝盖，目不斜视。
手下关上车门。
车开走了。
张小凝看着小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紧绷的身体慢慢软下来。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去到所谓的“房间”的，张小凝木木讷讷地坐在床上，房间里开着暖橙色的灯，就像海边刚天亮时，只有暖暖热意的阳光。
门开了，老头走了进来，他就是龙哥，许正的顶头老大。
王鸣龙打量张小凝好一会，扬起笑容，跟手下的人说：“去跟阿正说一声，他调教得不错，我很满意。今晚我留在这里，让另一个自己歇着吧。”
每说一个字，都是在心窝上插一刀。
张小凝没有移动视线，她直直地看着正对床的、嵌入墙里的、巨大的镜子，里面的女人因为情绪起伏而浑身泛粉，鼻尖微红，泫然欲泣，一缕青丝贴在嘴角，浑身透露出一股疯狂破碎的美感。
她想起在车上笑许正参加宴会居然忘记准备礼物。
其实不是没有准备。
……啊，原来我就是礼物。
一滴温热的液体掉在手背上，滚烫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