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为奸
恒世办公楼边上的青枫早已开始落叶，但总归是南方，青黄渐变的树色似乎在昭告玻璃窗内的人，它们并不比四季常青的络石藤逊色。大家的生活随着杂乱无章的公关文书被整理归档也再次嵌入自己原先的轨道，但有的人也许清晰地感受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的沙石。
茶余饭后的闲谈几天便消散，在这里，并没有人想去得罪严厉，明摆着多管闲事损人不利己。王通恒并没有让风暴中心严厉离开，而严厉也没再提分道扬镳，俨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所有人都默认了王通恒的立场。
下班时间，严厉照常进入地库，脸上的闲适却在看见柯悠悠早早在车门边等他的时候有了一丝不耐烦。
“上车，”严厉板着脸坐进驾驶座，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以一个不该出现在地库的速度驶出恒世。
见一路并无言语的严厉，柯悠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不开心。”
严厉没有回答：“为什么在车库等我，我们明确说过在公司内不要有工作外的接触的。”
柯悠悠轻笑一声：“坐同事的车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还是说你做贼心虚？”
“吱嘎——”尖锐的刹车声把柯悠悠的耳膜几乎震穿，人被安全带紧紧拽住，勒得胸口一阵钝痛。柯悠悠这才发现严厉已经离开拥挤的车道驶向荒僻的野路。
“严厉，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柯悠悠还没来得及把气息捋直，严厉就再次踩着油门冲向远方。柯悠悠只觉得呼吸困难，本来想说的话都被眩晕冲散了。
绕了一个大圈，看见最后还是停在严厉家门前的时候柯悠悠松了口气，她一度以为严厉这个疯子要带着她撞死在哪处荒山野岭。
这房子柯悠悠来过很多次，但没有哪次是像现在这样被攥着手腕扔进去的。柯悠悠拿不准严厉的想法，只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难道就因为今天在公司车库等他了吗？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和严厉一起趟这浑水，途中柯悠悠不是没有过后悔，但每次动摇或者不安的时候，严厉总是会像恶魔一样在她耳边承诺那些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未来。真的有人可以承受这样的诱惑吗？至少她不行。
成年前的多少个日夜，只要一闭上眼都是父亲的棍棒和母亲浑身青紫的样子，但她一点都不心疼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只会觉得自己的不幸是她带来的，柯悠悠唯一的想法，逃出去。自从考上大学柯悠悠没有再回过那房子。
她比任何人更渴望触碰太阳，况且，已经看到光了不是吗？那光透进来的裂隙，是严厉撕开的。
柯悠悠冷静下来竟有些委屈：“难道我们永远都躲躲藏藏吗？你以为我们不一起行动大家就看不见吗？我们的事难道不是公开的秘密？严厉，你骗的只有你自己！”
严厉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从背后抱住柯悠悠。柯悠悠无心温存，挣扎着回头看那双曾经载满柔情的眼，如今熟悉又陌生，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如此相似的神情，狠戾得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宠物，或者说，牲畜。这种感觉让柯悠悠无所适从，只想远离，但被严厉的手臂紧紧箍住。
……
卧房的窗没关，寒风撩起了厚重的窗帘，本即将进入梦境的柯悠悠拽了拽被子，睡意全无。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许久，只觉这装潢精致的房子也许终究不是她的归处。人生已经很糟糕了，何必在意明天呢，还是抓紧拥有的吧。
“太冷了吗？”
柯悠悠感受到被揽进怀抱，但并未回应，因为她不想。这会儿她倒是自觉荒唐可笑，明明已经是马上要奔三的人了，还矫揉做作只会惹人烦，但她就想惹这人烦一回。
“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冲动了。”严厉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疲惫。
柯悠悠才缓缓开口：“因为赵棋宇那件事？”
“嗯，Venus彩妆的联名，合作方是来找我的，但王通恒给赵棋宇牵线搭桥了。不过王通恒和我的事，外界不了解，难免。”
“所以你今天心情才不好？”柯悠悠语气软了半分。
“嗯，你别生气。这些都在预料范围内，转变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严厉的温声细语很快抚平了柯悠悠的不安，“但我也是人，有时候情绪难免控制不住。”
柯悠悠翻了个身，正和严厉面对面：“你说，夏至真的不会找我们麻烦吗？”
“以他的性格，当然会，但是，他无可奈何。”严厉伸手抚摸眼前人的面颊，背对着月色，柯悠悠看不清他的脸，“悠悠别怕，我会一直在。”
“我们……”柯悠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我的前程都在你手上了，难道还会反悔吗”严厉松开柯悠悠，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再回来时，柯悠悠已经闭上眼睛，严厉借着外面的光望着她的睡颜，扯了扯嘴角，说不上是无奈还是不屑。
第二天严厉一如既往踏进公司大门的时候，柯悠悠已经泡好了咖啡开始工作了。严厉下意识往她那边看了一眼，但柯悠悠似乎并未察觉。
不经意的目光反而被在谈工作的徐慕和赵棋宇捕捉到，显然二人都并不打算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就这些，回去修改。”赵棋宇交代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等等。”
徐慕回过头去：“哥，怎么了？”
“这个给你，”赵棋宇上班的时候穿搭是十分随意的，常常是平平无奇的外套和一件夸张的阔腿裤。
徐慕觉得和他合作以来跟行政部门口口相传的淡漠无情，万年冰山的形象确实是不太一样的，赵棋宇只是单纯地懒得搭理人，不然也不至于恒世活动的时候被拍到和夏至疑似不和的画面，那会儿在当事人身边的徐慕只想说，赵棋宇上班基本全程都是这个表情，没有对谁有意见。
“嗯？”徐慕接过纸袋，里面是一条纯白的围巾，撇了一眼吊牌价格不菲，徐慕更摸不着头脑了，“哥，这……给我的？”
“明天活动是室外，看你每天穿那么薄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看着徐慕还有些怔愣的表情，又补了一句“你之前的助理我也送过，别傻站着，干活去了。”
“谢谢哥！”徐慕飞快鞠了个躬就回了工位。
徐慕欣然接受赵棋宇的关心是因为上个月实在忍不住问了他阔腿裤到底有什么魅力的时候，赵棋宇只是平静地喝了口茶回答：“方便套秋裤。”
旁边的柯悠悠莫名想起来，夏至在的时候好像也是给自己时不时送过些小礼物的。